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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好像他和小崽子待在一块儿的时候,系统的话就会变得格外多?

    “也行!”

    稍微考虑片刻,秦宿昔就答应了小崽子的要求。

    趁这个机会也正好让他试试,能不能借着小崽子把系统给炸出来!

    “真的?”

    金阙离眼中略显怀疑地看了秦宿昔许久。

    直到对方再三保证不会骗他,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临溪亭。

    按照侍卫先前的描述,那个女人应该是在御花园里的‘林湖道’附近。

    他本身就对整个皇宫的布局了如指掌,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栾烟所在的地方。金阙离正想过去时,却远远睹见了一个他非常不想看见的人正朝着这边儿走来。

    他拧紧眉头,立刻闪身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片树丛里躲藏好……

    栾烟坐在亭中发呆,抬眼便见云妃也和她一样也是独身一人,还提着个木桶朝着这儿走了过来。

    她这才将自己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朝着云妃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云妃娘娘。”

    像是没想到此处除了自己还有旁人来一般,云妃微愣了一下,才冷着脸淡然道:“你我同为妃位,没这个必要。”

    云妃这臭脾气,换做是宫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可栾烟的性子软和大度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唯有被逼急了眼时,才会露出平日里藏的不见天日的刺。她与云妃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多也不过是个见过一两面的点头之交罢了,自然不会与之有什么过多的争执。

    她只淡笑了一下,回了句:“娘娘说的是。”

    一时间,给云妃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挫败感,好不憋屈!

    她冷哼一声,本想就此转身离去。可想起自己手上的木桶,云妃最后还是拉着一张脸进了栾烟所在的凉亭内。

    栾烟也没想到,云妃居然会愿意主动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难免有些好奇,便偷偷打量着云妃,想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只见云妃缓步走至凉亭的另一头,微微屈膝蹲下。

    这座凉亭两面可通,却只有一面供人进出,另一面则是靠着那条缓缓下流的‘林湖道’。

    不知为何,栾烟总觉得云妃看那条河水的目光……十分特别。有一种独特的温和和依恋。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让人难免觉得惊讶和不适应。毕竟宫中谁人不知,云妃是出了名的冷美人。

    她从南疆嫁入金朝十余年,甚至有传闻说她从未笑过。

    一个连对自己孩子都从未有过好脸色的人,又为何会对一条没有生命的河如此深情?

    栾烟奇怪的目光太过明显,云妃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过头一次的,她没有发怒也不曾说些什么尖锐的话出来。

    她只是垂头打开木桶,默然伸出双手到桶中,亲自拘起了桶内的一捧清水来。细嫩的手心上,除了一直都在流失的清水,还游动着一条极小的鱼儿。

    将手中鱼放入‘林湖道’里,看着它欢快地顺着水流朝宫外游去。

    云妃突然勾起嘴角,缓缓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河吗?”

    此处就只有她们俩人,而云妃自然也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语。但栾烟还是微微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问自己。

    她试探着回答说:“娘娘是在说……这条林湖道?”

    “是。”

    木桶里还有许多鱼,但云妃并不一次将它们全都倒入水中,而是乐忠于这样一条、一条放生的游戏。

    她看着并不平静的湖水,柔声喃喃道:“这条河它流长将近八万里,几乎踏遍了小半个金朝。但是,它最后还是会归入林湖。”

    而林湖的另一头,就是南疆。

    栾烟虽然不是非常聪明,但她心思细腻。光是看云妃的表情,便能知道其心中所思所想。

    原来,云妃是想让这些鱼穿过林湖道,游入林湖,然后替她回到南疆。

    与其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扭曲的歧义句子来形容人。栾烟倒是更愿意相信:人的可怜和可恨,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站到云妃身侧三步远的位置,轻声道:“这些鱼都是娘娘自己养的吧? 它们在娘娘身边被照顾了这么久,可能已经不适应外面的生活了。”

    云妃摇了摇头,嗤笑说:“若不是被迫,谁又愿意居于这高墙之下?与其受困于此,倒不如本宫发发善心,放它们一条生路。”

    这人的内心,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尖锐和要强……

    看着云妃寂寥的背影,栾烟心中竟止不住地生出一股同病相怜般的叹惜。可看着那些游向宫外的游鱼,冥冥中也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她们注定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她沉默着撩起裙摆,蹲坐到木桶的另一侧。然后在云妃诧异的目光下伸手从木桶中打捞出一条游鱼,将其放入林湖道中。

