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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信,只要能把巨猿平平安安带到像伦敦那样的大城市,这美梦就一定能变成现实。

    船长大叫着让鲍尔维奇站到一边,他好开枪打死这只巨猿。可是鲍尔维奇不但没有闪开,反而蹒跚着走到猿的身边。他尽管吓得毛发倒竖,还是壮着胆子挽起猴的胳膊。

    “快走!”他命令道,说着拉起巨猿从水手中间走过。这时,许多水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大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位征服者,有的则手足并用这滚带爬,逃之夭夭。

    巨猿规规矩矩跟着鲍尔维奇走到一边,连一点儿想伤害俄国佬的意思也没有。船长在离他们俩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躲开,萨勃洛关!”他命令道。“我要把这个畜生送上西天,让它再也不能肆意残害我的水手。”

    “不是它的错儿,船长,”鲍尔维奇央求道。“求求你,别开枪。这事儿是船员们引起的。他们先动的手。您瞧,它非常温静。它是我的……它是我的,它是我的!我不能让您把它杀死!”。他斩钉截铁地说。在他那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思维里又重新展现出金钱在伦敦可以买到的欢乐。而这金钱,除了这头巨猿可以带来之外。他简直毫无希望得到。

    船长放下手里的武器。“这事儿是船员们挑起的,是吗?”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向水手们转过脸。这时,水手们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安然无恙,只有那个恶作剧的家伙伤得不轻。他那受了伤的肩膀毫无疑问得养上个把星期。

    “是辛普森干的,”一位水手说。“他往这只猴子脊背上扎了一枚别针,猴子恼了,向他扑了过去。这是辛晋森自作自受。后来它又向我们扑过来。不过,这也怪不看它,因为是我们大伙儿先袭击它的。”

    船长向辛普森瞥了一眼,辛普森局促不安地承认这场武斗是他引起的。然后船长向巨猿走过去,似乎要亲眼看看这头野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了防止意外,他手里一直端着手枪,并且大张着机头。不过他和猿说话时,语气十分温和。猿蹲在俄国佬身边,东张西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见船长走过来,它半蹲着身子,摇摇摆摆地迎上前去,脸上还是先前挨个儿察看水手时那种奇怪的人、好像寻找什么的表情。它把“手”搭在船长肩膀上,端详了半晌,脸上现出一副失望的表情、还伴随着一声跟人很相似的长叹。它又把大副和陪他们一块儿来的那两位水手挨个儿端详了一番。端详完又长叹一声,最后掉转头,在鲍尔维奇身边蹲了下来。这以后,便对这群人没什么兴趣了,而且显然已经把刚才那场武斗忘得一干二净。

    大伙儿返回“玛乔里号”的时候,巨猿跟在鲍尔维奇身边寸步不离,好像急于跟他上船似的,船长对此没有提出异议,就这样,大伙儿心照不宣,巨猿成了“玛乔里号”的一位乘客。上船之后,它就挨个儿察看每一个先前没有见过的船员和乘客,看过之后,总是满脸失望的表情。船长、大、二、三副,以及那些科研人员经常说起这头奇怪的野兽,可是对于它这种见了生人就要凑过去端详一番的“见面礼”,谁也做不出让人满意的解释。如果是在大陆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发现这只援,可以把它这种古怪的举止解释为它曾经是什么人驯养的爱畜。可是,它的故乡是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鲜为人知的小岛,这种解释就说不通了。它好像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寻找什么人。刚从小岛返航的那几天,人们经常看见它这儿闻闻,那儿嗅嗅。可是端详过每一张面孔,搜寻过每一个角落之后,它便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全然的冷漠。就连对俄国伦,也只是送饭的时候,才多少表现出一点感激。其他时候,它只是显得宽容、大度,无论对他还是对别人,都没有什么特殊的钟爱之情。它也没有再像初次与水手们相识时那样,因为被人袭击而野性大发。

    它大多数时间都趴在甲板栏杆上向远处的水平线眺望,似乎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轮船肯定要驶进某个港口。在那儿,它又可以在众多的陌生人中,寻找那张它熟悉的面孔。总而言之,大伙儿都认为埃杰克斯1—一这是人们给它起的绰号—一是一只十分聪明的猿。事实上,聪明还不是它唯一的特征。作为一只猿,它的体格和身材,也是怪怕人的。它显然已经很老了,不过,即使它的精力和体力都因为“年事已高”而有稍许的减退,也还看不太出来。

    1埃杰克斯[ajax]: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以魁梧骁勇著称。

    就这样,“玛乔里号”终于回到英格兰。船上的头头和科研人员对池们从非洲丛林救出来的这位骨瘦如柴的可怜人十分同情,他们给了他一些现全,还祝愿他和他的埃杰克斯一路顺风。

