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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烬中星火第十一章琴韵

    那女子来到台前,小心翼翼的放下古琴,隔着帘子对着众人侧身轻轻一福。自去香炉里燃起了一支檀香,烟霞缭绕间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旁边使女捧过一盆清水,仔仔细细的净完手后,她身对五徽端坐于琴前,轻巧的举起一双柳枝般的藕臂,左手按弦,右手试着一拔一勾,房中立时响起几声悦耳的音符。

    调准了音调,她略略一整衣饰,凝神敛息,手中轻吟慢挑,缓缓的奏了起来。只见她十指如葱,疾而不速,留而不滞。初时琴声恬淡幽雅,如松风远拂,石涧流寒。继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歌之矣乃,一一现于指下。听着这般飘逸出尘的曲声,连那些浑身铜臭的商贾也不禁生出了遗世独立的念头,满腔邪念顿时荡涤得干干净净。

    正当众人听的聚精会神,恍然以为自己身处深山邃谷,踏访老木寒泉之际。琴声忽的一暖,似有丽日当空,长虹贯顶。整个厢房内立时溢起一片万物知春,草木发芽的勃勃生机。随着那女子手中不停的揉绰注撞,曲调越发舒畅欢快。弦音流转下,如百花怒放,若鸳鸯临池,一派春意盎然。

    此时房中一片寂静,唯剩曲声叮咚,婉转回旋,众人皆已听得痴了。

    不一会,那琴声越拔越高,转而雄浑激越。落在听者耳中,仿佛看见自己穿怒海登险峰举目眺望,眼前天高地阔风平沙静,碧空万里如洗。一时胸中豪情壮志,汹涌澎湃。募地,一阵急促密集的琴声传来,宛若天边突然跃出两支虎狼之师,正在高速接近。弦音起伏跌宕,如闻铁蹄铮铮,烈风席席。章扬心中一阵震撼,勉力抬头望向帘后。隐约中琴声虽密,那女子抚来却从容不迫,十指或相凌不乱,或相离不殊。高声不漫,细声不湮。手如弦之魂,弦似手之影。走飞挑推间,峥嵘顿起。金鼓声、弓弩声、马蹄声、铠甲撞击声、兵士嘶喊声纷沓而来。待到琴声飞扬峻直慷慨激昂,穿云裂石直达云霄的时候,众人恍惚觉得自己真的置身于沙场之中。周身四顾,见两军交战,人马盘旋,时而有猛士斩将擎旗,时而有智者运筹帷幄。杀声震天彻地,凄嚎漫山遍野。

    听着这般惊心动魄的曲声,非但厢房中那些心志不坚的人颤栗惊恐,泣不成声。就连院外的马匹也焦躁不安的发出阵阵哀鸣。只听那女子幽幽低叹了一声,琴声且低且缓,渐离渐远。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七魂六魄悠悠然重回体内,恢复了神智。此时再去听那琴声,已是缠绵悱恻,时断时续。犹如依门眺望的深闺怨妇,正在担心自己从军的丈夫能否平安归来。弦音一声慢似一声,徐徐归于平静。

    院内外琴音已灭,曲声已渺,众人却觉得耳边依旧迂绕着无限滋味。其中神奇之处玩之不竭,竟是难以言表。

    章扬也沉默无语坐于凳上,方才琴声凛冽,如坠梦幻时,他的思绪随之飘回了思水河边、翠屏山下。依稀中梁氏兄弟亲切的音容,山顶上义军们悲慨的高歌,甚至连那夜月下的浴血苦战都一一浮现。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赵春山讶声赞道:“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本官数月未来,想不到如嫣你的琴技竟然精进如斯,当真妙不可言!只是后半段杀戮之气太重了些,似有离经叛道之嫌,不知是何缘故呐?”

    那女子双手离琴,于帘后轻声答道:“大人过奖了,如嫣不过是近来略有心得,哪里当得起大人如此赞誉。听姐妹们说近来均州烽烟再起,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如嫣一时心中感慨,这琴声就有些入了魔道,还望各位大人多多见谅。”声音传来,清脆宛如空谷之莺,众人听着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舒坦适意。

    赵春山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身坠风尘却这般悲天悯人,正在沉吟思考再说些什么才好。忽然他身边的章扬身子一动,竟然离座上前挑开垂帘,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走了进去。

    充耳不闻背后响起的声音,章扬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种强烈的**所驱使。他渴望知道在那琉璃闪耀,人影隐约的帘后到底坐着怎样的一个人?

