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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定是个梦,能在亚特兰大有一个自己的家,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的舌头像被胶水糊住。

    他狡黠地盯着我,“想看看里面吗?”

    我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屋子上转移,莱斯正微笑着俯视我,我的喉咙有点堵,理智还在告诉我这不可能,但情感已经先一步压倒了它。

    “莱斯,当然,可现在……恩……已经十点了。”

    他揽住我的肩膀,“还不晚,今天就是带你看屋子的。”

    人离幸福越近,就越胆怯。我跟着他走了几步,刚到门口,心脏就不听使唤地瞎蹦起来。

    他用钥匙推开门,扭开里头的灯,转身冲我微笑。

    我从他身侧往里看,温暖的黄色光芒像萤火虫般飞到每个角落。

    竟然是装修好的!

    他把门拉得更开,我迟疑地迈动步伐。

    踏进屋子,首先看到的是被白色地毯覆盖的地板,抬起头,墙壁被漆成柔和的水蓝色,天花板上的亮黄色吊灯呈水滴状。 我的鼻子间萦绕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原来是一楼的窗户没关,冷风夹杂着树林的香味呼呼地往里吹。

    屋子里甚至还带着简单的家具,想必这是前主人不需要的东西,褐色的嵌入式鞋柜无法搬走,所以直接留给了我们。客厅里大件的家具都搬走了,但剩下了几张漂亮的橙色软垫子,零散地落在雪白的毛绒地毯上。

    我脱下沾满泥巴的鞋子,放到一边。

    屋子的客厅并不大,但却很舒适,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吊顶很高,能直接看到二层的扶手。厨房和客厅相连,中间没有隔板,这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大。

    “去楼上看看。”莱斯在我身后建议。

    楼梯是旋转式的,这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有的人买过屋子结果发现基础设施很糟糕,有的还要他们自己负责修缮楼梯和天花板。而这栋屋子的楼梯很坚固,插座和与之对应的电线都一应俱全。二楼有两间屋子,这和网站上宣传的一样。一间很大,自带着淋浴室,地上也铺着毛茸茸的毯子。小的卧室在大卧室的一边,就靠着楼梯,稍微不小心就会翻过去。

    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果真的能搬进来,我们可以自己修,莱斯和我的手都很巧,任何东西到我们手上都能恢复到它们最辉煌的时候。

    可一想到这是莱斯牺牲自己换来的,我心里就涌出一股心酸却感动的浪潮。

    莱斯正在摆弄大卧室里的灯,他转过头,一瞧见我,立马叫道,“哎,茱莉,你怎么又哭了?”

    莱斯这都是为了我,如果我再叫他看到我的眼泪……

    我急忙用手背去抹眼睛,“谁说我哭了。”

    “那你脸上流的是汽水吗?”

    “就是汽水。”

    莱斯拿我没办法,他抬头看有些低矮的天花板,“这里设计得有点低,你能行吗?”

    “能行。”我说,“你才是比较高的那个,你该问问自己能不能行。”

    “我是没关系,反正在卧室里办事都是躺着的,而且到时候……我可以把上头给敲了,房梁敲掉一根没关系吧,你说呢茱莉?”

    我一开始没听懂,等我听懂的时候莱斯已经把窗帘拉上,隔绝外头闪烁的星光。

    我涨红着脸,呐呐地说不出话。

    他笑着看了我好一会,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茱莉,喜欢这里,是不?”

    说不喜欢是骗人的。

    我摸摸衣角,低声说,“喜欢。”

    “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喜欢!”

    他哈哈大笑。

    “那你眨眨眼。”

    我眨眨眼。

    “你再亲亲我。”

    我没动。

    他扬起眉毛,“怎么了?”

    “莱斯,你真的已经买下这里了?”我迟疑地问。

    他哼道,“我从不骗人。”

    “……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

    “我知道。”

    “你说我傻,你也不聪明。”

    “我早料到了,你没发现我大学都没念完?”

    “莱斯,上不上大学不能衡量一个人聪不聪明。”

    他也露出了笑容,“我也觉得。”

    “该死的,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是……”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

    “你叫人意外。”我大叫着说,“你这人真是……真是……”

    他看了我一会,“茱莉,你脸上又淌汽水了。”

    我憋着气瞪着他。

    他笑得像是站在路灯下刚刚恶作剧完的孩子。

    “你的汽水越来越多了。”

    “你管不着。”我赌气着说。

    “要我帮你擦掉吗?”

    “帮帮忙莱斯,让它们爱流就流吧!”

