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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有非凡才能的人,顺应时事,拯救危亡的国家和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倾覆的国家重新被匡正,松弛的道德规范重新得到恢复,远方的国家前来朝拜,近处的人民安居乐业,小心谨慎,爱民如子,则国家可以昌盛。若只为一人之欲,使人不见其德,只见劳役,而求国家安定,如负薪救火,扬汤止沸,实不足取。”

    “世子于金城盟会,曾言要让凉州生民,皆可得地而耕,得草而畜,得桑而织,得麻而绩,得工而劳,得商而务,得官而守。少有所依,老有所养,男有所处,妇有所从。若果如是,则凉州幸甚,万民幸甚,然不知世子将施以何政,致凉州达此梦想。”

    我答道:“此非梦,益州之地,已庶几达此境矣。”当下将先生蜀中之策约略的讲出来。

    妙谛听着,连称善哉,一时间,话语投机,谈兴越浓。此人不似和尚,到似个饱读诗书的大儒一般,我每每听得,自觉受益非浅。我们谈治国,谈举贤,谈理财,谈纳谏,直谈到中午时分。

    “善哉善哉,世子之言极是。我听说,构大厦者先择匠而后简材,治国家者先择佐而后定民。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狐白之裘,非一狐之皮;治乱安危,存亡荣辱,非一人之力。治国之道,首在举贤,不知世子以为如何?”

    “至哉此语。刘向有言,国不务大而务得民心,佐不务多而务得贤俊。贤者乃国家兴盛之首要之事。”

    妙谛叹道:“世子果非常人,一心为民,实百姓之福。老纳听说,齐桓公还是公子小白的时候,管仲扶助其兄与小白争位,曾箭中小白的衣钩,但小白却原谅管仲,终成王霸之业。不知世子以为桓公与管仲为何人?”

    “桓公明君,管仲贤臣,君臣相得,霸业遂成。”

    “正是此理。若有人曾与世子为敌,今愿归降,世子能原囿否?”

    “大师所举贤才,必非常人,禅自无不允。”

    “如此,老纳代那人谢过殿下。”说着,妙谛已深深施下礼去。

    “大师何须如此,快快请起。但不知此人是谁?”

    “惭愧,此人乃是老纳的弟子,名唤阎燮。”

    第一部风云渐掩英雄色第六十五章阎燮伏诛

    “啊也!”我猛得跳了起来,想不到,我来此本为给刺客机会,好乘他出现之机将他除掉,怎知眼前这位大德高僧竟是刺客的师傅,而他这位师傅在却我眼前为他求情。我竟落入贼窝里了么,这样一想,不由也有几分紧张,“他在哪里?”

    妙谛笑道:“世子放心,在我小庵之内,无人能伤得你。燮儿,出来见过世子殿下。”

    我霍然站起,脸色阴晴不定,手按腰间的神弩。原谅他么?难道赵正就白死了不成?他是个人才,本领确比赵正强之百倍,若为我所用,必令敌军将领夜不安席。可是,他与我有杀父之仇,又杀死了赵正,我能信得过他么?他能诚心归附于我么?

    大师,你为何看透天下,却看不清最简单的人心?

    妙谛却不知我的心思,只代弟子求情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徒无知,还请世子慈悲则个。”

    我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且收下他,操之在手,比纵之山野安全些,到时候……

    然而,半晌隔壁并无动静,一个小沙弥从隔壁出来,叫道:“师尊,阎燮师兄,他不见了。”

    “何时不见的?”妙谛大怒。他费尽心力来保这个徒儿的性命,哪知他竟然逃了。

    “徒儿不知,今早他尚在小室中打坐,可是,可是……”

    妙谛一声长叹:“教徒不严,吾之过也。阎燮何不智如是,与世子相斗,虽有万夫不挡之勇,亦如以石击水,自寻死路尔。阎燮,妄我劝戒你数日,又代你求情,你却固执若此,以私情而废公义耶?”

    我心头刹时竟然轻松了很多,肃容道:“阎燮此去,必还是要为父报仇,我等着他。昔有豫让代主报仇,吞炭漆身,至此不悔,虽是不明是非的愚蠢之人,却也算求仁得仁。大师有此刚正之徒,也足告慰,而禅有如此对手,也足畅怀。只是在下与大师交往虽短,意趣颇合。我若死于其手,还请大师为我超度一番,也算不罔今日之会。”当下拱手告辞。

    妙谛脸色发青,愣了一愣,道:“世子且慢。”转头向小沙弥:“唤你普法师兄前来。”

    不一刻,我听得有如一头巨象自后院行至,至门前立定,门开处,一个年轻的和尚走了进来,道:“普法见过师尊。”我正诧异那巨声自何而来,一眼见到他背后负了一柄巨大的精铁降魔杵,看样子足有上百斤的份量,难道这是他的兵器不成?

