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千军马,轻易的撕破了敌军的军阵,把魏军打的狼狈而逃。赵云引军向东,沿河来到华州之北。华州城四门紧闭,点起狼烟,赵云并不理会,只是分别派出探哨,沿河打击魏延残部的消息。

    时隔不久,消息传来,冯习与魏延已至。赵云点头:“让他们不必停下,直接西去。”

    冯习一路行来,千辛万苦,连遭恶战,在中途又失了何九曲,虽未受伤,却也是心力交疲,他站在船头,喊道:“赵将军!”

    赵云一笑,将手一挥,让他们西去。这手一挥,冯习便感到全身心都一下子松驰了,熨贴了,虽然还处于万马军中,却是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汉军才退,前方烟尘四起,北岸、南岸、华州三方向同时出现敌军,黑压压看不到边的人马,齐步而来的气势,让大地也开始抖动。

    有汉军士兵仓皇的四顾,但他望到赵云,心中便安稳了,踏实了,觉得敌军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赵云骑在马上,喝道:“打出我的旗号。”由于此次出兵,赵云的要求是快速潜行,不亮身份,不打旗号,掌旗官一路行来,浑没有平时的威风感觉,早有些不奈。一听赵云令下,尊声得令,一挥手,四名护纛兵士将碗口粗的大纛抬过来。掌旗官从贴身胸甲中取出大旗,轻轻一抖,扑拉拉展开,升上了五丈高纛顶。火红的一个赵字,龙飞凤舞一般,绣在雪白的蜀锦上,竟有一种凌空飞出,择人而噬的感觉。

    纛旗下,赵云独自一骑挺立阵前,不动声色。

    东面的魏军停下了。

    北面的魏军停下了。

    南面的魏军停下了。

    秋风猎猎,渭水滔滔,三军失色,万马齐喑。

    赵云大旗突然出现,令魏军不由驻足。赵云浑似没有看到眼前的魏军一样,信马在大纛下来回的游荡着,手中枪有意无意的指向距他最近的魏军东路军主将。

    那人,正是曹肇。

    “前面那人,可就是当年深受武帝喜爱,曾下令必欲得之而后快的常山赵子龙?”曹肇问身边的副将。

    “正是。”

    “好威风的一员大将。可叹我生也晚,竟未遇将军于盛年之时,可叹,可叹。”曹肇目光里竟带着赞叹和痴迷,把目光只在赵云的身上来回的看着。

    “狮子老了,会被野狼欺负。”副将道,“将军,我愿往取赵云首级。”

    曹肇摇头道:“此人非同小可,不得出战。”

    说话间,南路营中一骑飞出,却是曹真手下大将,左部先锋朱赞,高声喝道:“赵云老贼,尔以孤军深入,不惧死乎?”

    赵云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还敢前来,不惧死乎?”

    朱赞大怒,拍马舞枪直取赵云。曹肇定睛看时,只觉赵云那那刺出的并不快,也并不是威猛实足,但两枪相交只一颤间,突然灵蛇般有了生命,一颤之下,已刺入朱赞咽喉。朱赞不相信的睁大双眼,喉咙里格格响着,不甘心的抽了下臂膀,呼得落下马来。曹肇也不由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由于是曹操待如亲子的千里驹曹休的儿子,他在南方,曾师从张辽、乐进诸人,后至洛阳,也见识过许褚诸将,这些人或威猛,或强悍,或快捷,或狠戾,却从未见识过赵云这样的枪法,隐杀气于一片柔美之中,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外泄,只在柔美里突现锋芒,立取敌将性命--这曾是他一生追求的武技最高境界啊,想不到,敌将赵云,轻轻易易便使出来了。

    他想起许禇曾说过的那句话:“赵云受过名师指点,与我们这些打野架练出来的不在一个档次上,跟他打架,太累,你打半天打不动他,只要稍一失神,甚至都没有失神,他的反击就上来了,枪枪不离咽喉,恐怖!所以,我宁可和张飞马超作对,也不愿对上他,有力气都使不上。”

    赵云刺死朱赞,连看都不看,轻轻挥手,有兵士上前拢住马匹,把朱赞尸身横在马背上,逐回的本队。这段时间里,曹肇没有看到赵云有任何表情,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激,还是什么,全都没有。他似是一座冰山,看似晶莹通透,却又重重遮掩,无法看透它的内心。

    不知为什么,曹肇觉得赵云应该是有些落寞的,过于杰出的人,都应该是站在峰巅的,无以伦比的,这也造成他们难有可供沟通之人。

    曹肇不觉间催动了战马,向着赵云靠近着。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赵子龙那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却仍不失英俊的面容。他没有出枪,只是带着崇敬和仰视望着赵云。

    赵云从未见过这样的敌将,不通名,不报姓,以主将之尊出马,却并不动兵器--难道他是个呆子不成?的确很有些象的。但,他是敌人,敌人是不分呆与不呆的。不过,赵云却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赵云把枪一摆:“拿枪。”

