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阳雁笑道:“凭你也配?”

    花问情道:“看来,你们如意坊的‘如意手’也不过徒有虚名,唬人的玩意。”

    如意坊向来以“如意手”而荣,以“如意手”而名扬江湖,但是,江湖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看见过它,关于它的诸多传闻都是诡秘而充满血腥的,也因此有人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如意手”这一谈之色变的东西。这也难怪欧阳雁笑,他虽生在如意坊,却从未见过“如意手”,更无从知道它的慑人威力到底在什么地方。像他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未曾见过本门的镇门利器确是悲哀,但机密严谨,门规森严,他又能如何?虽然他气得脸色铁青,但是他确实未见过“如意手”这玩意,面对花问情咄咄逼人的声势,脸色大变,束手无策。

    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二位真的想见识一下‘如意手’吗?”

    祝雄风一听声音,不禁心中激动万分,他知道欧阳武来了,说不得今日就能有幸见识一下“如意手”。

    果然听到欧阳雁笑喜道:“二叔,你来得正巧。”来人一身儒服,文雅俊闲,正是欧阳武。

    马平川见他文质彬彬,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双手揖礼,朗声道:“敢问阁下,想必就是如意坊的欧阳大侠了?”

    欧阳武道:“不敢当,但不知你们巴蜀四杰几次同我们过不去,终究意欲何为,难道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如意手’?”

    马平川道:“不全是如此,但欧阳大侠既言之在先,我兄弟等二人也就只好冒昧见识一下了。”

    欧阳武目中陡现杀机,一字一顿,道:“那就好,但你要做好准备。”根本未看清他如何出的手,但见金光一闪,他手中已多了一件小巧玲珑的物事,迎空一晃,只见数道光芒倏自发出,力道之强悍匪夷所思。

    马平川面呈浅笑,旋身疾进,拍开九骨伞迎上了这些五彩缤纷的光芒。听得“卜……”一阵声响,过了片刻,“噗通”一声,马平川倒在了地上,伞犹在手中,但伞面已经洞穿了密密麻麻针眼小孔,而他的脸上也密布无数小孔,所有的针芒竟然都没入了体内。九骨阴阳伞伞面乃用特殊丝线织就,连三把柳叶飞刀都奈何不得半分,可是在“如意手”的攻击之下,竟然不堪一击,由此可见“如意手”发射暗器的力道当真骇人听闻至极了。

    祝雄风看到“如意手”其势如此,登时明白了:难怪如意手下鲜有生还者,但心中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何以那么小小的一件物事,就能发射出来力道这么强悍的暗器呢?

    花问情见到马平川伞毁人亡,吓得魂飞天外,只道欧阳武会转而对付自己,是以双腿哆嗦不止,只差没有跪地求饶。

    欧阳武目睹他这么熊样,心生厌恶,道:“你难道还不走吗?须知再过片刻,可难保放你一马。”

    花问情目光呆滞,许久才回过神来,如遇大赦般撒腿就跑,跑出几步远,又止住脚步,迟疑片刻,慢慢走回来,看看欧阳武的神色,背起马平川的尸体落荒而逃。

    欧阳武见他们逃得无影无踪,转向欧阳雁笑,道:“雁笑,你可看清了?”欧阳雁笑难掩脸上的兴奋,道:“看清了,二叔!”欧阳武道:“从今晚始,你就要专心练习。”欧阳雁笑道:“谢过二叔!”

    欧阳武又道:“近来红灯教活动越发频繁,只可惜你四叔他……唉!家门不幸啊!江湖之上,弱肉强食,那是不争的事实,若非我们如意坊有‘如意手’,恐怕早就大祸临头了,唉!三叔老了,这如意坊上下早晚要交给你执掌。”说到这里,双目炯炯,凝视着欧阳雁笑许久,道:“二叔知道,自打你知晓了你四叔的事后,就一直厌憎依依,是不是?”

    欧阳雁笑默默不语。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明白如意坊上下终于知道欧阳杰及红灯教之事了。

    只听欧阳武道:“我欧阳家到你这一辈人丁不旺,二叔我膝下无子,只有你及依依两个后嗣,依依,天生命苦,你一定要好生待她,就像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只因,她实际上是二叔的……唉,侄女!”

    祝雄风心想:他说起话来神情忸怩,好似其中牵涉有什么隐情,蓦地又想起那日如意坊的所见所听,心中一动,难道依依本是欧阳武的亲生女儿?想到这里,连自己都感到荒唐。

    只听欧阳笑毕恭毕敬,道:“请二叔放心!”