    他站在原地,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的光芒,他一直看着我,渐渐的,那丝恶作剧般的狡黠从他的眼眸里褪去。

    我们谁都没有再笑。

    过了几分钟,我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捧住他的脸,着魔似的慢慢仰起头。

    那双灰色的眼睛好似汪洋的海。

    我的舌头碰到他的嘴唇,很快便被轻柔地卷了进去。海水太深,太汹涌。他的手从我肩膀挪到我的脸颊,紧接着抚摸上我的头发。我们不愿意分开,但不得不,因为我们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微笑,这导致我们无法专注于亲吻。过了一会,他在我耳边轻声问,“茱莉,想在这里过夜吗?”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提议,“在这里?”

    环顾四周,除了一盏落地灯,就只有软软的地毯。

    “忘记我们在洛杉矶的时候了?”他问。

    我一想到我们躺在从垃圾场拉来的席梦思就想笑,“记得!”

    “还不把你嘴上的汽水擦干净。”

    我破涕为笑,用袖子把鼻涕统统清理掉。莱斯把地上的障碍物踢开,然后向我张开双臂。我看着他有些狼狈的上身,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

    我们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更没有床单。可莱斯的手臂就是枕头,莱斯的嘴唇就是被子,莱斯的身体就是床单。

    我的枕头很硬,床单也不软,但被子却很柔和,像是鸭绒做的,落在皮肤上轻得像棉絮,可却比棉絮珍贵一万倍。

    这是我二十一年来最独特的一晚,也是最感动的一晚。

    但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莱斯为了我牺牲他的前程。

    第二天我打了个电话给达斯律师预约了见面时间,紧接着就瞒着莱斯偷偷去找了那个屋子的主人,想查探一下莱斯到底有没有付款。

    不出我所料,莱斯只是付了定金也签了合同,前主人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可以让他随时来看房。稍微一打听,我就猜出达斯律师并没有将赔偿金给他,而莱斯显然隐瞒了这件事。据屋子的前主人说,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想用自己的钱买下这栋屋子。

    “他不想让我告诉你。”那位房主人说,“他正在筹钱,不过我这屋子可以分期付款,他在考虑分期付款的事,他在办银行卡,可那得先有信用才能贷款,不过我想他能想到办法。”

    事实上,达斯律师发给了我许多封邮件,只可惜我很少查一次邮箱,并没有看到。而他前几天打给我的电话我也并没有接到,因为当时我的手机欠费,后来就交给了莱斯负责,所以他就和达斯律师联系上了。

    达斯律师没有轻易将赔偿金给他,而莱斯也没要,因为他说这是属于我的钱,他不能拿这些钱去买屋子,即使那间房子将会是我们未来的共同财产。

    “他让我别查这个案子了。”达斯律师冲我说,“毕竟隔得时间有点久,牵扯的人又多,原来的教练已经退休,据我们现在的资料,雷蒙的父亲在去年去世,当事人少了一大半,莱斯再想翻案实在太难。”

    我紧紧抓住膝盖上的小皮包。

    “那他是怎么对您说的。”我问,“我是说,莱斯,他来找您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装作继续帮你查案,他大概不想让你知道他在做的事。他曾经提到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莱斯一方面想用自己的钱给我们买一栋房子,一方面主动放弃了翻案的机会。如果当事人不愿意配合翻案,律师事务所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达斯律师会优先考虑他的意见,那就是给予我赔偿金相关的赔偿。达斯律师在桌子边摊开手,达斯夫人在旁边温柔地看着我。

    “他说比起辛苦地查案子,你应该去享受生活。他想让我把钱偷偷打到你的账户上,然后找个机会委婉地告诉你调查进行不下去了。”达斯律师说,“是打到你的账户,不是他的,是你的。”

    我回到家里,莱斯正在翻看关于装修的杂志。

    我放下包裹,把外衣脱下来搭在椅子上。

    他还在忙碌装修的事。

    我默默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他瞄了一眼,转过身,我耐心地等待着,随后他觉得不对,又看了一眼。

    他一把捏起那张支票,眼珠几乎快掉出来,“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达斯律师给的。”我低声说,“房子不能你一个人出钱,总得算我一份。”

    “这些钱是……”他叹气,“你的赔偿金?”

    “不是。”我微笑着说,“我把自己卖给达斯律师事务所了,达斯律师太好说话,五年的合同,这是我的卖身钱。不过人家说了,这是借我的,我已经签了合约和借款申明,一拿到资格证就去帮忙,不过现在也不是白吃饭,后天就去做点后勤工作。”

    他抿着嘴。

    我看着他,脑海里又回想起达斯夫人临走前和我的对话。

    “亲爱的,我很好奇。”达斯夫人拍拍我的手,“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惊喜?”

    我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他想送我一栋房子。”

    “看来他让我们保守秘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在找房子。”她说,“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

    “可是我不明白。”我轻声说,“他为什么直接和我说他不想翻案了呢,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圈……”

    达斯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