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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汀的手艺确实很好,温凉年难得吃得比平常多了点,没有被情绪影响食欲。

    吃饱饭后,温凉年先去洗澡,将染了血迹的裙子扔进专门放换洗衣物的袋子,随便挑了件轻便的方领连身裙换上后,趿着拖鞋去找丹汀要创可贴。

    丹汀原本正懒洋洋地躺在书房里的沙发看书,见到她脚后跟的伤口,立刻去拿了医药箱过来给她上药,嘴里嘀嘀咕咕着要求她这几天都得穿拖鞋,别再磨破伤口了,温凉年只能应声说好。

    “你跟谢征认识很久了吧?”丹汀坐在她身边,笑眯眯道,“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谢征都回国一阵子了,怎么没听说过你这个人?你没有联系过他吗?”

    温凉年道,“没必要联系。”

    丹汀愣了一下,“为什么?”

    “你不是都摸到了吗?”温凉年伸出自己的胳膊,露出腕间的刀疤,慢吞吞地说,“命都不想要的人,跟过去的人重新联系本就是没必要的事。”

    “啊,这样啊。”丹汀说,“我以为你喜欢他。”

    “曾经喜欢,但是我不要了。”温凉年笑了一声,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站起身来说,“谢谢你替我上药,我去外面透透气。”

    丹汀没法再问,只得笑着挥手告别。

    温凉年走出大门,看见谢征正在河岸边抽烟,身形站得笔直,脚边落了几个烟屁股,显然已经独自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温凉年原本打算要绕过他去别处散步,但站在河边的谢征突然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凉年,过来。”

    温凉年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谢征身边,仰头问他,“怎么发现我的?”

    谢征掸去烟灰,简单道,“你的呼吸声太大了。”

    温凉年心里久违地浮现一种好气又好笑的荒谬感,“谢先生,你哪次没嫌过我呼吸重?”

    以前还是邻居时,温凉年年纪尚轻,玩心也重,数次意图偷偷靠近在顶楼抽烟谢征,准备要吓唬他,结果谢征总能在她出声之前转过身来,说她呼吸声太重,像是深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谢征笑了一下,掏出烟盒问她,“抽吗?”

    温凉年安静几秒,“不抽。”

    谢征挑眉,收回烟盒,“不错,我看见你在吃胃炎的药,少抽点吧。”

    “……”温凉年说,“你在测试我?”

    谢征吐了一口烟,“是,毕竟你抽烟还是跟我学坏的,总得劝你戒了,伤身。”

    温凉年刚升上高中二年级那年,因为课业压力太重,透过认识的人买了一包烟跟打火机,晚上趁妈妈还没回家,坐在楼顶上想抽烟解压,结果被呛得一顿咳,恰巧被上来抽烟的谢征发现了。

    于是谢征屈膝蹲在她面前,拖长着语调教她抽烟。

    温凉年按着他教的,再次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将烟雾含在嘴里,慢慢吞了下去,烟雾窜过喉间时有股灼烧感,心跳很沉,胸腔跟着了火似的滚烫,脑袋一片晕眩,随后才意识恢复清明。

    当时她说,“我以为你会叫我别抽烟。”

    谢征叼着烟低笑,“我叫你不抽你就会听话?”

    那倒是。

    温凉年不住心想,暗恋的滋味像初次抽烟,抽得心肺蹿火,还要揣着那簇火光不放手。

    想到过去的事情,她突然说道,“对我而言,抽烟是排解心情用的,我确实烟瘾太重,可是不抽烟又让我感到极度焦虑。”

    谢征问,“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焦虑?”

    温凉年垂下眼帘,“我不确定。”

    沉丝丝问过一样的问题,温凉年总觉得焦虑是有源头的,却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感到焦虑。

    谢征转过头来看她,“是那些焦虑把你逼上死路的吗?”

    温凉年怔了一下,否认道,“跟焦虑无关,自杀只是一个选项,我当时是选择自杀罢了。”

    她不愿细说温平允的事情,一旦细说了,说不准连她跟温平允上床这件事都会被他察觉出来。

    “为什么当初你不告而别就消失了?”温凉年刻意提出另一个问题,将重点挪回他身上。

    谢征踢了一下脚下的碎石子,回答道,“有个卧底任务,不方便透露的机密,所以我才会连夜收拾东西走人。”

    “果然。”温凉年倒是不意外,她也猜测过谢征可能是去出任务了,所以没有责怪他的不告而别。

    “你怎么会在我带小柯上山时跟上来?”温凉年又问,“你早就知道我在村里吗?”

    “不知道,但大概听说村里有人在说关于你的传闻。”谢征说,“恰巧我上山散步时,有村民告诉我那个陈彪行踪诡异,鬼鬼祟祟,似乎在尾随别人,我觉得不对劲才跟了上去,没想到他跟踪的人是你。”

    温凉年笑了,“听到关于我的传闻?什么样的?”