    欧阳武道:“早日不早了,我们快些去找你婶娘吧,她树敌众多,而今年正当如意坊多事之秋,切不可掉以轻心,任何时候,都不能只倚仗‘如意手’。唉!都是受你四叔的牵连,眼下之计,就只有擒住你四叔,在天下群雄面前谢罪一条通途了。唉!想不到我如意坊欧阳家也沦落到今日地步。”

    二人边说边行,片刻便即走得不见。

    祝雄风怔怔片刻,也移步走开,他全无目标,信步而走,不觉又走回了上次见到依依的那所宅院,一时百感交集,思索再三,不知该不该进去一探。

    蓦然间,院内传来一声沉闷的笛声,接着笛声越发急促起来,细听之下,却是巴蜀四杰老四相飘的《罗刹曲》,难怪笛音高亢传神响彻甚远!再潜心细听,在笛声间隙,尚有琴音应和,只是琴音弱小完全被笛声压制住了风头。

    此时,笛声越来越烈,入身如针刺般痛疼,连内息都颤乱不息,饶是祝雄风食了火龟内胆尚且有此感受,可想而知别人会是怎样。他念及依依安危,心中更加焦躁难宁,这时听得笛音轻缓,相飘冷声道:“哼!只道柳家《敦煌曲谱》真的高深莫测,哪知今番一试方知,原来这般不堪一击。”

    冷嘲过后,正待接着吹奏,忽听有人笑道:“《敦煌曲谱》博大精深,玄而不露,岂是你所能悟解?只知在这里大言不惭,自以为是,你可知拂琴之人全无半分内力。”正文第二十章移花宫中

    相飘喝问道:“什么人?”

    猛见一人晃身而过,身法之快,乃他平生仅见,在他心神惊骇的当儿,依依已被来人抢走。相飘一瞥之下,轻声断喝:“祝雄风,这不关你事,何必趟这浑水。”

    祝雄风道:“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羞也不羞。”

    相飘面对奚落,勃然生怒,铁笛已化做“点石成金”,疾点祝雄风眉宇。祝雄风身若疾风骤起,斜斜闪过,顿足之际,起落之间,已经抛开相飘,如弹丸也似地飘向半山。

    半山腰上一片梅林,林旁有一洞口。

    祝雄风想也没想,抱着依依晃进洞内,寻得一处干燥的腹洞,放下依依,只见依依一身洁白衣衫上留有片片血迹,也幸亏她身无内力,否则以《罗刹曲》内力越强伤害越重之理,定然难能救治。

    这可怎么办?依依目前情形极度恶劣,可是火龟内胆已被自己吞食,忽而想到:现在内胆精华,应该已经进入血液中来,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了一眼依依,拔出短剑,毫无犹豫地割破了手臂,任汩汩的热血流入她的口中,然后撕块衣衫,扎好伤口。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推拿片刻,待见到她口中的鲜血全部顺喉而下,便即坐下,静下心来,掌心贴后背,潜心助她疗伤,片刻间,便进入了忘我境界,只消再有茶盏功夫,即可功德圆满。

    突然之间,洞外传来一声叱骂:“相飘,你把依依带到了哪里?她若有个闪失,你今生今世都休想安宁。”

    相飘道:“嘿嘿,她琴艺不纯,伤于笛下,那可怨不得旁人,有你柳若珍在,相某不愁音律上难逢对手。”

    柳若珍心头焦虑,知道相飘这人极为缠人,如不在音律上决出高下,他势会纠缠不休。《罗刹曲》音律邪恶,走得是偏锋旁门一途,我若以清赏的音律反倒难以克制,不如以毒攻毒,以浮靡音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乱其心智,再想他法,摆脱于他就是。心念至此,玉指拂琴,几声轻柔幽宛之调飘飘而出,引人至胜。

    相飘初时大败依依,只道万变不离其宗,其女如此,其母也高强不到哪里,委实轻视柳若珍,兼之出手慢了半拍,反倒被柳若浮靡之音所惑,虽心中好生苦恼,但苦于欲罢不能,以至后来神情迷乱如痴如醉,几欲和歌而舞。

    祝雄风正当聚精会神之际,眼见功行圆满大功告成,只需收敛内力稍加引导便即相安无事,但是偏偏这时,柳若珍奏起了乱性的曲子来,若以祝雄风现今的定性尚不会被琴音惑乱,只是他正在调理阶段,耳中忽而响起曲调来,登时内息紊乱把持不定,只道眼前之人正是失散多日的玉宛青,此情一生,更是难以控制,转过依依的身了,一把抱于怀中,说道:“青儿,你想死我了。”亲吻起来。

    依依悠悠醒转,直觉周身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耳中听得浮靡乱性的曲子,感到心在飞身体在飘浮起来,然后落于祝雄风怀中,看着他那如火喷出的眼神,想起往日对他的思慕,终究情难抑制,迎合他的动作,呻吟起来……

    洞外,相飘终于败走,一场旷世罕见的琴笛之战终于结束。然而洞内却是另一番的相持不休……许久,欧阳依依轻轻推开祝雄风,忽而流下了泪花,也不知是幸福还是羞涩。她把他的衣衫整理好,望着这个自己惟一深爱的男人,想到自己为他付出的第一次,没来由地悲恸起来,附在他身上哭泣,说道:“大哥,你可别忘了依依,永远不要忘记,一辈子不要忘记……”

    哭了片刻,忽然听到了柳若珍急促的呼喊声,她痴呆片刻,站起身来,胡乱穿起衣衫。走了几步,心中又生不忍,折返回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解下伴随自己二十年的护命金锁,拗下其中一条玉坠,戴在他的脖子上,悲声道:“风哥,勿忘我。”这才放声大哭,奔出洞外,与柳若珍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