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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馆里,那群发了疯的乌合之众已经冲进小院,紧追他们的“猎物”。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舞女们把她们的蜡烛都吹灭了。现在只有从咖啡馆那道敞开着。但同时又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的门射出一缕微弱的光。泰山从那个被阿布达尔刺倒的家伙手里夺过一把刀,黑暗中,他站在那儿,等着迎战这群冲进小院找他的人。

    突然,他觉得有一只纤细的手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一个女人轻声说:“快,先生,跟我走!”

    “快,阿布达尔!”泰山压低嗓门儿对小伙子说,“到哪儿也比在这儿强。”

    女人领着他们,爬上直通她房间的楼梯,泰山紧跟着她。他看见她那光溜溜的胳膊上戴着金拇、银铜,头发上装饰着一串金币,衣裙也格外华丽。他看出她是个舞女,一下意识到她就是刚才偷偷警告他的那个漂亮姑娘。

    爬上楼梯后,他们听见愤怒的人群正在下面的院子里找他。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儿,”姑娘说,“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你。你尽管力大无比,打得过许多人,但最后还是难免一死!快!你们可以从这间屋子那头那扇窗户跳到大街上,在他们发现你们离开这个小院之前,就能平平安安逃回旅馆。”

    可是就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沿着楼梯爬了上来。他们被发现了。有一个家伙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向楼梯涌了上来。跟在最前面的那个暴徒,捷足先登。刚爬到楼梯口就出乎意料地被刺了一刀——这个欧洲人先前可是手无寸铁。

    那人大叫一声,踉跄着跌到后面上来的那些人身上。他们都像玩十杜球时被打倒的木柱,纷纷滚下楼梯。那道日久年深、摇摇晃晃的楼梯经不住这么多人的重压和冲撞,吱吱嘎嘎,断成几截。阿拉伯人惊呼着跌到地上。只有泰山、阿布达尔和那个舞女仍然留在摇摇欲坠的平台上。

    “快来!”舞女喊道,“他们会从我旁边的那间房子的楼梯再爬上来。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刚进姑娘的小屋,阿布达尔就把楼下响起的叫喊声翻译给泰山。原来有几个人已经跑到街上,切断了他们的逃路。

    “现在我们可完了!”姑娘说。

    “我们?”泰山问道。

    “是的,先生,”她回答道,“他们会把我也杀了的。我不是帮助了你吗?”

    姑娘的话使得泰山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这桩事情了。他本来很想继续打下去,再体味一下这场“遭遇战”的危险和快乐,压根儿就没想到阿布达尔和这个姑娘除了偶然受伤之外,还会有什么危险。他步步退却只是为了自己不被杀害,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逃跑。

    如早只是一个人,他可以一纵身,跳到那群挤作一团的乌合之众的中间,像雄狮努玛一样,左冲右突,把这群人打个落花流水。那时再逃走,简直易如反拳。可是现在,他必须为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朋友着想了。

    他走到那个临街的窗口,敌人马上就会从那儿抄他们的后路。而那群暴徒从旁边的那道楼梯爬上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一只脚踩着窗台,把身子探出去张望着。不过,他并没有看下面。上面一臂之遥,是这幢楼房不太高的屋顶。他把姑娘喊过来,伸出一条强壮的胳膊,抱起她,扛到肩上。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一会儿就接你。”他对阿布达尔说,“现在你把屋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顶到门上,总能抵挡一阵子。”说完他就背起姑娘,爬上窗台。“搂紧我。”他嘱咐她。眨眼间,他已经像一只敏捷、灵活的猿猴,攀上屋顶。他把姑娘放下,爬到屋檐跟前,探下身子,轻轻地喊阿布达尔。小伙子跑到窗口前。

    “把手递过来!”泰山轻声说。已经冲上来的人们砸着门。哗啦一声,门板砸得稀烂,朝里倒了下来。几乎同时,阿布达尔觉得自己轻得像一根羽毛,“飞”上屋顶。他们逃得正是时候,因为就在那群人冲进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小屋时,十几个人已经拐过街角,跑过来,从下面封锁了小屋的窗口。

    8、沙漠里的战斗

    他们三个人蹲在那幢舞女的小楼的楼顶上,下面传来阿拉伯人在屋子里愤怒的叫骂声。阿布达尔不时把叫骂的内容翻译给泰山听。

    “他们责怪街上守着的那些人呢!”阿布达尔说,“骂他们轻而易举地放跑了我们。街上的人说,我们根本就没有跳下来,一定还在楼里藏着,不过是他们胆子太小,不敢继续搜索,就用我们已经逃走的鬼话骗人。过一会儿,他们自个儿就会吵吵闹闹地打起来。”

    不一会儿,楼里的人不再搜索,又回咖啡馆去了。大街上还有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儿。

