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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帽子给我。”张雷说。

    刘晓飞把地上的军帽捡起来,拂去灰尘交给张雷。张雷戴上军帽,深呼吸:“我是军人,是战争的宠儿!”

    大家看他。

    张雷的脸上平静下来:“我是硬汉。”

    他推开同学们,慢慢地走着。

    同学们看着他的背影,都无言。

    “这都怎么搞得啊?”刘晓飞自语。

    “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张雷突然站住,回头面对同学们高喊。

    陈勇默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子君。

    方子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中无光。

    “我去把他叫回来。”陈勇戴上军帽。

    “陈勇!”方子君说,“你不要叫他,不要……”

    陈勇慢慢转身:“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方子君无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陈勇站在她的床前。

    “你帮不了我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陈勇说,“哪怕是我的生命!”

    方子君苦涩地笑:“谢谢你,陈勇。可是你真的帮不了我的……”

    “我能为你作什么?”陈勇问。

    “我没有退路了……”方子君长叹。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陈勇看着她说,“我不会趁火打劫的——我陈勇在战场上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英雄,在你的面前我也不会是个卑鄙小人!”

    方子君感激地:“陈勇!”

    “我喜欢你,也尊重你。”陈勇恳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一切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作什么?”

    “我必须和他分手。”方子君平静地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你说怎么作?”

    “他不会死心的。”方子君说,“我需要让他彻底死心!”

    “你说。”陈勇看着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方子君看他。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勇沉默半天:“……你知道答案。”

    “我跟你结婚。”方子君苦涩地说。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方子君说,“但是我不能爱。”

    陈勇低头,抬起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这样充当这个角色。——但是,我会先写好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

    方子君看着他。

    “你随时可以签字。”陈勇说,“而且,我也不会碰你——我陈勇是个粗人,也没文化,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不问你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你这样作的真正目的。只要你方子君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我没有不办的。这个任务我会完成,你保重!”

    陈勇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你为什么会这样?”方子君问。

    陈勇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

    “因为,我爱你。”

    方子君感激地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委屈地哭了。

    雷克明和何志军走在大院里面说着话,耿辉匆匆从后面走上来:“你们二位很悠闲啊?”

    “怎么了?”何志军问。

    “出事了。”耿辉无奈地说,“我们上报军区直工部的士兵提干推荐名单被打回来了。”

    “怎么回事?”何志军纳闷。

    “直工部卡了硬指标,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行。”耿辉说,“我们推荐的士兵有两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是小学文化。”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何志军问,“小学文化你推荐他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让军区捋我们吗?”

    “是乌云。”耿辉说,“当时我也糊涂,不想伤害他。”

    “这不是更大的伤害吗?”何志军踱步,“战士都做好提干的准备,可能都给家里写信打了电话,亲朋好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他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在咱们部队还好说,他们都是老兵,没人敢随便说个不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耿辉说,“直工部同意对那两个初中毕业的战士进行文化基础和军事技能考试,如果可以达到基层干部的标准可以考虑——乌云,他们根本不考虑。”

    “我记得他。”雷克明说,“我来和他谈吧。”

    “你刚刚到大队,对这些工作还不熟悉。”何志军说,“这种恶人还不能你去当。”

    “就因为不熟悉,我才更合适。”雷克明说,“你们熟悉反而不好说话。”

    “那好吧。”何志军点头,“注意方式方法,乌云是个很憨厚耿直的战士。”

    “特种部队对基层指挥员的要求,他也确实不能胜任。”雷克明看着乌云的材料,“他虽然能吃苦,但是不具备外语和基本文化基础,没有培养的前途。”

    “感情用事,往往才会真正伤害了感情啊。”何志军背着手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感叹。

    耿辉苦笑:“如果我坚决点,就不会有这个事情了。我要在常委会上作检讨。”

    “我去了。”雷克明看完材料心里有底了,走了。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他就要烧到战士的头上了。老雷是有心在大队树立自己一贯的冷面杀手形象啊——那我们空下一个名额,军区怎么说?”

