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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瞎子王传奇 > 第29章
    说罢,朱明生两手抱拳,朝着四下里一拱,随即从那张香红木写字桌的抽屉内,拈出三个纸卷,向着众人笑着说:“现在凭着这三个纸卷,作为挂号单,各位不要争夺,先拿先谈,后拿后谈。这里我兄弟有一个困难,在座捧场朋友不少,而我又无法全送。常言道得好,送你不送他,说我勿到家;送他勿送你,说我瞧不起。考虑一下,我只有凭这纸卷挂号,送看手相三位。关于我的这一点点道行,好不好,灵不灵,当场有验。俗话说,卖酒的不说酒酸,卖瓜的不说瓜苦。闲话少说,请诸位朋友来拿纸卷吧!拿到者依次直谈,请各位看官当场鉴别一下我是否吹牛!”

    话音刚落,一下子便有十数只手伸上前来,讨要纸卷。

    其实,朱明生早在滔滔不绝地发青演说的时候,便已从人们的神色变化中觑得真切,吃准了涌在前头几位对命相深信不疑的围观者。如今,当这些人纷纷伸出手来,争夺他手中三个不花钱的纸卷时,便不露形迹地逐一递到他们手里。

    拿到注有第一号纸卷的人,年约三十光景,身高一米八十以上,虽然面带风尘,却是肤色红润,肌肉健壮。

    “先生,我是第一号,先替我看看。”他因为侥幸抢到了一个不花钱的看相机会而兴奋。

    “行,行。”朱明生笑应道,“请你将右手伸出来,放在这桌面上。”

    “先生,我这手相好么?”此人操着一崇(明)戾启(东)海(门)土音。

    朱明生用手中折扇按定以方手掌,定睛细看,但见掌肉厚实,五指骨节粗大,手心及拇指内侧老茧特厚,纹杂错、平坦。看罢手形,朱明生又抬头审视了一下对方的面形。

    “朋友,你可是海门人吧?”朱明生笑问道。

    “是的。”海门人肃然起敬,“先生真是高明。”

    崇(明)启(东)海(门)虽属同一语系,其中也有些微差异。这些差异,不要说在一般的外籍人听来难以辨别,即崇、启、海人,倘不留心也难以辨清。朱明生虽非此语系中人,却因为行业有年,职业使然,十分注意对不同地区语音的辨别,故尔自有一功。

    “贵庚几何了?”

    “整三十。”海门人有问必答,甚是爽快。

    “朋友,你的发际很低,主出道很早,对不对?”

    “对。”海门人点头道。

    “根据相形,你应该十四五岁甚至更早些便已来上海学生意了。可对?”

    “对。我十三岁那年就来上海学生意。”

    原来,当时农家子弟来沪生意,大我十四五岁光景。这个海门人的遗传基因不赖,长到十二三岁,个头即已如同别家孩子十五六岁模样,所以来沪当学徒的年龄也便比别人更小一些。

    旁观者不大注意这些一般情况的考察,只听得朱明生讲一声“可对”,海门人应声“对”,便惊诧不已,连呼“灵光”。

    朱明生听得赞叹之声,更是神乎其神。

    “可怜你朋友自幼贫困,六亲无靠,学生意三年苦头吃足,但是你又偏是交上墓库运,别人学三年,你要学六年,对么?

    “你怎知道这样清楚?”海门人惊讶不已。

    “从你这掌纹上看出来的呀!”朱明生笑言道。

    其实,他是凭经验推测的。在当时,愈是年少出门学艺的人,这境愈是贫寒。而那时剥削成性的店主老板“收徒”,往往在三年即将期满之时,处心积虑找一个藉口,或将学徒辞去,或期满之后再让他无偿服务三年。那些年少学徒仗着年轻,只是另投门路,从头再“学”起,或者忍气吞声再白干三年。像眼前这位海门人,正是典型的“二茬”材料。

    朱明生眼见海门人深信不疑,当即又大改朝换代说道:“朋友呵,我不仅知道你学艺六年才得满师,而且学的生意也不太好。”

    “真的?”

    “你学的可是操刀生意?”

    “是的。”海门人点头道,“不瞒先生说,我就在小东门那一腌腊行里做生意。”

    “如何?我说得一点没错吧。”朱明生得意万分。他凭着经验,从海门人手上那些老茧的生成部位,知道此人职业与刀斧有关。

    朱明生既已摸到了这许多信息,自然越发“料事如神”了。

    “六年满师后,老婆要你自己讨,工作要你自己搞。我看你自创自立自成家,你老婆讨过了吧?”

    “讨过了。”海门人点头道。

    “我说的对吧?”

    “对。”

    “朋友啊,你虽然发际低下,主定先前吃苦,然而你的乙奇线甚好,主体健如彪,只要勤劳,后梢颇有发展。你面部的中停亦佳,主三十一岁发眉运,至少有十年好运。明年今日,朋友你必然已是左右逢源了。到那时,可别忘了替我扬扬名啊!”