    沉默中,两人目光交汇,气氛竟突然变得诡异得融洽。

    对于栾烟可以说是有些唐突的举动,云妃却并未制止,反而还有些默许的意味。

    俩人并排于河边,看似无话。

    许久后,栾烟却忽然用似是安慰的语气出言道:“娘娘的境遇,要比我好。上天给了娘娘很多条出路,只要您愿意,大可不必像我一般停滞在这走不出去的深渊。”

    只要云妃愿意,她大可以试着去接受和亲的事实,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有接受……那个不被她喜欢的孩子。

    倘若她能想的开,一切都会比现在要好。

    可云妃对栾烟的话,却是不置可否。

    她摇着头冷冷道:“你当本宫,真的有得选吗?”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老天假装厚爱罢了。

    它将众多选项一字铺开,然后大手一摊,任君挑选。可是你最想要的,却偏偏不在其中。最后,不选要怪你挑剔,选了还要怪你将就。

    “我曾经便拥有过最想要的,所以这辈子都注定学不会将就。”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这个字。

    “那么你呢?”

    云妃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栾烟问道:“这宫中每一个女人在这儿活的每一天,都有着不可明说的目的。可是为什么,本宫从你眼中看不出半点儿的厌恶?”

    她一直认为,这宫中只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像她一般深觉厌恶的人,一种则是善于伪装的人。可是这位纯妃,明显不是后者。

    栾烟听言,神色不由一滞。

    她知道云妃在说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还在栾府时,她宁愿赴死,也不想踏入这宫门一步。可是现在,她对金明帝不但升不起一丝怨恨来,反而还有难以言说的感激和愧疚。

    她变成如今这样,真的只是因为母亲吗?

    脑子里的想法转瞬即过,并不愿意被就此深思。

    栾烟只垂着头,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与娘娘不同,也没有娘娘那般幸运。”

    “我真正想要的从未得到过,努力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

    就好像有的人夜里生来就没有月亮,所以只能拼命记住这一生所有得到过的好,再聚拢成真真假假的光。这样等到黑夜来袭的时候,才不会害怕的无处遁形。

    云妃看她的神色,变得深邃又充满同情。她不再逼问下去,只是静默地放生着桶中的鱼。

    沉默中,木桶里的鱼越渐减少,很快就只剩下半桶不再清澈的井水。

    将井水泼入亭边的梅花林里,云妃不做留念地就要转身离开。

    “娘娘!”

    可这时,栾烟却又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云妃眉头微皱着问道。

    栾烟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犹豫着开口道:“娘娘既然对鱼都尚且有几分善意,又为何偏偏对七殿下这般狠心?”

    “呵……”

    云妃面带嘲讽,也不知是在笑谁。

    “能傍上秦丞相,那是他的本事。他既然这般‘天资聪颖’,那有本宫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吗?”

    “可是说到底,您才是他的母亲不是吗?”栾烟忍不住出言质问道。

    云妃满脸的不屑一顾,“本宫若说的再难听些,那就好像纯妃妹妹你一般。”

    “你不是已经用亲身经历告诉本宫了吗?一个人只有一辈子都没见过光,那才不会惧怕黑暗。”

    “他还未生下来时,本宫就不喜欢他。所以本宫现在也不会喜欢他,以后就更不会喜欢他!”

    “感情这种东西,它做不得假。就算一时有心去伪装,被看穿时也只会让人更加难堪。与其为了世俗的眼光去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倒不如在一开始就告诉他,有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注定不会有。”

    云妃的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

    可栾烟还是坚定地摇头道:“我不信。”

    “我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任何一个母亲,半点儿都不爱自己的孩子!”

    第66章 注定不会拥有的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有风刮过时,云妃才用一种平静到出奇的声音叙述道:“可事实证明你错了,这世上它就是有这种人。而站在你面前的我,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这句话后,云妃没有再给栾烟任何一个反驳她的机会,提起步子便离开了此处。

    只是可能因为走的太过匆忙,所以她离去的身影才会略显狼狈。

    更让栾烟没想到的是,云妃前脚才走,金阙离后脚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并且面色十分坦然,没有半点儿其他的情绪。

    虽然已经预感到这个孩子有些早熟,但她还是难免觉得场面非常尴尬。

    胸腔内的一颗心不由待滞着停了一下,然后她才小心开口试探道:“七殿下,你……都听到了?”

    “嗯。”

    金阙离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偷听被抓包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