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离去。</p>
十几名少年近卫从压力中脱离，俱皆松了口气；再看向牛屎时的眼神，就变得格外尊敬。</p>
在大军中，他们这些少年多是被看轻的。</p>
尚未经过成年考验的洗礼，不得长老的赐名。</p>
如“牛屎”“跳鱼”之流，所用的还是乳名，在部族中，姓名代表着一个人的荣耀、强大与否。</p>
可牛屎却是能在族长与战团头领面前，不卑不亢，平等交流的存在，没人小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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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吾主真有箴言赐下？实践出真知？”</p>
一名少年虚心发问。</p>
牛屎颔首，笑道：“我又怎敢假借神旨呢？在我出发前，吾主叫我便宜行事，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懂得更多，这是知识的力量，在真知面前，其余的都是渺小的。”</p>
“而如何获得真知呢？”</p>
“不只是阅读法则密卷，还需要脚踏实地去实践认证。”</p>
就领悟均衡圣意来说，牛屎能讲的东西，就太多了。</p>
不过现在时间紧张，他见好就收，目光落在女孩与妇女身上，“带她们前往营帐，我来尝试救治，你们旁观……”</p>
“今天我带你等一同领略医学法则的奥秘。”</p>
众人不明觉厉。</p>
来到临时驻地的帐篷内，被搀扶的妇女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p>
牛屎用匕首划开了妇女的裤子，见得一处翻着皮肉的脓疮，渗出黄白的液体与血液融合。</p>
一群少年倒抽凉气，不是因伤口本身而震惊，而是知晓这样的伤势之下，妇女不能活命。</p>
“吾主说要消毒，火焰高温能杀死看不见的病菌……吾主赐下的消毒酒精稀缺，姐姐说要紧着用……”</p>
与霍霍坎人的大战在即，万一有战团首领或其他子民受伤，酒精是宝贵的。</p>
对比一个不认识的奴隶与均衡子民，牛屎是偏袒后者的。</p>
“去把匕首用开水烧煮送来。”</p>
有人立即去做。</p>
五六分钟后回来，匕首发烫，牛屎打开自己的背囊，取出洁白的纱布包裹，才向着那伤处剜了下去。</p>
昏迷的妇女被剧痛惊醒，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更在挣扎。</p>
“按住她！”</p>
少年近卫们连忙出手，心里也是震撼。</p>
这是救治吗？</p>
这不是在杀人？</p>
而那女孩也惊呆了，她本以为母亲会得救，却不想对方竟然用刀子割在母亲的腿上。</p>
“啊……叽里呱啦乌拉拉。”</p>
女孩也大喊大叫起来，捏起拳头，一下下砸在牛屎的后腰上。</p>
其余近卫见状，立刻将女孩制服。</p>
而牛屎全程不为所动，一边施为，一边向近卫们讲解，像极了一个带教主任在带新人做教学。</p>
“吾主教我，伤处发烂必须清理干净，见到鲜红的血肉；烂肉是细菌邪毒入侵，是为不洁与不详，或可带来死亡……”</p>
牛屎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此时只是探索与尝试，失败了也不丢人。</p>
他不做，妇女必死，做了还有可能因吾主赐下的法则，发生神迹。</p>
伤处脓疮被一点点剔除，画面是极度残忍的。</p>
一群少年们都有些不忍看了，毕竟这是活剐，那妇女的叫喊让他们觉得揪心。</p>
所幸是二十分钟后，她体力不支，终于昏死过去。</p>
当伤口处理完，牛屎拿出一瓶白药，尽数洒了上去，便开始用纱布包扎。</p>
做完这一切后，他已然是满头大汗。</p>
随后才将白药的保险子与两颗消炎药，直接塞进妇女的嗓子眼，生理反应使然，令她自然吞服。</p>
只见妇女呼吸微弱，他澹澹摇头，向跳鱼吩咐道：“我怎么做的，你都看到了，匕首先消毒，然后剔除烂肉，上白药粉进行包扎，最后吞服两粒蓝色小药丸。”</p>
“这次出征，你需留在这里，照看这对母女，每天早晨换一次药，每天两次吞服蓝色小药丸，保险子就不用多服了。”</p>
“每天以奶煮米粥给她送服。”</p>
“你听懂了吗？”</p>
跳鱼脸色垮了下去，不甘道：“老师，出征我怎可不去？我要保护你的安全，更要为吾主奉献自己的力量，令均衡的荣耀洒播……”</p>
牛屎道：“这是一次医学法则的修习，你确定要将机会让给别人？”</p>
