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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明了事态的样子起先叫我有几分惊讶。

    但转念一想,拉斐尔一心站在我这边,他违背祁岁知的想法,将昏迷过程中发生的情况告诉父亲也属正常。

    “爸爸,对不起,都是我那天喝醉了做出不堪的事情……”眼泪情绪发泄完毕,我面带羞惭垂下头,老老实实坐在床边,对着父亲认错。

    “愿愿,说实话,拉斐尔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你真想和他谈恋爱也没什么的。”

    耳边响起父亲的叹息,他大病初醒,身体还有些吃力,顿了顿,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想你也清楚了家里的,还有我同你母亲的事情……他这样的孩子,我担心脑子里藏着的想法太多,你招架不来。”

    我不知道拉斐尔到底把真相说透了几分,又或许将错尽数推到祁岁知的头上,把自己撇得干净。

    但无论如何,让父亲追忆起过往经历,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助益。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握住眼前这双失而复得的手,向父亲诚恳道:“爸爸,现在只有你的病最要紧,别的东西,以后再提也来得及。”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似乎是我的错觉,父亲的眼睛在阳光直照的区域里,隐隐反射出湿亮的痕迹,“我没想到岁知早就触及了真相,你又是我和阿烟唯一的女儿,爸爸怎么能够忍心让你去负担起卓承大大小小的事务。”

    我以为父亲说的犯错,是他不该见死不救大伯,又囚禁母亲巧取豪夺。

    可我在父亲平静略带内疚的语境中怔怔抬起头,却发现他的泪意全都是因为没有保护好我,对着母亲和大伯仿佛一丝歉疚都没有。

    “爸爸……你不后悔吗?”

    迟疑着,我还是问出了一直蛰伏在心底的困惑。

    “嗯?”

    父亲陷在自我反省的苦沼之中,骤然经我一问,透过镜片的覆盖不到的视角,下意识将泛着奇异情感的目光投射到我面上,“你说的后悔,是问我有没有后悔为何不尽早处理掉你哥哥吗?”

    “哥,他……他也很可怜。”我忍了再忍,还是低声替祁岁知辩解。

    “愿愿,如果你有一件魂牵梦萦的东西,你会想尽办法得到吗?”

    父亲维系着宽容的态度,像是教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抬头轻轻抚摸我的发顶,“你大伯喜欢阿烟,可被我用家庭、事业和责任稍微试探,又立刻懦弱的松手,说只想专注自己的梦想,不想一辈子和卓承还有祁家捆绑在一起。”

    “难道因为我是祁家的次子,就只能拱手把自己爱的人让出去,再眼睁睁看着你不擅长谋算经营的大伯将整个卓承集团带到谷底?”

    我向来不善言语,心思亦不活络。扯些歪理还好,但事情牵涉一代人的爱恨情仇,在父亲的声声反问里,我局促地张了几次口,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怪我心软,想着祁岁知身上好歹有一半阿烟的血脉,放在家里当做你的亲哥养大,将来替你管理公司也能更尽心尽力些。”

    父亲说起我,仍然是记忆里的宠溺模样。

    可提到祁岁知,曾经熟知的温和荡然无存。

    隐含冷意的语气仿佛他是我们家的一个佣人、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我在从祁岁知口中得知实情的岁月中,总是在想就算他们身上背负着各自的仇恨,但好歹父亲养育过他一场,自小到大倾注期待,培养得祁岁知样样出挑,在Z城的上流圈层是各家父母夸赞、各家子女羡慕的对象。

    为何如此处心积虑……为何要这样下死手。

    害得父亲变成植物人不说,在我的千求万求下,才勉强同意威尔森博士实施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二十的手术。

    原来在我注意不到的死角,祁岁知风光无限的二十几年竟是这样度过的。

    父亲的性格,爱一个人,恨不得全世界的美好都夺来堆积在她面前。

    哪怕我并非他们相爱的结晶,而是伴随着母亲的痛苦和抑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仍然捧我在手心,看顾得如珠如宝。

    同样的,有人妨碍他的道路,亦或是恨上了某位,他就会想方设法折磨拔除,哪怕是血缘一脉的亲生兄长和自己的亲侄子,他也不意保留半分温情。

    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和父亲的相似之处。

    爱自身爱得竭尽全力,不惜为此伤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