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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高考凶猛 > 第28章
    这时候,“夜色的昏沉黑暗,和举行葬礼的时候一样凄惨。整个的自然界都好像穿着丧服。”向哈代致敬!

    我们当初走进录像厅的时候,跟老板娘砍了半天价,她不是出于可怜我们没钱,而是为了少磨嘴皮子多打会儿扑克才让我们少花两块钱。我和杜里京拿到票,掀开厚厚的门帘,找了两个稍微干净的座位。杜里京咳嗽了几声,他被香烟熏出两眼泪花子。“《鬼僵尸》,我看两遍了,没意思,有好片子再叫我!”说完他就闭目养神,养着养着他就睡着了。

    一开始屏幕上放的是个很差劲的古装片,录像厅里有人拍巴掌,老板说还早呢,随后换上一个万梓良主演的警匪片,大家看了一段不满意,老板只好又换了一个任达华和叶玉卿主演的片子,可是观众仍然觉得不过瘾。“说好半夜加片的,怎么还不放”有人在大声吆喝。老板见屋里闹得厉害,便放了一个毛片。

    一个女人出现在屏幕上,她走进一间房子里,屋里有个男的身穿西装坐在席子上,女人向他鞠躬,说了几句话,字幕显示是日语,可以判断这是日本人拍的片,他们两个演员长得也像日本人。尽管听不懂日语,但大家都在耐心地看着。女人摘下自己的眼镜,其实她根本不近视,戴上眼镜显得不伦不类,摘下眼镜倒符合妓女本色,她慢吞吞地除去外套,然后帮那个男的脱西装,那西装一看就是廉价货,穿在这个男人身上倒也合身。二人身穿内衣抱在了一起,男的一边狂吻一边乱摸。我拍了拍身边的杜里京:“毛片,毛片,别睡了”

    杜里京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他已经适应了屋里的烟味。

    “啊,啊……”屏幕上的女人开始做作地呻吟,男的在奋勇地进攻。屋里安静极了,连一个咳嗽的人都没有。我们这些年轻人舔着嘴唇,既用自己的眼睛,也用自己的全副身体观看着毛片。我感觉血液在膨胀,似乎要在身上某个部位爆炸。

    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担心自己看毛片时被警察抓住,那可是一件受罚和丢人现眼的事情,所以看到梦寐以求的刺激的毛片时,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尽管屋里有很多人,他们有可能和我一块儿被抓到派出所,但是他们不可能替代我去受罚和丢人现眼。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门帘外面突然响起了厮打的声音,屏幕忽地就黑了,一个粗嗓门叫道:“里面的人统统别动”

    “啪啪”信号弹响了,皮鞋的声音咚咚地涌上楼。

    “警察来了”屋里有人惊声尖叫。一扇扇窗子被呼啦啦打开,身手麻利的人窜了下去,接着传来沉闷的落地的声音。“杜里京,快翻窗户”我掀着屁股在后面催他,他也急忙把双脚送出去。只听“啪叽”一声,杜里京便趴在二楼天台上,像一个张开翅膀的大鸟。我也像逃避瘟疫似的抢到窗台上,然后流星般坠了下去。

    好在二楼临街的天台有很高的挡板,可以藏人,下面的警察看不见我们。我跳窗之后在水泥地上忍着疼痛,爬到杜里京跟前,拍了拍他的脸,杜里京哼咛着说:“我还没死,脚脖子崴了。”我自己的腿也火辣辣的,可我发现那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还能走路,只是左肘部已经不当家了,稍微一动就痛得要命。我俩商量着怎么离开。杜里京说:“我腿疼,你弯着腰找找出口。”我把左臂横在胸前,一拐一拐地找出口,可是转了一圈却发现这里是封闭的绝地,只好愤愤地回到杜里京身边,打着哆嗦发牢骚,空气清冷清冷的,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的路灯在迷蒙的夜色里像幢幢的鬼火。天台上的不远处好像有人躲在阴影里窃窃私语,我小声问道:“有人吗”对方可怜兮兮地应道:“我们受伤了。”

    他们满脸是血,原来是跌到了碎玻璃上,有一个人的耳朵也被割了个大口子,他们是技师也就是技术师范学校的学生。我们四个人汇集在一块儿,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法国小说家塞利纳在《茫茫黑夜漫游》一书中杜撰了瑞士卫队军歌,那军歌代表了我当时呆在绝境里哀伤愁苦的心情:“俺们生活在漫漫寒夜,人生好似长途旅行。仰望天空寻找方向,天际却无引路的明星”我们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回到地面上,再跳下去非摔成肉饼不可,但是哪里有阶梯呢