    曹肇没想明白,下意识的取枪在手,赵云梨花枪已闪电般刺过来。曹肇大惊,这才回过魂来。“当”的一声响亮,有如碎玉滚珠一般。

    曹肇觉得自己喉咙被划开了,血正向外喷涌。他伏在马上,向回便走,心底里却分明知道,其实他将那枪架开了,赵云并没有伤到自己,这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但他却无法控制,难以承受赵云向自己出招的挫折感和无力感。他的枪倒抛着,向本队归去,那竟是游击营全军撤退的号令。

    东部最强大的游击营,就这样后退了。

    四

    赵云一枪刺死南路军的先锋官朱赞,一枪逼退东路军主将曹肇,见敌军后退,赵云把枪一招,便冲了上去。东路军是主动后退,令行禁止,阵形不乱。

    曹肇此时心头阵阵烦乱,退军的号令是在不自觉间发出的,但他却也不想收回,甚至他觉得,败在赵云手中,成全赵云的威名,竟是件很开心的事。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与赵云相遇的刹那,他竟无力向赵云发动攻击。我是怎么了?这个美少年不知道。

    南路军见游击营后退,却不由迟疑。领军大将曹遵见军马后撤,大声喝道:“不得后退!赵云人少,根本不是我们对手!这正是我军建功的好机会!”

    他呼喊着,正为自己的沉着冷静而自鸣得意,一回头,赵子龙的白龙距离自己已不足十丈,枪尖闪动,有如银山一般。数将上前阻击,眨眼间已落下马来,吓得曹遵亡魂皆冒,拨马便逃。赵子龙长笑声中,一箭射出,将曹遵头缨射落。曹遵败退,南路军不由丧胆,跟着一窝蜂的逃窜。曹遵直逃出十余里,才收拾残军,停下马来,犹自以手抚头道:“我的头还在么?”

    曹遵再不敢相信只有人多就可以击败敌军的鬼话,那个人,是个不败的神话,他的实力,不是人力能挡得住的。他收拾乱军,才发现由于自相踩踏死伤数百,又失了先锋主将朱赞,回去可如何向曹真与张郃交待。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随着曹肇的游击军一起撤退呢。不过,总要想办法交待的,他唤来行军主薄,说道:“记--我军追击贼军魏延、冯习残部,大获全胜。途遇赵云部,将士奋勇拼杀,朱赞战死,游击营被击退,我军护卫游击营后翼,败而越勇,退而弥坚,终于击退赵云人马。”

    --有些人打仗不在行,但是给人栽个赃,设个套却是很在行的。轻轻易易,败退的首责便落在曹肇身上。

    特立独行的曹肇在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些同族们陷害了。年轻的他,并不知道,在三国的年代里,只有热血和激情,是难以生存的。

    击退东南两路人马,赵云隔河望望北岸的魏军,高傲的一笑,引军西去。

    此战,阻击十倍强敌,接应魏延军马,赵子龙未伤一人,胜得干净利落,实不负无敌美名。但是,无论如何,这不过是在大军失败之后,降低损失的一个举措,并不能使汉军摆脱魏军的巨大压力。一切,都还要看丞相的部署。

    不过,魏军高手还是真多呢,适才那个少年,居然可以在茫然中,条件反射般阻住自己必杀的一枪。不知这样的年青高手,魏军中还有多少,季汉年轻的一代,也快些成长起来吧。

    自己的两个儿子,却都是资质平平,远远及不上自己,能与适才那个少年相比的,大约只有远在西凉的姜维等几个而已吧。

    算了,不想了,回军。

    北线。

    王平接到孔明令箭的时候,正与郭淮对峙。他不是魏延,严格服从军令是他的信条。所以他指挥人马连夜后退,天明时渡洛水,还至下邽。也就是在这一日,他看到河对岸那扑天盖地的人马。一支骑兵咆吼如雷,在对岸嘶鸣着,马上将士个个身着重盔重甲,手持长矛--曾经身处曹营的王平一眼认出,那是虎豹骑,纵横天下的虎豹骑!

    王平感到全身上下大汗淋漓。他没有想到,他对面的队伍里居然会有这支部队,这支以百人将为小兵的队伍,这支身着重甲不惧弓箭却又行动如风的队伍。除非是主公的白耳精兵,又有哪支人马可以与之相抗?自己的人马么,笑话。

    如果不是按着孔明的要求退兵,现在他只怕已经全军皆没了吧。

    丞相神算,果然是天下无双的。

    在混乱里,所有的情报都失去了,魏延、冯习全都不知所在,吴班北击公孙恭残部未归,北线中三员大将,现在只自己带了不足两千的疑兵,如何守得住洛水?

    可还能后退么,再后退,便一路无险可守,在平原地带,自己的军队无论如何跑不过虎豹骑,必然会死无全尸。况且,自己怎么让长安城面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