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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识个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滕一鸣端着紫砂茶壶看着雷涛把大衣柜里挂着的衬衫裤子都挪到床上,“我带你去扎扎针,开几服汤药吧。西药对你怕是没用了。要不……你觉得心理医生靠谱吗?”

    “我没病,真的。”雷涛卸下挂衣服的横杆,抠住衣柜后背板的边缘用力一拉,背板松脱,露出后面的暗格。这衣柜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后面留了大约半尺左右的空间,存放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你没病就不会发疯。”滕一鸣叼着壶嘴,含糊地说,“绑架案归警察管,您不报警也就算了,说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能躲就躲。您倒好,张嘴把自己卖了,还兴高采烈地要帮人家开保险柜。”

    “我没有傻到报上真实身份。”雷涛挑选了几件工具,装进脚边的小皮箱,“我告诉他们我是梅东元雇来的私家侦探。他请我的目的是暗中调查翡翠屏风的匿名委托人,希望能买下屏风。梅东元不欲声张,所以我用了假名。”

    “哎哟哟,私家侦探,您硬汉小说看多了吧。”滕一鸣把茶壶放在一旁,“侦探从来和你都不是一伙儿的,千万别有幻觉。再者说,侦探开保险柜?侦探专门抓开保险柜的!蓝小姐和她那个师兄不是傻子。”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怀疑,但他们更需要我的帮忙。”雷涛合上皮箱盖子,“祁向君坚持不报警肯定有问题。我想搞清楚他的目的。这个人看着彬彬有礼,但总让人觉得戴着一张面具似的,不太可信。”

    “哟,大侦探是靠相面破案的。”滕一鸣对雷涛不跟自己商量就决定帮蓝筱和祁向君耿耿于怀,“您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我说,当着姑娘的面就总想着显摆可不好。”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出息啊。”雷涛作揖,“从梅东元雇我去盗屏风开始,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你别告诉我,你不想知道翡翠屏风背后有什么门道。”他从暗格里拿出个绒盒子塞给滕一鸣,装好背板和木杆,把衣服挂回去。

    “什么东西?”滕一鸣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支翡翠发簪。和一般的金银底镶嵌翡翠簪头的簪子不同,这支簪子是用整块翡翠雕成,通身翠绿,簪头的位置嵌了珍珠和一对红紫色的紫罗兰珠子。雕工细致,造型端庄古朴,紫红和翠绿相互辉映,在优雅中增添了些许活泼。

    “本来想过一阵子再给你。”雷涛挑了一套深色的衣裤,关上柜门,“我听说你家老爷子喜欢收藏明清的玉饰。下个月就是他的七十大寿,你要和家里人和解,空手回去可不行。”

    “哟,你还记得哪,谢谢了啊。”滕一鸣的脸上露出拿人手短的尴尬,“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反正有点来路,三言两语说不清。”雷涛看着滕一鸣的面红耳赤,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哥们儿没啥大毛病,就是喜欢贪仨瓜俩枣的小便宜。

    “唉,其实吧,我只是怕你被人利用。”滕一鸣的口风转得比跑车轱辘还快,“梅东元和你非亲非故。他的那个徒弟假惺惺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不能只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跳进这火坑里。”

    “不能那么说。”雷涛否认,“梅东元被绑架了,我想救他。”

    “太危险了。”滕一鸣提醒他,“对,好歹一条性命,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但你插上一手能得到什么?”

    “我是在救人,不是做生意。”

    “接着吹!你以为你救了梅东元,他就能告诉你翡翠屏风的秘密。”

    “看穿别说穿。”雷涛干咳两声,“我不全是为了梅东元。祁向君现在迫不及待想打开保险柜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他我能帮忙,但条件是他得告诉我翡翠屏风的来历。他答应了。”

    “他一口答应是为了保险柜,到时候未必能对你说真话。”

    “你得相信我脑子没毛病。”雷涛推他,“我能感觉到祁向君对翡翠屏风的兴趣大于救梅东元出来。考虑到他和屏风的关系……对了,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滕一鸣拿出手机。“你不可能遇到比我更靠谱的人。”他按几下屏幕,“我找到了乔师傅,保险起见录了音。要听采访吗?超多鲜为人知的内幕,包你满意。”

    “你大概说说吧。”雷涛看表。他和蓝筱约好晚上八点前过去,如今已经过了六点。

    “大概嘛……祁向君的叔叔叫祁雪明,当年是挺有名的收藏家。”滕一鸣清清嗓子开始说书,“他和梅东元是怎么认识的说法不一,可能是同学。相比梅东元,祁雪明为人处世低调很多。他是学设计出身,曾经和梅东元合伙开玉器加工厂,但主要的兴趣是收藏明清时期的玉器。十来年前还出过一本书,据说学界评价挺好,现在已经绝版了。”

    “翡翠屏风是祁雪明设计的?”