    泰山对姑娘说,非常感谢她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做出的牺牲。

    “我喜欢你,”她直截了当地说,“你跟别的那些来咖啡馆的人都不一样。你不跟我说粗话,给我钱时也没半点轻狂。”

    “可是你以后怎么办?”他问道,“你不但不能回咖啡馆,恐怕连平平安安呆在塞蒂艾萨也办不到了。”

    “明天,人们就会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回答道,“可是能永远不回这家咖啡馆,或者不到别的咖啡馆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呢!我根本就不想在这儿果。我不过是个囚徒。”“囚徒?”泰山惊讶地问。

    “更准确地说是奴隶。”她回答道,“我是被一帮土匪从我父亲的部落抢来的。他们把我带到这儿,卖给这家咖啡馆的老板——一个阿拉伯人。我离开亲人将近两年了。他们在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永远也不会到塞蒂艾萨。”

    “你想回家吗?”泰山问,“我保证送你。至少可以把你平平安支送到布沙达。到了那儿,就可以让城防司令官派人护送你走完剩下的路程。”

    “啊,先生,”她高兴地说,“我该怎样报答你呀!你真的能搭救一个可怜的舞女吗?不过,我的父亲能报答你,也愿意报答你。他是坎德·本·希顿芦长。”

    “坎德·本·希顿?”泰山惊讶地说,“坎德·本·希顿今晚就在塞蒂艾萨,几个小时以前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我的父亲在塞蒂艾萨?”姑娘惊讶地喊了一声,“感谢真主,我真的得救了!”

    “嘘——”阿布达尔做了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听。”

    楼下又传来阵阵人声。因为夜深人静,听得很清楚。泰山听不懂,阿布达尔和姑娘替他翻译。

    “他们已经走了,先生。”姑娘说,“他们想抓的是你。有一个人说,出钱买通他们杀你的那个陌生人住在阿凯米德叫舒莱福家。他的手腕子让你拧断了。不过这人已经悬赏,谁要能埋伏在吉布沙达的路上把你干掉,就给更多的钱。”

    “今天在市场上跟踪您的就是他!”阿布达尔说,“晚上在咖啡馆我又看见他来着,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这两个家伙跟姑娘说完话就偷偷溜进小院。我们从咖啡馆退进小院时,向我们扑过来而且开枪的就是这两个坏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呢,先生?”

    “我也不知道。”泰山回答道。停了一会儿,又说:“除非……”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完,心里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看起来虽然是这桩事情唯一的解释,但似乎又绝不可能。

    不一会儿,街上的人都走了。小院和咖啡馆也已空无一人。泰山小心翼翼地跳到姑娘那间小屋的窗台上,看见小屋也空空荡荡,才又爬上屋顶,让阿布达尔先下去,然后又让他从窗口把姑娘接进小屋。

    窗口距离街面不算太高,阿布达尔纵身跳了下去。泰山则像先前在丛林里带着东西,无数次奔突跳跃一样,把姑娘抱在怀里,飞身跃出窗口。姑娘吓得叫了一声,可是泰山落地时连点震动也没有,她的一双脚平平安安着了地。

    她紧紧拥抱着他。

    “先生多么强壮,多么灵活!”她高兴地说,“就连我们那儿的黑狮子埃尔阿端也比不上你!”

    “我倒真想会会你们的埃尔阿瑞。”他说,“我已经听到不少关于它们的故事了。”

    “你要是去我父亲的领地,就一定能看见它们。”姑娘说,“黑狮子出没在我们北面的大山里,它们的爪子非常有劲,只一下就能抓碎一头公牛的脑壳。夜里要是有人遇上它,保准没命。”

    他们一路平安找到那家旅店。睡眼惺忪的店老板严词拒绝马上替他们找坎德·本·希顿,要他们第二天早晨再来。可是一块金币扭转了局面。不一会儿,一位仆人就替他们逐个查问旅店中照料骡马的人。因为他们或许会和沙漠里来的酋长有些交往,并且提供一点线索。泰山觉得有必要当天夜里找到姑娘的父亲,他生怕酋长第二天早晨走得太早,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他们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仆人领来了坎德·本·希顿。老酋长进屋时那张总显得傲慢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十分荣幸,蒙先生……”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姑娘身上。“我的女儿!”他叫喊着,张开双臂向她迎了过去。“仁慈的真主!”老武士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听完女儿被诱拐以及最后得救的故事后,坎德·本·希顿向泰山伸出手。

    “坎德·本·希顿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我的朋友,甚至他的生命也属于您。”他言简意赅,但泰山明白,这绝非客套,更非戏言。

    他们立即商定,最好赶在大亮前出发。这样,泰山、阿布达尔和酋长的女儿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上马,因为他们必须当天赶到布沙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