    那女子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虽有些惊讶却毫不慌张。只见她素手纤纤,细腰盈堪一握,头上斜斜的梳了一道坠马髻,一张清丽绝世的脸庞上眉似新月,唇如樱桃。星钻一般的双眸迷离中脉脉秋波时隐时现,令人油然而生爱怜之心。微蹙的眉宇间隐露一丝疑惑,似是在询问章扬为何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站在琴台前,章扬脑海深处如遭电光一击,不禁有些失魂落魄。

    又是这种早已见惯不怪的震惊,如嫣脸上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了章扬一眼。忽见眼前男子明亮的双眸里迅速恢复了自然,转而散发出一股侵人肺腑的霸气,让她震撼之余顿生难以抗拒之心。心神激荡下她强自镇定,面带不悦对着章扬说道:“这位先生好像莽撞了点,如嫣献琴时素来不喜被人打扰。”

    此刻章扬已经似乎迷失了本性,从看到如嫣的第一眼起,他的心中便升腾翻滚着把她占为己有的欲念。这种念头是如此的疯狂,让他根本就不想去考虑什么情由爱意。压低身子几乎凑到了如嫣的面前,紧紧盯着她的星眸,章扬的语气炽烈狂热:“我想告诉你,你,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声音洪亮四处皆闻,就像半空中响起一道霹雳,震呆了厢房中所有的人。蔡七更是有如一只被梗住了喉咙的鸭子,弹起的眼珠险些掉到了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进来时还拘谨羞涩的章扬,现在竟然狂浪到这种地步。

    脸上感受着章扬热切的呼吸,如嫣脑中一片晕眩,想要出声斥责却又觉得浑身酥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惊讶的发现这个男子鲁莽无礼的话语竟然把自己十数载古井无波,只求琴道的平和心境生生撕开了几丝裂缝。她低下头避开那光彩照人的眼神,聚起神智里残存的一缕清明,软弱无力的说道:“难道先生以为如嫣身在青楼,便如那蒲柳杨枝,君欲采时采之,君欲弃时弃之。全然不必考虑如嫣的感受?”

    一席话如同一盆凉水劈头浇下,章扬这才从肆意狂乱中醒悟过来。挺直了身子深吸口气,他一边平复着狂乱的心情一边缓缓说道:“如嫣小姐说的正是,在下委实失礼了。我心虽生,奈何君心未起,强求又有何益。在下举止失态,还望如嫣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他语气中的失落惋惜听在如嫣耳中,只觉得心绪紊乱,百味交集,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后悔。口中呢喃了几句,连章扬也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两人呆对片刻,如嫣起身对着帘外微微一福,扬声道:“各位大人,如嫣身体不适怕是难以为继,这便先行告退。”说罢她眼角余光复杂莫名的在章扬身上停了一停,随后转身抱琴向门外走去。

    房内众人面面相窥,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在她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章扬坚定而又充满自信的声音:“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让均州百姓少受血光之灾。”闻言如嫣的双肩一颤,募的顿在了原地,许久才举步前行。

    “啧啧啧!”坐在魏家大院的客厅里,蔡七绘声绘色的描述完浣春楼的场面,对着章扬赞道:“佐云你还真是会装,弄得七哥以为你是个道学先生,要不是有个如嫣出来,哪里看得清你的真面目。”章扬的脸上已经红的象个熟透的苹果,任凭诸人嬉笑戏弄。那股支撑的**一去,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有些难为情。

    笑呵呵的一捻胡须,魏清为老不尊的打趣道:“少年心性,原是如此,美女当前,难免要神魂颠倒了。”刘猛也是满脸向往:“可惜小猛没去,否则说不定要和先生争上一争。”

    “你敢!”蔡七瞪大眼睛对着刘猛夸张道:“你是没看见,当时佐云一出来,双眼发亮快要喷出火来。那些个早就对如嫣姑娘有邪念的人都不敢出声,生怕佐云上去找他拼命。”

    章扬越听越不像话,憋不住道:“去去,七哥,你再胡说,我可要和你急了。”旁边诸人眼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笑得东倒西歪。嬉笑声中只听见章扬转了个话题正色道:“好了闹也闹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既然知州大人把兵权暂时交给了我,大家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应付哪些海匪吧。”

    厅内众人对视一眼,想起了海匪们的凶悍俱都收敛了笑容。思虑再三,几个人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一直商讨到了半夜方才去休息。

    两天后,各乡的民团纷纷来到了均州北门外指定的地点集合。站在一个小土包上,章扬苦恼的来回踱着步子,山丘下那万余名民团乱七八糟的挤作数团,全然没有纪律可言。“还真是头疼啊!要把这些乌合之众整合起来,十几天时间根本不够。”他低头思考着怎样让这些民团尽快具备一定的战斗力,没有注意到单锋正陪着一个汉子走了过来。

    “章先生”单锋满脸高兴的喊道:“你看,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江路平江兄。”

    “啊!是江兄?”闻声迅速抬头,章扬热情的看向这位近五年连任均州民团总提调的汉子。他身材不高却十分结实,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布满了久经风霜的痕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正在盯着章扬。

    两人几乎同时露出了微笑,江路平客气的拱手说道:“章先生一战成名,江某早有拜见之心,今日终得一遇,果然风采非凡。”

    章扬笑着摆了摆手:“撮耳小贼,胜之何足挂齿,江兄又何必学那迂人饶舌客套。”

    眼中一亮,江路平赞赏的点头道:“胜而不骄,真大丈夫也。既是如此,江某便省下那些废话,却不知章先生对击退海匪作何打算?”他直截了当的提出了问题,急迫紧促的语气显出他内心深深的忧虑。

    举手一指山丘下松松垮垮聚作几堆的人群,章扬佯做不解道:“有他们还不够吗?”

