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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天佑十五年,海战大获全胜后,海外的几个邦国愈发忌惮大乾的军事实力,但也不敢轻易主动挑起事端。

    许佑汐来到了新医阁,半年前,在这里开辟了一片试验田。

    这也是整个大乾唯一一处需要重兵把守的试验田,许佑汐走进温室大棚,发现里面已经开满了艳丽地罂粟花,整个大棚都弥漫着浓郁地花香。

    “陛下,现在正值阿芙蓉的花期,这块试验田,除了专门打理大棚的退伍老兵裴平安以外,就只有您和我有进来的权限,这几天所有的汁液提取都是臣和裴平安两人在做。”

    阮仵作气色远不如从前了,整个人明显呈现老态,即便许佑汐劝了他不少次,可每次阮仵作都是笑着应下,只要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会通宵达旦地反复投入实验。

    “研究怎么样?”

    “阿芙蓉确实有很强的药用价值,但同样具有上瘾性。尤其是将其加入烟草中抽吸后,会使人精神短暂进入亢奋状态,长时间下来,基本很难戒断。一旦吸食不到鸦片,这个人就会情绪大变,仿佛魔怔般。”

    阮仵作提起这些,脸上愁绪更深。

    他是跟着军队一起去的花乡村,也是亲眼看着那些吸食鸦片上瘾的村民,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不吸鸦片后,反反复复出现暴怒、痛哭流涕地疯癫状态。

    这些吸食过鸦片的村民都被带回了上京集中治疗,吸过和没吸过鸦片的村民是一目了然,吸食过鸦片的人普遍脸色灰暗,精神萎靡,看上去比普通人颓废数倍。

    经过询问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村民确实是为了治病才去尝试鸦片,当时烟斗里面还是以烟草为主,鸦片含量非常少,主要起个镇痛效果。

    直到后来,不知道谁先开始,把烟斗里的烟草越加越少,甚至有几个胆大的,都开始直接吸食纯鸦片了。

    本来夏院使是带着这些村民是住在中医院里面看病,结果中间发生了多起发病村民暴起伤人事件。中医院也不敢继续收留了,只能把人临时安置在了军营附近的宅子里,让士兵看守。

    夏院使期间想了无数的办法,试图减轻这些人对鸦片的依赖,什么中药、针灸应有尽有,可最后还是变成了,几十个经验丰富地老太医围着村民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遍遍发疯,怕他们伤害自己就只能把人绑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村民吸食量都不大,两个多月以后就和常人无异了,基本不会发病了。

    但是为了保证这些村民日后不会复吸鸦片,新医阁把每个人的信息收集了下来,要求他们每月复诊,三年内不可随意离开花乡村。

    阮仵作从对花乡村村民的忧虑中,好不容易缓过神,才发现陛下好像也在思考什么。

    “陛下,您还要拔啊,可咱们总共也没种几株……”阮仵作苦着脸,有点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残花。

    许佑汐晃神,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罂粟,竟然是条件反射的要拔除这玩意。

    “有点没控制住。”

    “陛下,其实阿芙蓉的用途并不差,如果是微量入药,不仅不会上瘾,还能起到绝佳的镇痛效果,如果利用好,作用绝对不会输给曼陀罗花。”阮仵作对罂粟虽然有几分忌惮,却并没有带入太多不好的情绪。

    说实话,这成片的罂粟花同时盛开,确属人间盛景。

    然而,许佑汐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膈应和厌恶,就连多呆一会,都会觉得浑身难受。

    对于没有经历过那段‘惨痛历史’的大乾来说,罂粟不过是种好坏参半的半药半毒罢了。

    可这些在许佑汐眼中,却代表了被毁掉人生的一代人,代表了一个千疮百孔、任人欺凌的时代。

    许佑汐看向阮仵作:“你从医学角度看待罂粟,朕能理解,但是大乾对罂粟的种植,就是止步于试验田了,镇痛药固然重要,可大乾国运更重要。从今往后,朕不希望从新医阁传出任何夸赞罂粟的言论,你懂吗?”