    俄国佬在港口和去伦敦的路上,一直紧紧地拉着埃杰克斯。在那川腕不息的人群中,巨猿总要凑过去仔细观察每一张过往行人的脸,结果,常常把人们吓得大呼小叫。后来,它终于发现很难找到它要找的那张面孔,便陷入一种近乎病态的冷漠,只是偶尔朝一张一闪而过的脸瞥上一眼。

    到了伦敦之后,鲍尔维奇带着巨猿径直去找一位有名的驯兽大师。埃杰克斯给这位大师留下很深的印象,最后不但同意驯养它,而且为埃杰克斯和鲍尔维奇提供食宿,条什是展览的钱大部分归他。

    就这样,埃杰克斯到了伦敦。在这里,它无形中成了影响许多人生活与命运的一个重要环节。

    02-小杰克私访巨猿

    哈罗德·摩尔先生是个性格急躁、勤奋好学的年轻人。他为人严谨、生活刻板、工作认真。后来,他自己的种种习惯便成了约束这位英国贵族少爷的清规戒律。他觉得他的“训示”没有像孩子父母期望的那样起多大作用。这一天便很认真地向小男孩儿的母亲解释这桩事情。

    “不是他不聪明,”他说。“他要真是个傻瓜蛋儿,我也许还有成功的希望。因为要是那样,我就可以花大力气去克服他的愚笨。麻烦的是他简直太聪明了,学东西那样快,准备的功课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让我不放心的是,他对自己的学业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像完成任务似地草草了事。我敢肯定,他从来就没把学过的东西记到脑子里,只是现蒸热卖,临阵磨枪。看起来,他唯一的兴趣就是习武练功,读可以弄到手的任何一本与野兽或者与尚未开化的种族的生活习俗有关的书。对描写动物的故事书尤其感兴趣。他居然可以几小时几小时地坐在那儿出神入迷地看某位非洲探险家写的小说。有两次,我看见他半夜里还躺在床上看卡尔·哈根贝克写的一本论人与兽的书。”

    男孩儿的母亲在炉前地毯上神经质地轻轻地点打着脚。

    “你当然不想让他看这些书,是吗?”她说。

    摩尔先生支支吾吾地搪塞着。

    “我……哦,我想把那本书从他那儿拿走,”他回答道,灰黄的面颊泛起两朵红云。“不过……您的儿子在他这个年纪,可算是大力士了。”

    “他不让你拿走那本书,是吗?”母亲问。

    “不让,”家庭教师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倒没发什么脾气,只是一定要让我和他做游戏——他当大猩猩,我当黑猩猩,还要我假装偷他的东西吃。他发出我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野蛮的嗷叫,扑过来,一下子把我举过头顶,扔到床上。然后假装往死掐我。把我踩在脚下,发出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他对我解释说这是巨猿表示胜利的呼喊。他还把我扛到门口,推进大厅,关在他的屋子外面。”

    两个谈话的人来晌没有说话,后来还是男孩儿的母亲先打破沉默。

    “摩尔先生,”她说,“确实应当对他严加管束,杰克这孩子……”她还没把话说完就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声呐喊,两个人连忙站了起来。他们正坐着谈话的房间在这幢小楼的二楼上,吸引他们注意力的那扇窗户对面是一株大树,有一根树枝和窗台之间有几英尺远。他们看见刚才谈到的那个男孩儿正蹲在那根树枝上。这孩子个子很高,十分壮实,坐在树枝上稳稳当当,看见妈妈和家庭教师脸上惊恐的表情,又快活地大喊了一声。

    母亲和家庭教师都向窗口冲过去,不过他们刚跑了几步,男孩儿已经十分敏捷地跳回到窗台上面,钻了进来。

    “野人从婆罗州1进城了,”他边唱边摹仿原始部落作战前的舞蹈,绕着吓坏了的母亲和愤怒的教师跳了一圈儿,然后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亲了亲她的面颊。

    1婆罗州[borneo]:加里曼州的归称,亚洲一大岛。

    “啊,妈妈,”他大声说,“音乐厅展览一只受过训练的猿呢!简直妙极了!威利·格雷姆斯比昨天去看了。他说除了说话,它什么都能干。会骑自行车,会用刀叉吃东西,能从一数到十,还会干许多别的事情呢!我能去看看吗?啊,求求你,妈妈,让我去看看吧!”

    母亲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脸蛋儿,摇了摇头。“不,杰克,”她说。“你知道,妈妈从来不喜欢这种展览。”

    “我不明白这种展览有什么不好。”男孩儿说。“别的小朋友都去看,他们还到动物园。可你从来都不让我去开开眼。人家都以为我是个小姑娘,或者胆小鬼呢!啊,爸爸!”他高兴地叫了起来。门开了,一个灰眼睛大个子男人走了进来。“啊,爸爸。我能去吗?”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