“吾主曾言，知识改变命运！”</p>
“我等均衡子民貌似很强大了，但在大洋彼岸，还有无数邪祟虎视眈眈，唯有修习法则，精通天文地理，才可抵挡未来降临的灾厄！”</p>
“告诉我，你听懂了吗？”</p>
话落。</p>
跳鱼发愣。</p>
倒是一旁的少年抢白道：“老师，不如让我留下。”</p>
“……也好。”牛屎开声。</p>
跳鱼才回过神，“不，老师让我留下，那就我来！你们负责保护好老师。”</p>
同时，站在门边的近卫提醒，“老师，大军将要开拔，还有15分钟了。”</p>
牛屎点头：“你们先去整顿战马，我立刻就来。”</p>
一群人不敢再耽搁大军的行程，迅速出去。</p>
账内只剩下了牛屎与跳鱼，以及昏厥的妇女，与呆滞的女孩。</p>
牛屎来到小女孩身边蹲下，指了指妇女，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取出一枚新的均衡吊坠，交给她，“你若祈祷均衡的庇护，你的母亲就能起死回生。”</p>
“吾主仁慈，你需心怀虔诚！”</p>
说罢。</p>
他又拉出脖颈上自己的吊坠，示意两个吊坠是一模一样的，表示其珍贵的含义。</p>
最后，又摸出一个小糖块，剥开锡箔纸，塞进女孩嘴里。</p>
女孩不敢反抗，只是流泪。</p>
牛屎却哈哈大笑起来，不自觉效彷起吾主每次抚摸揉弄姐姐脑袋的样子，抚摸她乱糟糟的头发——</p>
“傻瓜，这可是巧克力，姐姐见我出征，才偷偷塞给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p>
说罢，他终于起身。</p>
最后看了一眼跳鱼：“照顾好她们，每日需对妇女的情况做记录，不会写的字，用均衡拼音代替，懂了吗？”</p>
“是！”</p>
牛屎离开。</p>
不久后，驻地外马蹄声轰鸣，渐行渐远。</p>
驻守的200骑则一齐高呼赞颂，令吾主均衡保佑他们，凯旋而归！</p>
帐篷内。</p>
女孩没敢吐出那被塞入的东西，巧克力便渐渐划开。</p>
一丝丝苦涩却带着香醇，又回味出甜蜜的滋味。</p>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牛屎大笑时的样子，再看看安睡的母亲，大概明白……</p>
他们不是要害自己的。</p>
也不知过了多久。</p>
那名被留下的近卫，为她送来了食物，竟然是一大块肉，她早已饥饿难耐，大口撕咬起来……</p>
又发现，这肉竟然放置了许多咸盐，而那咸味并不苦涩，是她从未品尝过的。</p>
当她发愣时，又有一碗白色的事物送到面前。</p>
一共两碗。</p>
跳鱼摆下后，道：“奶，牛奶！你跟着我读。”</p>
女孩不知所措。</p>
不过跳鱼又指了指碗中，继续重复：“奶，奶，牛奶。”</p>
女孩才会意，尝试发音，“奶，奶……”</p>
“对了！你还挺聪明的，当初我刚入学，老师教我读，我半天不明白老师的意思。”</p>
跳鱼自说自话，端着另一碗牛奶给妇女喂下。</p>
女孩学着吞服，热腾腾的牛奶让她不禁舒展了眉头，又在饱腹感袭来后，蜷缩在角落的皮草上，沉沉睡去。</p>
……</p>
盐河，是科罗拉多河的一条支流。</p>
它的存在，正是孕育了霍霍坎人的生命之泉。</p>
在世界七大工业奇迹“胡佛水坝”未修建前，科罗拉多河各支流未遭遇阻断，盐河的水量极为充沛。</p>
而到了现世，对于凤凰城的描述便是兴建于干涸盐河两岸的城市。</p>
霍霍坎文明在15世纪中期灭亡，原因众说纷纭。</p>
气候变化的缘故是主要背景。</p>
一说是地区性资源贵乏，遭遇来自外部势力的征伐与掠夺，内忧外患，令体系崩塌。</p>
一说是上游洪水导致地质岩层变动，令盐分冲刷到盐河，使得本就略带细微咸涩的盐河，盐碱度提高。</p>
依赖于水利渠道灌既的霍霍坎人，因盐河的变化，导致农作物的大范围枯死，最终到了以人为食的地步。</p>
在考古发现中，还检测出粪便排泄物内，含有人肉组织的成分。</p>
而现在，距离霍霍坎的自然灭亡，还有3、40年。</p>
均衡大军将至。</p>
如凤凰城涅槃的寓意，死亡即是新生，在毁灭中涅槃。</p>
当天。</p>
6000大军行进80公里，停下驻扎。</p>
此地距离凤凰城仅剩下20公里。</p>
夜幕降临，不似均衡具有马匹的霍霍坎人，不可能在距离城邦这么远的地方出现。</p>
而就算他们已经发现了大军的行踪，也没什么影响。</p>
明日，大战就将开启。</p>
20公里路程，一个小时即可抵达，届时穿戴重甲，便是横推与扫荡。</p>
均衡勇士们用沿途缴获的玉米，添入盐分，为马匹补充体力。</p>