    “点名要林锐。”耿辉说,“我还挨了批评,说这样的战士如果不能提干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何志军苦笑:“不是你的,争也没用;是你的,怎么让都是你的。”

    “来来来,抽烟抽烟!”

    大家坐在训练场上休息,大汉淋漓的乌云笑呵呵地给班里弟兄散烟。林锐拿过来烟一看是石林,大惊:“我操!你日子不过了?”

    “咳,这算啥!”田小牛嘿嘿笑着点着烟,“等咱们乌云排长走马上任,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拿工资了!一个月一千多呢,到时候抽石林都是赖的!”

    大家哄笑。

    “等我命令下来,我请大家抽红塔山!”乌云乐得合不上嘴。

    林锐笑着骂他:“烧包吧你就!照你这么发烟,你就当了团长工资也不够你造的!”

    董强看看乌云,再看看林锐,无奈地叹息。

    “怎么了?”眼光敏捷的林锐看着他。

    “班长,要我说实话吗?”董强提起枪走到林锐面前蹲下。

    “说。”林锐不动声色。

    “我恨你。”董强看着林锐说。

    “为什么?”林锐还是不动声色。

    “你让我们全体在战场上进入险境。”董强苦笑着说,“他是出色的特战队员,但是不具备指挥才能,我不愿意跟着这样没脑子的排长上战场。”

    “混蛋。”林锐牙齿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班长,你让我说实话的。”董强说完起身走了。

    “你给我回来!”林锐叫住他,“听着,这个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乌云以后是我们的排长就是绝对直接领导,不许你在下面乱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董强闷闷不乐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记住这个!走吧。”林锐说。

    乌云已经站在圈子中间,开始忘情唱歌:“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

    歌声当中,雷克明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林锐第一个看见他:“起立!”

    大家赶紧起立,乌云也急忙站到队伍里面去。

    雷克明目不斜视,快步走过来,光学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而寒意天然而生。林锐跑步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副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一排正在组织室内近战训练,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林锐!”

    雷克明还礼:“稍息吧。”

    “是!”林锐敬礼转身跑步到队列前面。“稍息!”接着跑步入列。

    “同志们!”雷克明站在队列前面,“请稍息!——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速度不够快!你们的手下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看不见力度!你们是在玩游戏?这是在准备打仗!你们的面前就是敌人,就要往死里面打!心慈手软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战友,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怒吼。

    “继续训练!”雷克明说。

    “一排继续训练!”林锐出列组织,“各个小组立即到位!”

    战士们迅速动着。

    “乌云,林锐,你们过来一下。”雷克明一招手。

    乌云和林锐看看他,纳闷地走过去。他们身后,空包弹已经劈啪开始响,战士们按照战斗编组鱼贯进入汽车轮胎搭建的室内近战训练场。

    “乌云,军队是什么?”雷克明看着他淡淡地问。

    “是钢铁集体。”乌云纳闷地问,“副大队长,您问这个干什么?”

    “钢铁集体就是由钢铁的纪律凝结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战争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雷克明说,“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战争机器运转通畅,都有各自的职责,缺一不可。”

    乌云看着雷克明。

    “我是想告诉你——由于你的学历不够,你的提干推荐,被军区驳回了。”雷克明没有什么表情。

    乌云犹如被雷劈了木然了。

    林锐也睁大了眼睛。

    “军区直工部点名要林锐,很遗憾。”雷克明的语音永远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你是老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军队有军队的硬性规定,这些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乌云的脑袋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批你半天假,可以休息一下。”雷克明说,“站直了,你是经过战斗考验的老兵,别让新兵同志看笑话。失败没什么丢人的,被失败击倒才丢人。把枪交给林锐,去吧。”

    雷克明转身走了。

    乌云张大嘴,耳朵还在嗡嗡。

    林锐看着乌云:“乌云?”

    乌云的脸上没有表情,喃喃地:“我已经给我妈写信了……”

    林锐低下头:“我去找大队长和政委!”

    乌云一把拉住他:“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

    “乌云,你别这么说!”林锐看着他。

    “我为了提干,什么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