    只听妙谛道:“普法,为师命你护持世子殿下,直到带你师弟回来。”

    普法点头道:“是。”

    我问:“这位小师傅的本领,强得过阎燮么?”

    妙谛道:“此子年齿虽幼,但足可保世子平字。”

    我上下打量着普法,却见他从容镇定,不露声色,当真有高手风范。我心下想道:“如果他当真有此本领,我还要不要放他回来?嘿嘿,若放他回来,怎么对得起我爱才如命的名头?”

    于是辞别妙谛,一行人回归金城。

    想不到一切准备都已做好,却未能遇到阎燮,我不由略有失望。好在得了普法,此人若做了我的贴身护卫,我的安全必可上升一个档次。

    当夜在大营之中,我让人提来路上报信的方德。他不让我入五泉山,似乎是得到什么消息的样子。看他衣着,难道他会是阎家的仆人?还是……

    我不由想起鹑觚城下的事来。

    不一时,方德入帐,跪伏于我的身前。问道:“方德,今日你为何让我回车。”

    方德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世子遣退左右。”

    我挥手让兵丁退下,只留黑塞在身边:“说吧,你难道知晓阎燮的消息?”

    方德膝行两步,靠我更近:“正是。”

    我微微向前倾身:“他在哪里?”

    方德露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双手在地上一击,腾空飞起,没有重量一般向我扑来。

    他,竟然便是那刺客阎燮!他见师尊不许向我报仇,而我防犯严密难以下手,竟敢于假作报信,到我身前,实在是智计百出!而我在山角令人擒拿他时,他竟敢于束手就擒而不反抗,又十分坚忍出色!可惜,此人铁了心与我为敌,更伤害了赵正,我绝对无法收留他。

    阎燮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已掠过黑塞身边,距我不足三步,再也无人能拦住他的去路。

    他没有带兵器,但他的双手就是兵器,我的金丝甲或许可以防住箭射枪刺,却对重拳攻击作用不大,也阻不住他攻我头颅或咽喉等要害。

    阎燮目露凶光,灯火下,有如一头孤狼,手上带的劲风是那样疾,吹得帐中烛光狂摆。我被这风吹了眯了眼睛。

    我没有闪避,事实上以我的速度,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也根本无法闪避。就在他拳上的疾风吹到我身上时,另一股更加强劲的疾风穿透我的几案,带着一声尖锐的啸声,击在阎燮身上。阎燮如同触电般身子一震,自半空中摔了下去。他挣扎着,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身上多出来了两个箭洞--一个是我射的,另一个是黑塞射的。

    而我们手中,各持着一具小巧的诸葛神弩。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发现我是我?怎么可能有防备?”阎燮急剧的喘息着,血从口角淌出,弯弯曲曲流下去。他想要挣扎,但神弩上的虽然小箭长仅八寸,却涂了巨毒,其间痛苦比刀砍斧劈犹为难当,他能坚持着不发出惨叫,我已很佩服他的毅力了。

    “我自然看出你是你。无论你隐藏的多好,但在你杀害赵正那一刻,我已把你的影子深深刻在骨头里了。”我狠狠的应着。事实上,我并没记住他的样子,只是记住了赵正的仇。我知道他会来,也知道他的厉害手段,所以我把今天离我近的每一个人,都当成刺客来防犯。何况他的三弟,在鹑觚城下,也用过同样的一招来暗算我。

    阎燮已经痛苦难以握紧拳头,无力的颤抖着,身上的洞里流淌出黑色粘稠的血,毒性大约已经深入头脑,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无法聚到我的脸上。他只是恨恨的望着我的方向:“刘阿斗,算你运气!你杀了阎家的人,阎家,不会与你甘休的!”

    “你杀了我的人,我同样不会与你甘休的!”我不想让他再受苦,也不想再听他的话,左手持机,右手搬动机牙,神弩自动上箭发射,一支短箭飞出,正中阎燮眉间,阎燮登时气绝而亡。阎门四个高手,已去其三了,阎艳,阎爔,阎燮,只余一个阎焕了。

    我围着阎燮尸身转了两圈,对黑塞道:“斩烂他的面目,偷偷埋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特别是不要让那个普法。”

    嘿嘿,普法,你师傅让你带回你的师弟,才能离开我,我看你怎么带回他去!这下,你还不跟我一辈子?

    黑塞不知我的用意,点头去了。

    随后,我修书一封给黄权,让他在我走后,着手处置金城太守府的书办和那家马具店,彻底清除阎家在金城的势力,同时,好好打探阎焕的事。既不能为我所用,我也就不能再留着这个祸根。

    不过,很奇怪的是,阎焕身为阎家长子,却一直没有露面,在各种消息里,似乎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一样。若不是我查到了阎家的族谱,我几乎会以为眼下阎氏一门已经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