    江路平的脸上顿时一僵,他当了五年的民团总提调,自然知道这些人一哄而上打打落水狗还可以,要是拉开架势和海匪们作战,只怕对手一个冲锋就全都垮了。眼前的年轻人前次用兵时明明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把他们放在最后以多欺少占了便宜。难道一场小胜便让他改了主意,竟然想和海匪死打硬拚?

    看见他脸上惊愕的神情,章扬故作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江兄,有什么问题吗?”

    “章先生。”江路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章扬,他诚恳的说道:“以江某看来,均州民团大都出身农工少经训练。说句难听话,收拾百来个海匪或许还可以,要是和这么多敌人面对面的硬碰,徒然送命还在其次,让均州落入海匪的手中罪过可就大了。”

    “好!”章扬双手一击赞道:“江兄头脑清醒,判断准确,有你从旁协助,我就放心了。”伸手一指那些民团道:“江兄请看,他们人数虽多却杂而无序,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份保家守土的决心,能胜但决不能败。上次海匪人数太少,我还可以直接动用城卫军去对攻消耗。这一次就不行了,如果我先派城卫军出战,反而成了以少打多,肯定被海匪们一口吞掉。要是和民团一起去呢,人数上可能是二比一,作战能力却未必能比的上海匪。假如双方纠缠在一起时间一长,只要有一个人动摇逃跑,那就会全军皆溃。”

    江路平听的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所以江某以为我们还是守城比较好。”

    “不然。”章扬微笑着摇摇头。“所谓攻则有余,守则不足,被动挨打终非上策。何况均州城池虽然高厚,可民团都来自四乡,要他们丢弃家园不顾亲人,那这一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单锋在旁边听的入神,这时插嘴道:“章先生说得不错,起码我单刘两家的儿郎就不愿缩进城池束手待毙。”

    “对攻不行,死守也不行,所以我想首先动用民团,在海匪的来路上层层狙击,一路且战且退决不纠缠。再派人掐断对手的粮道和退路,然后根据敌人的动向,寻机觅势,动用全体城卫军击其弱点分而制之。只是这样一来,接连的撤退必然会导致民团士气低落,我原本担心他们或是徒逞匹夫之勇,或是望风而溃。如今既然江兄和我担心的一样,以你的远见加上威望,应该能够带领民团坚持住。”

    江路平低头沉思了良久,抬头苦笑道:“其他的我倒不担心,我当了五年的总提调,说几句话大家还听的进去。怕就怕民团们慌忙之中自乱阵脚,到时候我叫都来不及。要是因此误了大局,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均州父老。”

    “嗯,这个我也想过,好在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要把他们训练成精兵固然不可能,教他们怎么跑,跑的哪里总还可以吧。”章扬神色古怪的说道。

    随后的十几天里,章扬东奔西跑忙的不亦乐乎。先是把民团中那些年纪大点的筛选出去,理由竟然是他们跑起来太慢。接着又把剩下的六千多人分成了长枪队,弩弓队和长刀队,其中长刀队的人数少得可怜,只有六七百人。当江路平诧异的问起原因时,章扬解释说因为长刀要是用起来不熟练,和拿着一块废铁没什么两样。相反长枪只要稍稍指点,任何人都能发挥一定的杀伤力。听了这样的理由,非但江路平,就连单锋刘猛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段时间每天从清晨到夜晚,均州北门外始终上演着一幕奇特的场面。两千名弩弓手站在由四千长枪手组成的方阵后不停的发射弓箭,待到弓矢射尽,他们率先后退。前面的长枪手同时齐齐呐喊着奔向前方,然而最多冲出去三四十步,立刻扭身回逃。整支队伍虽然跑得飞快,倒也还勉强保持着队形。这样的训练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到最后单锋忍不住大笑着说:这恐怕是天底下最能跑、最会跑的一支部队了。此言一出,四周赞同之声登时络绎不绝。只有刘猛苦着个脸,说他率领的长刀队到现在一次逃跑都没有练过,到时候肯定成了给大家垫背的主。

    晨风夹带着草籽的清香席席吹来,温柔的围着章扬打了个转,又轻盈的飘向它方。贪婪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觉得自己的精神陡然为之一震。

    章扬脚下是距离均州三十多里的一座山峰,从山上望下去,宽阔的官道笔直通向前方。按照探子的报告,这次来袭的海匪仗着人多,不愿意走那条坎坷难行,容易被伏击的山路。反而顺着官道前进,一路声势惊人,进展迅速。判明了他们的动向后,昨天夜里他便率领着全部民团赶到这座山上,准备迎头痛击海匪的先头部队。

    悄悄的走到他的身边,刘猛焦急而又有些渴望的说道:“先生,海匪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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