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枫家就在落山区，可离学校有相当一段距离，坐胶囊列车二十分钟，再步行五百米，进入居民小区，班长领着两个跟班，骑着代步车往里走，沿途有老人正在锻炼，甚至能看到一个女人在遛狗。</p>
穿着牛仔裤，红外套，拎着绳子，女人的步子慢吞吞的，不过每一脚迈出去的幅度都挺大，棕色的吉娃娃狗啪哒哒地走在前面，并不撒欢，光看背影就觉得那女人很清闲的模样。</p>
这年头养宠物的人可太少了，主要是因为时间成本很高，而出来遛宠物的也基本是机器人，但不是真的为了遛狗而遛狗，而是机器人可以拍摄这个过程，然后传到网上，大家就可以云遛狗了。</p>
难得看见有真人领着宠物，给鹿正康一种恍如隔世的迷幻感。</p>
柏枫转了转操纵杆，朝那个遛狗的女人驶去，那架势就像要把那只小狗子碾碎似的，尤其班长的表情冷漠，同一个狠心杀手区别不大。</p>
邹家齐紧张地吐槽起来，“哇，我怎么感觉班长好可怕，她绝对是冲着狗去的，不会是要抢狗吧？”</p>
鹿正康：“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女人一看就是小区里的，要抢早就抢了。”</p>
他们在这边说着不着边际的烂话，柏枫却在那个女人身边放缓车速，吉娃娃呜呜地叫唤两声，跳起来用前爪去扒柏枫的白色帆布鞋子。</p>
女人没有停下步子，继续走，侧头同柏枫说着话，鹿正康二人放慢车速远远缀着，没有靠近。</p>
“噢，原来是认识的人啊。”邹家齐遗憾。</p>
鹿正康点点头，“其实想想就只可能是认识才会凑过去好吧，总不能真就是奔着狗去的。”</p>
他们相视一笑。</p>
话音刚落，柏枫就弯下腰一把抢起了吉娃娃，然后转个头开了回来。</p>
鹿正康：？？？</p>
邹家齐：？？？</p>
班长回来了，手里揣着狗，那女人松开了绳子，还在自顾自漫步。</p>
鹿正康：“那个人是？”</p>
“我妈妈。”</p>
“原来如此。”x2</p>
柏枫把狗放在代步车的操纵杆上，吉娃娃乖巧地缩起来，蹲在方向盘上老老实实的。</p>
三人很快超过那个散步的女人，甚至没来得及打招呼，鹿正康回头一看，那是位皮肤暗黄的女士，面无表情的样子倒真能让人毫不怀疑她与柏枫的亲属关系。</p>
一路拐到小区的偏僻处，班长大人总算停车了，两个跟班小弟长出一口气。</p>
邹家齐：“我还以为得一路开到天涯海角呢。”</p>
鹿正康：“虽然不好笑，但我还是觉得你说得对。”</p>
柏枫：“走啊，为什么傻站着？”</p>
“来了来了。”x2</p>
柏枫把狗扔到地上，吉娃娃呜呜叫唤着，跑进居民楼的门洞里。三个小屁孩跟着狗闯进居民楼，有种古代人游猎的错觉，人追狗跑，简直是刻在基因里的奇妙冲动。</p>
狗子在电梯外等着人，鹿正康趁机审视这个一楼门厅，嗯，挺小的，有些旧，有些破，天花板周围的暗黄色墙纸有些发潮脱落，露出底下的暗绿色霉菌块，空气倒没有什么异味，细细嗅闻，只有一点淡淡的垃圾臭气。</p>
班长家在六楼，电梯一路顺畅地上升，鹿正康与邹家齐努力想活跃气氛，可柏枫就像用完了今天的对话余额似的，半个字都不往外蹦，到最后话最多的反而是那条狗。</p>
柏枫在家门前摸出手机，在门锁上一碰，防盗门解锁时发出咔哒一声，在楼道中回响，此时夕阳的光辉已然暗淡，从下方楼梯的拐角还有橘红的光迸射上来，鹿正康他们站在阴影里，邹家齐的半边身子沐浴在光亮中，眯着眼睛，看着门打开，屋子里黑漆漆的，并且出奇的，没有机器人前来迎接。</p>
柏枫在玄关处开了灯，又换了棉拖鞋，趿拉着往客厅走，鹿正康连忙跟上，邹家齐在门口愣怔了许久，站在这里一眼能望到客厅对面的窗户，窗帘没拉上，窗台上摆着许多小盆栽，影影幢幢，郁郁葱葱的样子。</p>
鹿正康询问道：“班长，你家里没有机器人？”</p>
“有的，在另一个家。不是这里，这里是爸爸的房子。”柏枫在客厅的餐桌上放下书包，“写作业就在这儿吧，待会儿要留下来吃饭吗？”</p>
厨房里闪出一个黑影，却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他一下子就站到了柏枫身后，低头轻声问：“他们是谁？”</p>
班长下意识就是一个肘击，那个男人躲了一下，没躲成功，然后就被鹿正康按在地上了。</p>
柏枫大叫起来，邹家齐大叫起来，鹿正康喊道：“我制住他了！我制住他了！”</p>
班长很快平静下来，推了推鹿正康，“起来，这是我爸爸。”</p>
鹿正康连忙扶起被他压得翻白眼的男人，“对不起叔叔，我以为您是坏人，您没事吧？我给您推拿一下？”</p>
男人脸上疲倦的神色被痛苦和愤怒冲淡，他面色涨红，青筋从脖颈上暴起，嘶声：“你是谁？入室袭击，袭击！我要告你！”</p>
鹿正康轻轻把手搭在男人的肩头，他浑身一震，紧绷的肌肉马上松弛下来，“你……你，啊，对对对，这儿疼，再往右点儿。”</p>
在柏枫和邹家齐惊悚的眼神里，鹿正康把男人拿捏地仿佛一只小猫，很快就一脸幸福地睡着了在冰凉的地板上。</p>
狗子在屋里撒欢，跑到男人身边，舔了舔他的脸颊，却只惊起一个舒服的呼噜。</p>
柏枫轻声说道：“我爸爸失眠很严重。”</p>
邹家齐：“看出来了。”</p>
鹿正康把男人扛起来，只感觉他轻飘飘的，带到沙发上先安置好。转过身来，他对班长直言，“其实我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摇滚乐队。”</p>
邹家齐：“我们什么时候有乐队……哦，我知道了，不用解释了。”</p>
“拒绝。”柏枫的回答不出所料。</p>
“帮帮忙吧班长大人。”鹿正康双手合十，一脸恳切。</p>
“为什么要组建乐队呢？”</p>
“为了实现太爷爷的心愿，他曾经是罗马琴日万岁乐队的吉他手，现在乐队成员老的老，死的死，他孤独一人，也不知那天就会进福利院，我们想在这之前为他举办一场演唱会。”</p>
邹家齐：“哇塞，我也想参加！”他觉得这个想法酷毙了，顿时激动起来。</p>
柏枫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学习时间来帮你呢，就因为一句老人的心愿？”</p>
“……”</p>
气氛坠入冰点。</p>
鹿正康沉默一瞬，随即笑了笑，“没事，不答应也无妨的，咱们写作业吧？”</p>
邹家齐有些难以理解，“班长，你成绩这么好，绝对没问题的。”</p>
柏枫只是摇头，这时候，沙发上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坐起来，出声道：“帮帮忙没事的，，你学了那么多年的架子鼓，总得派上用场是不是？”</p>
“我拒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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