    海门人听说明年即可高运,如何不喜!当即眉开眼笑道:“一定!一定!”

    “第二号是哪位先生?”朱明生面向人群,明知故问。

    “是我,是我!”一位五十岁光景的大爷连忙扬起手中纸卷,笑应道。

    众人一瞧,但见此人五短身材,衣着陈旧,神情委靡,脸上皱纹密布,操的是本地浦东口音。

    “老先生,请伸过手来。”未明生一看此人模样,心中已然有数。

    稍一看手相,便道:“老先生,我朱某人一向直言谈相,奉承话可是不会讲,请你不要见怪。”

    “朱先生,你直说无妨。”浦东老汉苦笑道。

    “你老先生辛苦一辈子,可惜是劳碌命,成就有限;手上罗纹少,做事便不妙,吃力勿讨好,对么?”

    一上来,便又施展出“逼响刚”的手段。

    “对!”浦东人见问,只得回答一声。

    “你上顾老,下顾小,顾老顾小结果仍然吃力不讨好。对么?”

    “对。”浦东人点点头。

    馆内的方玄听了朱明生的第二次问话,不禁叹道:“废话!”他听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替前台搭档脸红。如果这就是命相,实在见鬼了。当然,他也知道,朱明生耍弄这些雕虫末技,哄哄馆门口这些小市民,还是绰然有余的。在上海滩上,历来是噱头高于一切。若是真像他在桃花镇上一本正经地替人看相、占卦,保准净喝西北风。

    只听是置身前台的朱明生又在手指浦东人眼角边那些深形皱纹说道:“你鱼尾开药鬼见愁,结发夫妻难到头,中年主克妻刑子,四十九岁左右有关口,应在三、六九月出现。如果未见,则要到五十三四岁,最晚五十六岁必见!”

    口气是那样地斩钉截铁,实则从四十九岁延续到五十六岁,活络得很。

    不料,浦东人听罢,却触动衷肠,顿时两眼一红:“不瞒朱先生说,发妻已经作古两年了。”

    “如何?我说得不差吧!”朱明生向众人一张扬,即又朝向浦东人,“老先生,我刚才讲过,一向直谈命相,不会奉承。自古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从四十九岁到现在,棺材应买一大一小。如果已死二人,此后平安无事;如果只死一人,那么还缺一个。”

    相士当众把话说得如此之硬,实出众人意料。大家十分注意倾听那位浦东人的下文。

    “朱先生所言大致不差。”浦东人言道,“我家阿五头,才八岁,从小便有弱症,说句不怕大这取笑的话,平时连吃饭也成问题,哪有大把的钱送他去大医院看病呢,只得一直拖着。

    不料入了今年这个秋季,病势日重。如今听朱先生说来,我这阿五头当真无救了?”

    “能否脱此关口,我光凭着你手相、面相是不行的。里面那位方先生,本事比我不知高明多少,请他替你的阿五头细算一下流年,解一解星宿,或能逃脱这一关口。”浦东人闻言“解星宿”呈可使阿五头逃脱夺命之灾,自是高兴,然而一想解星宿耗资亦巨,不禁眉头打结,长叹了一口气:“唉,是祸逃不掉,挺着瞧吧。”

    说罢,也不待朱明生还有什么话说,转身挤出人群,垂首而去。

    众人见状,亦为之动容。

    “第三位是……”

    不待朱明生问完,便有一个声音响应道:“是我!”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国字脸形,眉清目朗,肤色光洁红润,头发油光可鉴,身穿一领质地良好的浅色长衫,足登一双乌黑锃亮的水牛皮鞋。

    朱明一观察这人的面貌打扮,只是在极短的瞥之间。当即微微一笑,执定对方的手掌,但觉柔软如绵,掌心滋润。闪目一瞧掌形手纹,便开言道:“小兄弟,根据你这饱满的天庭,应是聪慧多才;倘能继续读书上进,将来必在军、政两界大作为。从你这手相上看,出身应是书香门第,你从小便养尊处优,父亲不是做官,便是当老板。可对?”

    “不对,我父亲是个郎中。”青年摇头道。

    “怎么不对?郎中先生开业,与老板开店何异?”朱明生笑道。

    按着“青年要夸”的原则,朱明生展开了一番宏论。结果,那位青年满意而去,旁观者更是深信不疑。

    人们见他果然有一些本事,便纷纷要求替自己看看相。

    朱明生做功十足,连连拱手笑道:“对不起,送手相三人已满,如有朋友还要求谈,当然要收取润金了。我早已说过,凭我这一手三脚猫的本事,怎么可以收取你们的润金呢?我只不过在这里做做广告而已,真正有本事的方先生在里面恭候。方先生虽然年轻,却得自青城山高人真传,不用你开口,即能断你过去吉凶,终身祸福,父母存亡,兄弟多寡,妻室贤愚,子息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