    黎明静悄悄地来临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定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光天化日之下,如果被警察当作漏网之鱼抓走,可能挨打得更重不说,罚款也不会轻,我们所受的跌伤和惊吓更是冤枉之极,还不如当初痛痛快快地束手就擒。我们四个无计可施,一边呻吟一边发牢骚,警察怎么来得那么巧是谁出卖了我们莫非有警察事先扮成看录像的做探子,一放毛片他就打手机联络莫非是老板跟警方串通好,专门来收拾我们这些学生的钱所有的可能都被我们几个过滤了一遍,所有可能会陷害我们的人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到录像厅里看毛片绝不是什么好事。正当我们抓耳挠腮的时候,二楼的一间窗子突然打开了。有个小伙子探出了脑袋:“你们是干什么的”

    给我们开窗户的是一个小哥们儿,应该感谢他,是他为我们开启了逃生之门。他的话音里夹杂着颤抖,不知是害冷还是害怕。“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和杜里京迎了上去。“你们想干什么”那哥们儿捂着睡衣,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我们是在三楼看录像的,昨晚警察抄了这家录像厅,你没听见半夜里那么嚷嚷吗?我们几个藏在这儿,受伤了,动不了,也出不去,麻烦你让我们从你那儿走吧!”我们反反复复向他解释,他半信半疑地默许了。我蹲下身子,让杜里京用左腿踩着我的肩膀,攀上高高的窗台,轮到我的时候,我只好用一只胳膊往上攀,差点没在窗子的铁栅栏上脱手摔下来,多亏下面技师的两名“难友”帮忙撑着。我们四个出去后回头一看,这屋子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泰式洗头城”。有人说那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可是我当时觉得它好比施粥的教堂。

    疗伤

    天色尚早,大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都关着,我看了看腕上的破表,还不到五点钟,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我只好搀着杜里京往不远处的桥头走去。这一段是上坡,杜里京走得很费力,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操,我操,哎哟我操!”看样子他的脚似乎扭得不轻,可他说又不像是关节的问题,只是疼得厉害,我就不同了,左边的小臂已经不能伸直了。

    “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则有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犹如一只孤寂的眼睛。”引自屠格涅夫《前夜》

    无声的沙河笼罩在清晨的薄雾里,冰凉的桥头石凳迎来了它们当天第一位“客人”——杜里京先生。老杜摸索着石凳吭吭哧哧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他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正襟危坐,两腿并垂,像晚年轮椅上的罗斯福,我的小臂横在胸前,像晚年骑马摔伤的周恩来。我们两个落魄至极的家伙已经发够了牢骚,只好把目光投向桥下的河流,河水缓缓地流着,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再向远处望去,沙河市区的楼群静静地伫立在冰冷的空气里,离我们仿佛非常的遥远,只有路边一排排桔黄色的霓虹灯还发射出温暖的光芒。

    “没本事的人就是这么倒霉!”杜里京说,“如果有本事,我们就算在五星级宾馆里找小姐,也没人来抓。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老王?!”

    我说:“现在有点儿冷,怎么还不出太阳呢?”

    “今天晚上的事可不能让学校知道啊,否则就糗大了!”杜里京伸出食指向我强调。

    “是啊,要是让鲁爱民鲁国庆知道了,他们还不乐死?”

    “让他们乐死吧!狗日的!”

    “老杜啊,你说我这胳膊会不会残废啊,他妈的,疼得要命啊!”我呻吟起来,不是毛片里“ohyeah,eon”的那种。

    “再呆会儿吧兄弟,过一会儿咱们就去找诊所。”

    我们哆哆嗦嗦捱了半个钟头,决定往返回学校的方向走去,临行前,我们还站在桥头往沙河里撒了一回尿,算作“到此一游”的纪念。

    晨曦从东方的云层里露出半边霞光,明朗的街景在我们眼前渐次铺开。经过一个菜市场的时候,我俩看到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火炉,上面放着一个铝锅,诱人的香味钻到我们鼻孔里,啊,胡辣汤!一位中年妇女扯着嗓子招呼客人,我们饥肠辘辘,忙不迭地坐了过去。菜市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子,辛苦操劳的老百姓已经开始为一天的生计而忙碌。

    喝完胡辣汤,我们的精神振作了一点,开始寻找诊所,临街几个诊所的门从外面锁着,显然没有住人,让我们很是失望。我忽然想起学校旁边有一个“何仙姑诊所”,那里住着一位医生,于是就和杜里京忍着疼痛摸了过去。敲了半天门,终于把里面的灯光给敲亮了,一位老妇女发着牢骚给我们开了门,她就是招牌上写的那位“何仙姑”。

    杜里京的右腿上了些红花油,很快就消了肿;我却差点没让这个老妖婆给耽误了,这是一个专治妇科病的医生,老在外面电线杆上贴一些“一针堕胎,保证不疼”的小广告。我在“何仙姑”的诊所里受到热情的呵护,像责怪自己的孩子一样问我们为什么摔成这样,我就谎称是半夜睡觉掉了床,情急之下乱抓一气,把同伴也拽下床,所以两个人都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