每征伐一个部族，他们会在周围斩获肉食发放，而搬空部族的粮仓，用以给战马喂食。</p>
饿了人，也不能饿了宝贵的马匹。</p>
每天一顿精料必不可少，白天则可以找寻水草丰足处让他们自行填饱肚子。</p>
几天出行，也会给勇士、战马休息一天的时间，养精蓄锐。</p>
这是周黎安的旨意，随同一路上牛屎的领悟，他在挑选道路时，都会率先考虑到物资的问题，避开贫瘠地。</p>
此时。</p>
战前会议开始。</p>
巨大的地图敞开，其中竟然将霍霍坎人城邦的样式，都显露出来。</p>
这就是系统地图的威力。</p>
对每个州，周黎安都导出复制了最详细的高比例尺地图。</p>
行军时不方便展开，但在每晚规划第二天路线时，这种高精确度的巨幅地图能带来极大帮助。</p>
同时，面对像霍霍坎人这样的城邦，连对方的城市规模都展露眼前，便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p>
“我们从未见过这样城邦，在它的外围，修建有防御工事！”</p>
“而在大型城邦内，也不利于我等铁骑的冲杀，战马容易损伤！”</p>
“我的意见是，铁骑大军应先进行威慑，随后下马，组成战阵，徒步推进入城！”</p>
发表意见的自然是牛屎，他军师的身份被大家认可。</p>
爬山道：“他们人数众多，若遗留马匹，或许会被他们屠杀……”</p>
另有人沉思后，道：“分兵怎么样？”</p>
大家再看向牛屎。</p>
牛屎颔首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我们先将一部分战马留在此地，只单马前行！”</p>
“抵达城外后，再分兵2000人压阵，其余3000多人推进入城！”</p>
“另外，3万余霍霍坎人，一定有许多弓箭、长矛储备，我们需拆卸1000压阵勇士的胸甲，组成盾卫在前，消耗他们的弓箭，等他们武器耗尽，伤害性将至最低，便是大军入城的时机。”</p>
“与此同时，2000骑中分派1000游走城外，威慑想要出逃的霍霍坎人！”</p>
话到此处。</p>
众人眼神皆然冒出凛冽寒光。</p>
有人大笑：“霍霍坎人若胆敢出城，在我铁骑大军面前，只有被屠杀的凄惨结局！”</p>
最后，众人又添补细节，战意汹涌——</p>
“吾主在上，她定会注视着我等，为我等带来凯旋的大胜！</p>
”</p>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p>
……</p>
翌日。</p>
200余人留守看护战马。</p>
大军终于杀往霍霍坎人的城邦。</p>
当铁蹄震撼大地，席卷烟尘。</p>
一座繁荣城邦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p>
兵临城下。</p>
霍霍坎人因前所未见的铁骑，畏惧不出。</p>
而这一切，皆在均衡铁骑的预料之中，他们按照计划，开始攻城战略。</p>
1000人携带弟兄们提前拆卸的胸甲，变作盾牌，向着城邦靠近。</p>
箭雨袭来。</p>
他们丝毫无惧意。</p>
不仅仅是全副武装，更高举盾牌在头顶，组成一抹赤色的结界。</p>
清脆的箭羽碰撞在结界之上，纷纷无力弹开。</p>
那叮呤咣啷的碰撞声，反而如同为均衡勇士奏鸣的战歌，令他们战意沸腾！</p>
一波又一波箭雨洒下。</p>
他们无人受伤，一颗颗无敌之心，因此而凝聚，坚如磐石！</p>
终于……</p>
那箭雨停下，城内传来了骚动与沸腾。</p>
遥遥张望，便可见得城内人面孔上的扭曲神情，是惧怕与恐慌。</p>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p>
打磨尖锐的弓箭，竟然对他们毫无作用。</p>
在霍霍坎人眼中，面前来犯的敌人，已不是人类，或是不可战胜的恶魔……</p>
他们的世界观与信念感，彻底崩塌。</p>
1000人的盾卫之后。</p>
爬山高举长矛，发出怒吼——</p>
“是时候了！”</p>
“勇士们！向他们展现均衡的神圣与荣耀吧！”</p>
“吾主在上——”</p>
“我等需有无敌之心！”</p>
数千人在此刻拍击胸甲，盔甲碰撞声一齐震撼这片天地，且伴随着他们如雄狮般的怒吼——</p>
“无敌！无敌！无敌！</p>
”</p>
轰！轰！轰！</p>
赤甲勇士迈步挺进，无视所有箭羽，向眼前的大城发起进攻！</p>
而此时此刻。</p>
正如他们所用，神祇之灵正笼罩上空……</p>
“来得正是时候！这是载入均衡史册的史诗级大战啊！</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