    “这一点乔师傅不清楚,因为祁雪明生前自己设计过不少东西。”滕一鸣告诉雷涛,圈子里人都知道梅东元和祁雪明两家往来甚密。两个人的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几年前去缅甸赌石。

    当年,梅东元和祁雪明每人拿出两万块钱,一共四万元,结伴去了缅甸。回来之后他们把石料卖了,开了工厂和店铺。但是祁雪明的志向一直不在生意场,没过几年他就不再过问经营,开始潜心做他的研究和收藏,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设计几张图样。相传这是他和梅东元矛盾的起点。

    “梅东元曾说过,雕刻屏风的石料是他和祁雪明一起从缅甸赌回来的。”

    “这个你去问祁向君吧。”滕一鸣说,“我听说祁雪明自从赌石发达之后就没再去过缅甸,连云南都不愿意去。他也不愿提起当初的成功经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关于他们乍富背后有阴谋的传闻。当然,梅东元和祁雪明的关系并不像他自己粉饰得那么好,虽然他的店铺和工厂里一直有祁雪明的股份,虽然他收了祁雪明的侄子做徒弟,但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彼此心有芥蒂。”

    “原因呢?”

    “表面上看是性格问题。梅东元觉得祁雪明假清高,祁雪明认为梅东元太功利。两个人的兴趣点不一样,来往渐渐地就少了。事实如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么,祁雪明死了,真相如何只能问梅东元。”

    “祁雪明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值得说道说道。”滕一鸣精神一振,“八卦很多,多到我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梅东元说是意外。”

    “警察也那么认为。”滕一鸣又端起茶壶。

    听乔师傅讲,当时祁雪明以养病的名义住在郊外一处小院,闭门谢客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有一个老保姆和他在一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家人每周去看望他两次。祁雪明把自己的很多收藏都带去了小院,说是要再写一本书。

    蹊跷的是,出事那天祁雪明突然提出给保姆放假,说要安静地构思。下午,附近村子的村民远远地看见他的宅子冒出黑烟。不幸的是,院子附近的消防栓坏了。等消防车赶到,房子已经烧塌。

    “对于这场惨剧,有人认为是他杀,有人觉得是祁雪明想不开自尽。”滕一鸣嘬一口茶水,“相信他杀的人也分几派。有人认为凶手的目标是他的藏品;有人说是寻仇;情杀居然也有人信。很好笑,是吧。”

    “为什么有人认为他会自杀?”

    “这就是值得说道的地方。”滕一鸣得意洋洋,“祁雪明归隐山林的公开理由是身体抱恙,但实际上是因为他在帮人鉴定时出了大错,害人家赔了上百万。这事让一向极好面子的祁雪明觉得没脸见人,跑到郊外躲了起来。没多久,房子着火,他没逃出来,传出各种猜测一点不稀奇。”

    “竟然有这么多内幕。”雷涛心中的问号多了几个。

    “祁雪明的宅院在火灾中几乎夷为平地。你知道玉器最怕高温,所以很多藏品都跟着他付诸一炬。这事当时在收藏圈里挺轰动。你要还想往深了打听,我可以回家去和我爸套套近乎。都喜欢收藏明清玉器,说不定他认识祁雪明。”

    “我还是先听听祁向君的说法。”雷涛换上衣服,找出一双轻便的软鞋。

    “你这样真的不要紧吗?”滕一鸣担心地问,“要么咱请个外援?”

    “你别给我添乱。”雷涛警告他,“这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俯身拿起皮箱,“走了,祝我好运。”

    天刚刚擦黑,街边的大排档飘起薄雾,烟火和烧烤的气味包围了沾满油渍的塑料桌椅。啤酒瓶磕碰的响动混着一浪高过一浪的谈笑,盖过了肩摩毂击的街道上喧嚣的汽车喇叭声。

    梅东元的四合院静谧依旧。垂花门上“凝璃苑”三个草书金字在昏暗的光景中更显苍劲。石榴树在晚风下轻动腰肢,金鱼悠闲地在半人高的雕花地缸里游弋,吐出一串串晶莹的水泡。环抱着鱼缸的假山上,一只巨大的茶壶将清澈的水流注入鱼缸,激起连绵的清脆水声。只可惜,每次走进这清幽雅致的院子,雷涛都只顾着克服内心的紧张,对一步一景的设计视而不见。

    走在凉风习习的葡萄架下,他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烦乱显露出来。因为他能看出引着他穿过回廊的蓝筱更加不安。

    她的脸上布满阴霾,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左手手腕上的一串珠串。第一次见到蓝筱时,雷涛就注意到了这串珠子。它的主料是桃红色的碧玺。一颗稍大的翡翠配珠和葫芦状的翡翠母珠把十八颗红珠分成对称的两个半圈。穿过母珠的黄色的丝绦上拴着翡翠雕成的吉祥结和一对翠绿的坠子,珍珠和珊瑚装点其间。红绿相间的配色不仅没有俗气的感觉,反而赏心悦目,戴在蓝筱圆润的胳膊上,与她的甜美和伶俐相得益彰。

    有人说手串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力量和图腾崇拜,但如今人们常戴的珠串无疑是从佛珠演变来的。圆球形的珠子表示圆满,寓意每个人都有圆满无碍的智慧和功德,只因为自己无谓的烦恼而将这些本有的圆满智慧覆盖了,不能显现出来。只要能化解这些无谓的烦恼,就可以与佛一样,三身、四智、五眼、六通,随意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