    许佑汐把话说得很重,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敲打阮仵作。

    “臣遵旨。”

    阮仵作作为新医阁新医带头人,他的每句话都会影响到非常多百姓的想法。

    “罂粟配置出来的每一支药都要有严格编号,有明确的用途说明,一旦鸦片流出,或者出现相关药物不翼而飞地情况,整个新医阁彻底停办,永不重启。”

    阮仵作表情有几分错愕。

    “朕能建起一个新医阁,就能建起第二个、第三个。朕也不希望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所以阮仵作得盯好下面的研究人员了。”

    阮仵作也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对某件事是如此独断的态度,但是当他想到那几个至今戒了鸦片复吸又被抓回上京重新戒除的那几个人,忽然间,就有点理解了的。

    如果整个大乾都是这样的状态的人,国家就毁了。

    许佑汐从新医阁离开后,让锦衣卫之前对罂粟花种子的溯源结果也出来了。

    这些种子大多来自东南亚的国家,由一些商人带进大乾境内的,但是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种花除了可以观赏还有什么作用。

    之前又一批前往‘花乡村’的扶贫书生,觉得花乡村土地特殊,尤其适合培育鲜花,遂在全国各地采购不同的花种,还将村名改为‘花乡’两字。

    可惜那个书生过于理想化,花乡村的花并没有带来太多的经济效益,远不如隔壁村在荒山种果树的,所以花乡村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改善,还有愈发糟糕的趋势。

    第二年,书生就被换掉了,接替者将鲜花铲了种其它农作物,但是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一些长得最好看的花,其中就有阿芙蓉。

    ‘花乡村’似乎确实不幸。

    虽然叫着‘花乡’的名字,这里的花却,好像一直在重复着种了铲,铲了重种的命运,如今又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许佑汐看着那几个东南亚国家的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这几个国家,是不是都是大不列颠、葡萄牙这些国家的殖民地。”

    “是的。”

    “去调查清楚这几个国家种罂粟花,是当地人自发行为,还是有那几个国家在背后引导。”

    许佑汐神色凝重,如果罂粟花背后真有那几个殖民国家的影子,那她可能就要主动开战了。

    鸦片,就是许佑汐的底线。

    回宫之后,许佑汐把陈辉世、李尚云、彭盐都喊了过来。

    “之前让你们讨论鸦片立法,结果怎么样?”

    “这是臣等商讨的初步构想,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订的。”陈辉世随身带了草案,双手呈上。

    许佑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不行,惩罚太轻了。”

    “陛下……贩毒者已经是死刑了啊。”陈辉世忍不住提醒道。

    “叛国罪是什么处罚,按照叛国罪来,贩毒者及其血亲将不享国家任何福利政策,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可入朝为官,不可加入一切朝廷直属机构。当然,如果亲属发现情况后立即举报,该亲属可从轻处理。”

    “吸食毒品的人,继续送到上京解毒,名字将登记到官府名册,地方官定期督查。”

    “种植罂粟超过五株者,判处三年或终身监禁不等,举报者赏白银十两到百两不等。”

    ……

    许佑汐基本上那几个人讨论的条例,修改的七七八八了。

    “陛下,您规定的这几天律法会不会太严苛了。”陈辉世忍不住提了句,“怕是会引发百姓非议啊……”

    “严吗?到时候《乾报》宣传的时候,标题就叫史上最严苛律法。”

    “行了,没什么意见,就都下去吧。朕希望七天内看到完善好的律法。”

    “是。”

    等三人退下后,许佑汐又召见了户部刘继业和礼部容映冉,刘继业是先到的。

    自从《乾报》走向正规之后,刘继业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报社社长,但实际上已经基本不干写文章这类事情了。

    “最近户部好像挺忙的。”

