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晟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瓶子走过来，站定在轮椅前，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屠九延张张嘴，却是眉眼一沉，并没出声。
屠晟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放心，这药丸我已经研究了有些日子了，今天就是试药的最好时机。”
屠九延看向轮椅上的男孩。
其实男孩不会反抗，只是有时候药效起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绑着他比较方便。
男孩安安静静的，和每一次试药的时候一样，那双沉冷的眼睛平静无波。
可不知道怎么，他今天突然生出一些不忍。
也许是见到过男孩在温姣面前的样子，那些画面提醒着他，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眼看着屠晟一手拿着药丸，一手掰开了男孩的嘴。
屠九延咬牙，终是上前一步，“大伯！”
他握住屠晟的手腕，低声：“不然还是改天吧？”
“怎么了？”屠晟转头看向他，面露不解，“为什么要改天？”
“今天不是您做寿吗？”屠九延从屠晟手里拿回药丸，重新装回瓶子里，“而且最近屠遇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等稍微修养一下，我再带他过来。”
他们用屠遇试药，标榜是造福众生，研究良药，可这药到底怎么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其实是不可控的。
说不准哪次出了问题，屠遇就可能性命不保，所以这也是一件伤阴鸷的事。
刚才屠九延说今天是屠晟做寿，其实也就是变相的提醒他，今日还是应该积福积阴德。
从房间出来，屠九延推着屠遇往前走。
走了几步停下，他绕到屠遇面前，看着眼前男孩苍白的小脸，屠九延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屠遇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冷冷的：“为什么？”
他不明白屠九延为什么阻止屠晟。
他们屠家养着他，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把他当成小白鼠，试验品，随意糟践。
“她不是在吗？”屠九延弯身，勾唇道：“我不想让她看出什么。”
闻言，屠遇细细的眉头一紧，小手攥紧了轮椅扶手，一字一顿：“你离她远点！”
“呵！”屠九延笑出声来，眼神一瞬间冷滞，他伸手拍了拍屠遇的小脸，“你以为我刚才帮了你，你就能在我面前开染坊了？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屠遇咬紧唇，气到全身发抖。
屠九延不是好人，他不想让屠九延接近“她”！
正在这时，楼梯处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屠九延，屠遇。”
屠九延闻言站直，转过身笑道：“姣姣。”
温姣走近，看屠遇脸色难看，立刻弯下身握住他胳膊，“屠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他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屠九延说着，拍了拍温姣的肩，“我送他回房去休息，别担心。”
温姣蹙着眉，刚要直起身让开，一只小手却握住了她的手指。
虽然只有一下便快速松开了，但还是让她眼底一暗。
“我送他去吧。”温姣伸手抱起屠遇。
屠遇明明和啵啵一样大，但体重却远远不及啵啵，轻的令人心疼。
温姣忍不住用力抱紧怀里的男孩，他没有拒绝，乖巧的趴在她肩上。
屠九延在温姣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笑了下，手一指某间房间，“那间。”
温姣点了下头，抱着屠遇过去。
进了房间，她将小男孩轻轻放在床上，抚了抚他微长的刘海儿，“累就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屠遇抿紧了唇不说话，闭上眼睛时，睫毛颤动的厉害。
温姣握着他的手，和他的小手相比，她的手很大还很暖。
过了很久，温姣以为屠遇睡着了，便轻轻放开他的手，几乎在她刚放手的瞬间，屠遇的眼睛倏然睁开。
那双一向阴冷的眸子映出一丝慌张。
温姣心里一疼，立刻柔声道：“没事，我不走。”
她犹豫了两秒，上来躺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好了，闭上眼睛睡吧。”
从来没有人这样哄过他睡觉。
屠遇鼻子里满满充斥的都是她身上的气味，刺激的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温姣再次下楼时，屠家的客厅里多了好多人，听到声音，那些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转头向她看过来。
一个身材臃肿，还非要把自己塞进一件旗袍里，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撇撇嘴，“她就是阿延带回来的那个？”
这语气，满是嫌弃。
温姣直接站在楼梯中央，胳膊肘撑在楼梯扶手上，没有下去，但也没有转身往楼上逃。
她神色淡淡的，好像在看一出戏。
贵妇人瞧她冷淡的样子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有没有点规矩！这么多长辈在，也不知道赶紧过来问好！阿延，怎么什么阿猫阿狗你都往家里带！”
“二舅妈！”屠九延皱眉叫了声，迈步上楼迎上温姣，低声：“姣姣，跟我过来打个招呼吧。”
他说着伸手握住温姣的胳膊，可温姣却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随后施施然下楼来。
她径自走到二舅妈面前，论身高，二舅妈就算是脚踩高跟，也还是比温姣矮上一些，再加上温姣气势如虹，二舅妈一改盛气凌人，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干什么？”
温姣冷笑。
屠九延快步过来，揽住她肩膀，“姣姣，我给你介绍，这是二舅，这是三叔公，这是……”
一番介绍下来，温姣是一个都没记住，不是她记性不够好，而是没必要记住他们。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应该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记不记都一样。
只是到底是些年长的人，她不叫人，倒是都颔首算作打招呼。
二舅妈看她张狂，咬咬牙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外面大门传来响动。
“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屠老爷救命！求您救救我妈妈吧！”
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进来，屠晟当即脸色一黑，怒目低吼：“赶她出去！”
屠晟话音刚落，佣人没有拦住人，哭嚎的女孩已经冲了进来。
她直直的朝着屠晟奔来，离近了，“砰”一声就跪在地上，头往地上狠狠的磕！
“求您！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妈妈！”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敢跑来！晦气！”二舅妈走过来推搡了女孩一把，“赶紧滚出去！”
女孩被推倒，狼狈趴在地上，但她很快就直起身，泪流满面的对着屠晟，双手合十，不停的搓手请求，伴随着一下一下磕头。
“求您！求求您！”
屠晟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在场人也都是面目鄙夷，满是不屑。
温姣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细眉紧蹙起。
就在女孩绝望之时，突然听到一道清雅的女声，仿佛来自天外：“你起来，我帮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