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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无缘得见秦老前辈。”

    苏旭不由面露惋惜,也明白为什么他说他自己对诛妖除魔没兴趣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的父母因此亡故,他们却反而心中充满仇恨,恨不得杀尽天下妖族魔族,可见人和人是不同的。

    她也顺势改了称呼:“仙君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他们初次见面时,对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却也是一派高冷傲慢的姿态,如今竟有几分套近乎的感觉。

    秦萧却沉默下来。

    他眉目英挺,气质冷峻又有些疏离萧瑟,周身有种让人无法亲近的傲慢气质,不说话的时候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仙君可能也不信,你生得与我祖母有些相似。”

    苏旭:“…………”

    打死她也想不到对方会蹦出这么一句。

    她知道对方的父亲是入赘的,所以这个祖母,应该是上上任秦家家主的夫人,也是上任秦家家主的母亲。

    苏旭有些哭笑不得,“不知令祖母贵姓?”

    秦萧又盯了她一眼:“正是姓苏。”

    第27章

    苏旭其实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还真和自己同姓。

    秦家虽然只是二流修真世家,但也传承了十数代,这样的家族几乎代代都是联姻——或者至少也是家主从有限的范围内挑选对象。

    上上任家主夫人几乎不可能是平民百姓。

    “据我所知, 苏在雍州和青州都是大姓, 有两个颇具名望的家族,不知令祖母——”

    苏旭犹豫着问道。

    秦萧倒是很痛快地回答了:“她出自雍州苏家,是那一代的嫡幼女,筑基后才出门闯荡, 遇到了祖父, 两人一见钟情。”

    他印象中的祖母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性子很是活泼玲珑,只是丈夫和女儿相继逝世,她郁郁寡欢了很久, 后来一边管理族中事物一边教养孙子, 数十年前, 她晋升灵虚境时失败,殒身而亡。

    “要说仙君与老太太具体何处相像,倒也没有。但你们二人同姓, 我见你时就想到了她,放在一处比较, 越想越觉得脸廓隐隐有些相似。”

    算起来, 秦萧几乎是祖母养大的。

    苏旭在心里算了算那位老夫人的年纪。

    “实不相瞒,先父也是雍州人, 不过他很少提起家中之事, 我只知道他也是家中幼子, 早年和心上人私奔离开了家族——哦, 那人不是我娘。”

    她讽刺地一笑:“我爹本有手艺, 就算不能锦衣玉食,也可以过得比寻常人好些,然而那女人也是个大家小姐,没几年就厌倦了,卷走所有盘缠跑回了家里,从此再无音信。”

    据说父亲曾经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甚至几次醉倒在街头,后来也逐渐放下。

    数年后,在茶馆里遇到了母亲。

    这段过去并不美好,苏旭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更多细节。

    秦萧本来神情平静,听到后面却渐渐变了脸色。

    他微微皱眉:“令尊可是云字辈?”

    苏旭愣了一下,“是。”

    雍州苏家也只是二流世家,但是人口众多,虽然几任家主都是元婴境,但族中同境界的高手极多,并不像是秦家这般,由家主独挑大梁。

    无论嫡出庶出,上上代苏家子弟都是云字辈,人数过百。

    秦萧若是算着年龄猜到的,倒是也正常。

    秦萧:“苏云遥?”

    “???”

    苏旭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她心中转了数种念头,“仙君如何知道家父名讳?”

    “先前假借与令尊相识之事为托词,与仙君单独叙话,不想我当真听过令尊之名。”

    秦萧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算起来,仙君倒是长我一辈——老太太曾经提起过令尊,或者说,提起过和他相约、一同离开家族之人。”

    苏旭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私奔的委婉说法有些奇怪。

    她一时没心情去占便宜,也懒得去问辈分上的详情,“仙君知道那是谁?”

    秦萧难得露出几分犹豫之色,“刚才那些话,是令尊亲口告诉你的?”

    苏旭扯了扯嘴角,“我爹心善得紧,遇事只会反思自己做错了,我却一听就知道那人是个什么东西,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说什么私奔也都是闹着玩的,惹得别人动了真情,她却怀念往日的钟鸣鼎食,转身一走了之——当然,这事我知之甚少,也可能我只是偏心我爹,觉得千错万错都是别人不好。”

    秦萧本来想说些什么,听到最后忍俊不禁,“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仙君说完了。”

    他摇了摇头,“那人性子傲慢,曾惹得我祖母不喜,然而老太太也只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并不敢说与他人——我敢说仙君必然听过她的名字,只是你不知道她与令尊相识罢了。”

    苏旭一时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听着,这才知道那女人卷走了钱后,回到了先前的家族,跪在父母和一众族人面前,当场立下毒誓,说自己与苏云遥那个五灵根废物恩断义绝。

    父母自然狂喜,当即安排她嫁入了天机宗。

    后来,她的丈夫死在大妖手中,她也只不管不顾地修炼。

    她本是个天灵根,悟性心性极强,一旦专心修炼则一发不可收拾,一路青云直上,前些年也晋入了灵虚境。

    苏旭暗自琢磨,算起来,那女人和父亲分别至今,满打满算也没有一百年。

    “玉桂仙君?”