    “诸如孽障回村、荡妇的女儿、二奶生的野种等等这类的传闻,不怎么好听,十个人里有六个人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由此可见这是人传人的谣言,大多内容都是夸饰渲染出来的,不值得关注。”谢征不以为然地嗤笑出声,薄唇轻抿着烟,向她伸出手来。

    “做什么?”温凉年狐疑地问。

    “想看看你手腕上的刀疤。”谢征道。

    温凉年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嗫嚅道,“很丑,没什么好看的……”

    谢征不语,依旧摊着大掌,让她把手递过来。

    她迟疑几秒,终究是将手伸了过去。

    温凉年的肌肤白皙,以至于那条横在腕间的伤疤看起来格外狰狞。

    谢征捏住她的手指,端详了几秒她腕间的刀疤,沉声问道,“这一刀下了死手了吧,当时是谁救了你?”

    温凉年说,“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温平允。”

    他松开她的手,问道,“你们从来没有联系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很奇怪对吧?”温凉年轻描淡写道,“以前我过得那么惨,他都不曾出面过,结果我一自杀,便在我差点儿死掉的时候出现了,这点我也没有想明白。”

    “后来呢?他对你的态度与表现如何?”谢征问。

    温凉年心想,谢征这种过于敏锐的性格实在让她难办得很,就算话题被带开了,他也能巧妙把话题引导回他想知道的细节,如果她再闪躲,那谢征更有可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他经常送我些礼物,替我选了一间读书风气不错的学校,还送我一条宠物蛇,我很喜欢。”

    温凉年语调平稳地陈叙温平允替她做过的事情,“陈彪是贾川的左右手,也就是那个叫做川哥的人,当时川哥将我的同学们当作人质逼我去找他,后来温平允收到我的求救后即时赶到,没让川哥来得及对我动手。”

    “听起来是个好哥哥。”谢征捻熄了烟头道,“温家的势力不小,多年以来对你不闻不问,现在又对你百般讨好,看起来像是在弥补,他欠了你什么?亲情?”

    “或许吧。”温凉年说。

    谢征看她一眼,忽然道,“你仍然在意那个混混对你做过的事情吗?”

    温凉年知道他指的是混混强奸她的事情,手指不自觉地去摩挲右腕的伤疤,低声道,“我不在意什么处女不处女的,只是觉得很恶心。”

    温凉年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谢征回国后不曾联系过她,只是暗中调查她的事情去得知她的近况?又为什么即便知道她这段日子经历过不少折磨,也没有在回来后主动联系她?

    无非是没有把她放在心里一个特别重要的地位,甚至老早就察觉到她对他的心思,想要她掐断这份异样的感情罢了。

    于是从再遇谢征后,她始终与他保持距离,并要求自己尽快抹除对他的暗恋,让他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无须再为她的境遇感到同情,两人自然就能随着时间慢慢疏远开来。

    况且跟谢征在一起,她可没法继续心狠手辣下去。

    “我联系过司机了,明天我就回去。”温凉年淡淡地说,“我的电话号码没变,有事随时联系。”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下,她读懂了谢征的问她的那些问题掩盖着对她的不放心,而谢征也听明白了温凉年话语间的意思,指出他明明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始终没变却不联系这点,摆明是打算和她划清界线,所以她明天就走,不再打扰。

    谢征没有阻止,只是点了头,表示知道了。

    *

    隔天一早,温凉年去找正在后院晨练的杨启慎,告知他自己待会司机来了就走。

    杨启慎得知她要提前离开了,有些惊诧,“我还想着下午带你去河边钓鱼呢,真的要提早走吗?”

    温凉年说,“本来就是临时住进你家里的,我不好多待,正好我也累了,想回家休息。”

    杨启慎叹气,“哎,这样也好,我觉着谢征那家伙也是不太想吓着你,才会连拦都没拦就答应让你提前回去的。”

    “吓着我?”

    “是啊,征哥胸腔中弹,动手术后因为数次注射吗啡止痛,出现成瘾的情况,养伤的同时也是戒毒,发作起来挺吓人的,所以这次领导给他放了长假,让他先养好身体再说。”杨启慎挠了挠头,补充道,“他刚回来那阵子比较可怕,近几天好了一点,没发作过几次。”

    温凉年皱了一下眉,想到了谢征回来后没联系她的另一个可能性,怕是也不想让她察觉他的不对劲。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还等着要查出毁掉她生活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况且她若要走上报复这条路,势必得放弃对谢征的感情,这都是迟早的事罢了。

    车子差不多在十点半时过来了,司机帮着凉年将行李抬上车,丹汀跟杨启慎也跟出来,站在门口送她,唯独谢征没来。

    “他一大早毒瘾又犯了呗。”丹汀说道,杨启慎是东北人,难免她的口音也被丈夫给影响了些,“正关在房里抽烟呢,整得跟仙境一样,我跟启慎都不敢进去,呛死人了。”

    温凉年失笑,“行,替我跟他说声保重。”

    丹汀笑嘻嘻地说了声好。

    待凉年上车离开后,杨启慎拉了一下妻子的手,悄声道,“她真的不喜欢咱们征哥?”

    丹汀冲着丈夫翻了个白眼,“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杨启慎说,“也不是我想管,只是征哥一回来就让我帮忙调查她的事情,这上心的程度看着可不像是普通邻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