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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可夫和鲍尔维奇从阿尔及尔上船之后,一直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对他这个习惯自然了如指掌。

    这天晚上,他这样眺望大海的时候,那双邪恶的眼睛一直直盯盯地望着他。不一会儿,最后一个散步的人也离开了甲板。夜空晴朗,但没有月亮,甲板上的东西依稀可辨。船舱暗影之下,两个身影蹑手蹑脚从人猿泰山身后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波浪拍打着船身,螺旋桨嗡嗡嗡地旋转着,轮船的发动机轻轻地震动着,湮没了这两个人本来就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他们已经离泰山很近了,就像橄榄球场上的运动员,身子蹲得很低。其中的一个举起手一点一点地往下压,就好像是发布口令:一、二、三!然后两个家伙同时扑向泰山,一人抱住一只脚。人猿泰山尽管动作十分敏捷、这一回却连头都没来得及回,便被动可夫和鲍尔维青从低矮的栏杆上翻过去,抛进大西洋。

    海泽尔·斯特朗从她那间舱房黑越助的舷窗向漆黑的大海张望着,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的甲板上倒栽下来,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它那么快就栽进黑乎乎的大海,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人,也许不是,她侧耳静听,希望听到这种情况下总会响起的叫喊声:“救命!”可是没有一点儿响动,无论甲板上还是海面上,都寂然无声。

    后来姑娘寻思,大概是船员扔下的一包垃圾。过了一会儿,她便上床睡觉了。

    13、“阿丽丝”号失事

    第二天早晨吃饭时,泰山平常坐的位子空着。斯特朗小姐有点苛怪。因为考德威尔先生总是跟她和她母亲一块儿吃早饭。后来,她在甲板上坐着,瑟兰恩先生走过来和她攀谈了几句。他看起来精神特别好,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扬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斯特朗小姐心想,瑟兰恩先生真是个惹人喜欢的人。

    这一天过得很沉闷。她渴望考德威尔先生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姑娘从第一眼看见泰山,就很喜欢他。他津津有味地给她讲他到过的地方,讲那里的风土人情。他总是喜欢以一种滑稽可笑的方式拿人与兽做鲜明的对比。这种谈话说明他对兽非常了解,对人也有一种很敏锐的、包含着讽刺意味的视察力。

    下午,瑟兰恩先生又走过来和她闲聊时,她很高兴因此而打断了一天的沉闷和单调。可是考德威尔先生还是一直没有露面。斯特朗小姐开始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了。而且不时联想起头天夜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舷窗前面落下去,掉进大海的情景。她问瑟兰恩先生今天见没见着考德威尔先生?他说没有看见,还问她干嘛打听这事儿。

    “他没像平常一样和我们吃早餐,而且从昨天晚上起,我就一直没有看见他。”姑娘解释说。

    瑟兰恩先生看起来非常着急。

    “很遗憾,我和考德威尔先生没有深交。不过,他看起来确实是位可敬的先生。也许他今儿个病了,还在舱房里呆着?这也完全可能嘛。”

    “当然。”姑娘回答道,“有这种可能并不奇怪。可是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又使我生出一种女人气的愚蠢的想象。我总觉得,考德威尔先生一定出什么事了。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预感,就好像我已经知道他不在这条船上了。”

    瑟兰恩先生爽朗地大笑着:“天哪,亲爱的斯特朗小姐。”他说,“不在船上,他能上哪儿去呢?好多天了,我们连陆地的影子也没看见。”

    “当然了,这种想法很可笑,”她承认自己的幼稚。然后又说,“不过,我不想再这样瞎着急了。我要去弄清楚,考德威尔先生到底上哪儿去了。”一位服务员正巧走了过来,她迎了上去。

    “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呢,亲爱的姑娘。”瑟兰恩先生得意地想,嘴上却大声说:“当然可以。”

    “请您去找一下考德威尔先生。”她对服务员说,“告诉他,他一直不露面,朋友们都很惦记他。”

    “你很喜欢考德威尔先生吗?”瑟兰恩先生问道。

    “我想,他很出色。”姑娘回答说,“妈妈非常喜欢他。他是属于那种跟他呆在一起让你绝对放心的人。对于考德威尔先生,谁都会产生一种信任感。””

    不一会儿,服务员回来了,说考德威尔先生不在舱房里。“我找不着他,斯特朗小姐。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他的床铺昨天夜里就没动过。我想应当马上把这件事报告船长。”

    “非常正确。”斯特朗小姐大声说,“我跟你一起去找船长。太糟糕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的感觉毕竟没有错。”

    不一会儿,这位吓坏了的姑娘和那位显得很激动的服务员出现在船长面前、船长默默地听着他们的报告,特别是当服务员说到,旅客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考德威尔先生时,船长的脸上现出焦急、关切的神色。

    “斯特朗小姐,你能肯定,昨天夜里有什么东西从船上掉了下去?”

