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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声音略微大了些,李侧福晋院子里一圈奴才都吓得跪了下来。

    毕竟如今不比从前,主子落魄了,奴才的底气也就没了。

    见李侧福晋没出来,福晋的疑心变成了火气,又提高了声音:“去请!”

    虽然用的是个“请”字,但已经是毫不客气了。

    娇韵抖抖索索地刚过去,就看李侧福晋从库房里出来了,神色慌张,还不忘将库房的门给紧紧带上。

    福晋心中大奇——库房固然是放好东西的地方,但是李氏从前也不是个守财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除非库房里有鬼。

    她一眼扫过去,目光盯着库房门口打转,就看李侧福晋慌忙过来,屈膝蹲得格外低,口中道:“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乌拉那拉氏抬了抬手:“起来罢。”

    她一边举步向正屋台阶上走,一边就看李侧福晋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

    娇韵和诗儿也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互相递着眼神。

    诗儿放慢了脚步,故意落在众人的后面,偷偷地就往库房过去了。

    福晋见状,转头给海蓝递了个眼色,海蓝会意,悄悄地就松开了扶着福晋手臂的双手。

    ……

    屋子里,福晋悠闲从容的转身坐了下来,接过了奴才们递上来的热茶。

    掀开茶盏盖子,福晋嫌弃地看了一眼,没喝,又直接把茶盏给盖上了——这茶叶也不行。

    她看了一眼李氏。

    李侧福晋站在面前,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游移不定。

    她脸色惨淡又苍白,浑身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海棠色旗装,手上拿的帕子也是同色系的,倒是很般配。

    福晋看着觉得有些眼熟,盯着衣裳上的大片花纹,仔细瞧了几眼才想了起来——这是前年过年时候,李氏为了春节时候,府里女眷走动做客,特地做的衣裳。

    当时穿出来的效果是很惊艳的,将福晋的风头全部都给压了过去——没想到一晃都已经两年多了,她又将这件不怎么鲜亮的袍子给翻了出来。

    可见如今真是没什么新衣裳了。

    福晋心里痛快,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这才毫不客气的开口训斥道:“李氏,你是病糊涂了,还是贵人多忘事?这份例的事情——中秋的时候,不是才说过下半年的规矩么?你倒好,如今就又忘了?”

    说到这儿,福晋就来气,伸手将茶盏向桌子上用力一顿:“二阿哥有病在身,四爷焦心不已,府里忙成了一片,你可知你这是添乱?”

    娇韵和诗儿赶紧都跪下了,还伸手扯着李侧福晋的袖子。

    李侧福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过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来了,声音略低地分辨道:“妾身不敢,只是时节变换,天气渐冷,妾身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但还要照顾大阿哥,难免……”

    福晋听着唇角就是冷冷一勾。

    还大阿哥?果然说不了几句就把弘昐给抬出来了。

    只有你有儿子吗?

    李侧福晋还在道:“妾身说的也是实情!福晋心疼二阿哥,那是舐犊之情,妾身何尝不是如此?妾身是大阿哥的亲额娘,四爷既然让妾身好好照顾大阿哥,妾身自己再苦也不能苦了大阿哥……”

    乌拉那拉氏眯着眼道:“李氏,你是在指责我这个嫡额娘么?”

    李侧福晋跪着,胸口起伏了一下,忍气吞声道:“妾身不敢。”

    乌拉那拉氏紧追不舍:“不敢——是心有怨,而口不敢言,是么?”

    李侧福晋眼圈红了——她本来是个心性坚强的人,但长时间的低谷和永远看不到希望的迷茫,已经快将她的意志给彻底摧毁了。

    若不是有弘昐,她其实很难一直支撑到现在。

    李侧福晋缓缓站起身来,傲然抬着下巴,盯着福晋:“份例若是求不到,妾身不要也罢,福晋贵为嫡福晋,便是这样百般折辱,咄咄逼人的么?这般行事——便是为了二阿哥,也积点德罢!”

    后半句话一落地,连福晋身边的奴才都吓呆了。

    福晋勃然大怒,一挥袖子,猛地就将旁边桌子上的茶盏给扫到地上了,目眦尽裂:“放肆!”

    她长身而起,抬手过去就指着李侧福晋的额头,珐琅护甲几乎戳到了她眉心,声色俱厉:“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娇韵吓得魂飞魄散,手足并用的爬上前去挡在了李侧福晋面前,对着福晋就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痛哭流涕道:“福晋息怒!福晋息怒!侧福晋如今有病在身,时常也是犯些糊涂的,有口无心而已,福晋您大人大量,看在侧福晋是病人的份上,原谅侧福晋这一回罢!”

    其他奴才反应过来,也都跟着娇韵唯唯诺诺地磕头。

    忽然就听外面诗儿惊慌地叫道:“姐姐带这么些人,这是做什么?”

    海蓝笑语连珠的声音传了过来,隐隐约约的听不大清楚,只能听她道:“……好了,别大惊小怪的!福晋带过来的猫主子给跑了,看见就是钻进了这间屋呢……咱们做奴才的……”

    然后就是用力推开屋门的声音。

    娇韵愣在原地一瞬,正想着福晋何尝带了猫儿过来?忽然脸上的血色就全部退去了。

    她顾不得李侧福晋,站起身三步两步冲了出去,就看福晋带过来的几个老妈子,已经跟门神一样站在库房门口。

    那把守的势头——瞧着倒好像福晋乌拉那拉氏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屋子里,海蓝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她震惊地盯着床下柜子里拖出的一只箱子——箱子一角露在了外面,能看出来是匆匆忙忙推进去的。

    所以众人一进来,先搜检的就是这只箱子。

    此时此刻,箱子已经被打开了,就中几匹布料被放的乱七八糟,露出了最里面的一样东西。

    事情的一切都推进的很顺利、很容易。

    但搜出来的东西也很吓人。

    娇韵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回头望着李侧福晋。

    按理说,李侧福晋这时候应该是极度惊慌的,但是她没有。

    娇韵看的清清楚楚:李侧福晋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眼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畏惧的情绪。

    她的眼里没有恐慌

    恐慌已经被绝望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