    刘继业不知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最近恰逢征收春税,所以会稍微忙碌一点,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嗯,收税这事你交给杜致意,你帮朕写几篇文章出来。”

    刘继业听见陛下这么说,也顿时重视起来。

    许佑汐还没开口,刚好容映冉也到了。

    “容大人来的刚好,朕便把事情一起讲了。”许佑汐斟酌片刻后道,“前阵子,大乾境内铲除罂粟花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听说了。”

    “罂粟花可制成鸦片,宫中叫做乌香,就是华光帝生前常用的那种药。这种药物有极强的成瘾性,一旦吸食,就无法摆脱,一旦戒断,会导致吸食者极其痛苦,并出现情绪瞬间暴动,整个人有极强的攻击欲望。”

    “长期吸食的人会面如枯槁,骨瘦如柴,整日除了吸鸦片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你们可以想象下,如果这个东西在大乾传播起来,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之前事情。”

    “你们可以翻阅下华光帝的起居录,你们会发现后期华光帝整个人是喜怒不明的,会因为情绪激动杀人,整个人根本离不开乌香,他七岁登基,三十岁早逝,身体骨瘦嶙峋,太医断脉为:油枯灯尽。一个三十岁的人身体状态和七八十岁老者身体状态相仿,其中不无鸦片的作用。”

    许佑汐沉重地语气,引发了两人的共鸣。

    “把你们喊过来分别都有任务。刘继业你等会去找中医院的大夫带你去看看吸鸦片的那些人解毒真实状态,然后再跑一趟花乡村了解细节。”

    “关于鸦片的新律法七日后出台,容大人,你负责改写教材,把毒品的危害性、以及对于罂粟花的辨认放在每学期的第一节课上。还有就是再次展开全民普学,关于罂粟花的律法要求人人熟背,要求所有人背诵出罂粟花的辨识要求。”

    “从下个月开始,检举周边种植罂粟花,朝廷都将给予奖励,如果是检举周边人吸食鸦片,检举一人,赏钱一千元,提前到衙门自首的,成功戒除后不影响其自身及亲属。”

    许佑汐把任务都下达了之后,相关人员立刻都行动了起来。

    终于在四月初,大乾第一篇关于《鸦片》的科普文章发表了,编者还是很久没动过笔的刘继业,报纸上还特地印出了罂粟花和鸦片的图片,许佑汐还从提供兑换了几张吸食鸦片者到后期的真实图片加进去了。

    “鸦片等于毒品,吸鸦片就是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看看报纸上这几个人,都瘦成干尸了吧。好渗人啊。”

    “花乡村是什么地方,他们也太倒霉了吧,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鸦片,这辈子就毁掉了啊。”

    “我想起来了!中医院有段时间的确收拾了一堆疯子,相互斗殴,看着吓人极了。突然有一天,这些人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继续看病了。当时我们都快被吓死了,以为又是出现了什么新型的传染病,专门会让人发疯。我妹妹还怀疑那些人是不是狂犬病,吓得我俩赶紧跑去新医阁补打了狂犬疫苗。”

    “罂粟这花长得这么邪性,我看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像我们这种不吸烟的人,是不是安全了。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倒霉、不清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鸦片啊。”

    ……

    紧接着,像鸦片相关的文章连续出了好几天,除了刘继业以外,很多年没写过《乾报》文章的几位编者,像是苏怀和、何慕卿等等,纷纷卷土重来,都开始写关于罂粟和鸦片的批判文章。

    这些科普类的文章,让平时有吸食烟草爱好的人都吓到了,生怕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烟草里被人下了鸦片,开始尝试自己能不能戒得掉,戒除烟草的过程中,有没有报纸上描述的戒毒时候的痛苦……

    他若是凭借自己就可以戒除吸烟,那就代表他的烟草没问题,没被人下毒。

    与此同时,各地跑到衙门里询问鸦片相关情况的老百姓也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很焦虑,生怕自己和鸦片这东西扯上半点关系。

    总之,大乾戒烟却一度升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