    “毫无疑问。”她回答道,“我不敢说掉下去的是人,因为我没听见叫喊声。后来就以为或许是一袋子垃圾。可是,如果这条船上找不到考德威尔先生,我敢打包票,我从舷窗看见落入大海的就是他。”

    船长立刻命令对全船进行搜查。从船头至船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遗漏。斯特朗小姐继续呆在船长室,等待搜寻的结果。船长问了她好多问题。可是除了船上短暂的交往以及亲眼看到的一些事情,对于这个失踪的男人她一无所知。她第一次意识到,考德威尔先生几乎没有跟她谈过他自己和他过去的生活。她好像只知道他生在非洲,在巴黎受的教育。可是这少得可怜的了解,使她忽然惊讶地想到,一个英国人怎么说起英语反倒带着明显的法国口音。

    “他说过他有什么仇人吗?”船长问。

    “从来没有。”

    “他和船上别的乘客有过什么交往吗?”

    “没有。他只和我在一块儿聊聊,而且是作为同一条船上的旅客偶然相识的。”

    “哦……依你看,斯特朗小姐,他是不是喜欢喝酒过量?”

    “我压根儿就没怎么见他喝过酒。”斯特朗小姐回答道,“事实上,在我看见有什么东西从船上掉进大海之前的半小时,我一直和他在甲板上呆着,他怎么会喝酒呢?”

    “这就奇怪了。”船长说,“在我看来,他也不像个有抽风病,或者有类似毛病的人。而且,即使有这种毛病,倘若在他靠在栏杆上突然发作时,也只能朝里摔倒在甲板上,不可能整个身子都从栏杆上栽过去。如果他不在船上,斯特朗小姐,他就是被人扔进了大海。而你没听到叫喊声这一事实可以这样解释:他被人从甲板上扔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被人谋杀了。”

    姑娘听了吓得发抖。

    一个小时以后,大副来报告搜寻的结果。

    “考德威尔先生不在船上,先生。”他说。

    “这件事恐怕不是偶然的事故,这里面有更复杂更严重的背景。布伦特莱先生,我希望你对考德威尔先生的东西做一番仔细的搜查,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点与自杀或者他杀的动机有关的线索。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的,是的,先生!’”布伦特莱先生答应着,转身去泰山的睡舱开始搜查。

    海泽尔·斯特朗被这件事搞得筋疲力竭,整整两天没离开她的房间,等她终于再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她的脸色苍白,形容樵停,眼睛周围一圈儿青晕。不论是睡着,还是清醒着,她总看见那个黑漆漆的身影迅速地、一声不响地掉进冰冷、无情的大海。

    她走上甲板不一会儿,瑟兰恩先生便来到她的身边,一副和蔼可亲、关怀备至的样子。

    “啊,这太可怕了,斯特朗小姐。”他说,“我简直没有办法不想这件事情。”

    “我也是,”姑娘烦躁地说,“我觉得,如果我当时喊人来,他也许能得救。”

    “不要责备自己了,亲爱的斯特朗小姐。”瑟兰恩先生殷勤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换了别人也会像你一样。谁能想到船上掉到海里的东西就一定是人呢?而且,即使你喊来什么人,后果也还是一个样。开始,人们肯定不会相信你的话,他们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女人神经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意见,等船停下来再去救他,也太迟了。因为得放下小船,再划回去好几英里,去找发生这场悲剧的那个根本不知道是在哪儿的地方。不,你一定不能过分责备自己。对于可怜的考德威尔先生,你做得比我们大家谁都更好。你是唯——一个惦记着他的人。而且是你,促使船长及时开始这场调查的。”

    他和蔼的态度、鼓励的话语使得姑娘心里不禁生起感激之情。从那以后一直到航行结束,他总和她在一起,渐渐地,她也确实很喜欢他了。瑟兰恩先生了解到,这位来自巴尔的摩的漂亮的斯特朗小姐,是美国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一个非常富有、前程似锦的姑娘。一想起这些,瑟兰思简直激动得气也喘不过来。

    除掉心头之患泰山之后,瑟兰恩先生原先打算在轮船停泊的第一个港口上岸。因为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份重要情报不是装到他的口袋里了吗?再呆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办了。他要尽快回到大陆,乘第一班快车到彼得堡。

    可是现在一个新主意涌上心头,而且很快就把原来的打算挤到一边儿。这个美国姑娘拥有的财产不可小看,姑娘本人也颇有吸引力。

    妙极了!她会在彼得堡引起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