    她震惊地道:“天机宗宗主碧游仙尊最小的徒弟,外人常常拿来和我师尊比较的玉桂仙君?当真是她?”

    秦萧默然点头。

    苏旭轻轻吸了口气。

    数十年晋入灵虚境,这等人物数遍整个中原九州也挑不出多少,天机宗也就那一个罢了。

    她很久以前就听闻这位玉桂仙君之名,天机宗宗主碧游仙尊也多年不再收徒,此人必定是绝世天才,才能打动其爱才之心收为亲传弟子。

    苏旭也早就知道有个女人抛弃了父亲,不但背信弃义、还卷走所有家产跑路。

    父亲并未隐瞒此事,只是用比较温和的说辞讲了一遍,也不曾谴责对方。

    照此看来,事实究竟如何也不好说,只是她知道父亲为人,就算当真是那女人骗色又骗财,父亲也只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苏旭一直以为那女人要么寂寂无名要么死了,也没想过去追查这件事。

    而且她觉得没什么可查,世上负心人多的是,父亲只是年轻时恰巧碰到一个罢了,而且父亲根本不怪那人,苏旭当然也不会为这事杀上门去。

    谁知那竟然是玉桂仙君!

    整个天机宗数一数二的名人,前些年还曾斩杀过大妖,证明了她是剑修而非道修,许多人都认为她有望接任宗主之位,虽说她只是个灵虚境,谈这个尚早,但以她几乎空前绝后的进阶速度,也难怪他人如此做想。

    苏旭心中顿时翻江倒海。

    她来秦府本是想要告知魔修一事,顺便引风吹火惹得秦萧怀疑韩二狗。

    现在她自己反而满心不快,恨不得找人打一架。

    她坐不住了,当下想从秦府告辞,只是又想起另外一事。

    “老家主的游历手记……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借我一观?”

    秦萧一时没有回答。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仙君可否帮我个忙,若此事解决,先母的游记统共十六卷,我可悉数奉上供你抄录。”

    苏旭可不敢一口答应下来,毕竟她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而对方做不到的——除非对方知道她是个妖怪,让她混入大荒杀人放火。

    “可否先说来听听呢?”

    “城西十里外有个棠王镇,镇上有邪崇作怪。”

    秦萧淡淡道:“无论仙君使什么手段,杀之封之驱之都可,只消让它不再在凌云城内外作乱就好。”

    邪崇。

    这只是一个统称,通常用于不知道对象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虽然说在村镇里折腾的大概率是鬼怪,但妖魔也未尝不可。

    苏旭:“容我多问一句,阁下托我去做,是因为不愿犯险,还是因为懒得跑一趟呢。”

    这两种答案可能象征着截然不同的情况。

    秦萧看了她一眼,“我闭关在即,也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情景,而且邪崇也不会站在大街上等我。”

    苏旭了然。

    恐怕那邪崇藏得很深,将它寻出来就要大费工夫。

    凌云城也有些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不过那些掌门家主也只是元婴或金丹境,没有什么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素日里城中城外这些妖邪之物,兴许都是秦家在处理

    苏旭思忖着应下了。

    秦萧当即承诺,待会儿就将那些手记托付给长女看管,若是她归来时自己已经去闭关也无碍。

    然后一路将她送出大门。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罗裙的年轻女子匆匆赶至仪门外的庭院中。

    她约么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姿窈窕,容貌秀丽,怀中抱着一叠泛黄的纸页。

    女子见苏旭离去,似有不解:“父亲先前传音与我,让我去寻这些,不是要交给苏仙君么?”

    怎么也不多留她一会儿?

    秦萧依然立在庭前,闻言摆了摆手,“玉桂仙君有今日的修为,全凭着那颗金萝神元丹——那本是苏云遥之母的嫁妆,苏旭对此一无所知,显见苏云遥并未提过,恐怕只说她带走了盘缠。”

    “苏仙君并不知情,所以父亲才让我去寻这些证据。”

    女子仍然不解:“难不成父亲又觉得她看了这些也不会相信?”

    秦萧微微摇头,“若是再说出此事,她最初听闻定然会愤怒无比,转头冷静下来,大概又会怀疑我秦家有意对付玉桂仙君,特意挑唆。”

    “我们本来不就是要对付那贱人么,她打伤了曾祖母,害她老人家心境不稳而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