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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 第18章
    这样的事情七八年前要是被我撞见的话,我一定会冲上去见义勇为,可到现在我见得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再去学雷锋,最多我麻木地冷笑两下:抓贼么那是警察的事,警察都不作为,那干我屁事?至于那个小聪明耍流氓的男子那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倒还要佩服他胆儿大,居然敢在数千人面前公然展示他的性冲动。我比他还要流氓,却没他胆大。

    站在红绿灯前准备过马路,绿灯一亮人群立刻流动起来,过了马路我再回头看人群,真他妈的象列队去觅食的蚂蚁,走两步偏头看见身旁店铺上挂着一块白纸板,板上写着如斯血红大字:跳楼价三折,不计血本,给钱就卖。我忿忿不平地,他妈的,现在又有哪个不是给钱就卖?为了钱,我他妈的还想去跳楼呢!三折,骨折吧你!

    我极度无聊地一路闲逛着,擦肩而过的男人女人,擦肩而过的臭气香气,擦肩而过的高贵低贱,擦肩而过的放荡与贞洁,我看着他们形形色色的穿着,看着他们或喜或忧或无奈或茫然的表情,再看着身旁那高楼大厦,突然醒悟:我原来是活在动物世界里,他们这些人或是象狼,或是象狗,或是象猪,或是象狐狸,或是象猴子,或是象飞蛾昆虫,或是象老虎,或是象蜉蝣,四处奔波,图什么?图的不就是钱和性吗?是的,不过就是一个动物,一个动物而已,要做的也就是动物去做的事。生存,自尊,品德,荣誉,成就,情感,我他妈的真是好笑。

    从深圳去广州的高速列车就像公交车那样频繁,拿着一份《南方都市报》上了车,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个女郎,唧唧歪歪地用夹生粤语聊着,我懒得去推理猜测她们的职业,不过我清楚地看得出她们正努力试图融入广东这片地界,她们的努力或许卑微,却绝非无聊将来能派上用场的,这就如同我们拼命去学英语一样,我虽然英语一开口就必定要吓跑若干外国佬,可我英语过了六级后最起码能在半年前和一个美国洋妞上床时一边操她一边大声叫喊“fuckyou”,而她事后也用那洋腔怪调的中国话对我说“亲爱的甄,你真强壮!”

    车进广州市区,我掏出电话打给樊玉,她惊喜地问我最近好不好是不是回老家了,我说没钱又没地方可去了,准备来广州从事家禽产业。她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家禽产业,我笑道就是菜场里那些拿刀子屠宰鸡鸭鹅的,不要本钱,一把刀子一壶开水就行。她还是不明白,说那多脏啊,又赚不到钱。我正声道赚得到钱,我让别人屠宰我就赚得到钱了。四十分钟后我跟她见面了,她开着车子接我去喝茶吃饭。

    我环视着餐馆富丽的装修,抽着烟,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懒洋洋地道:“我来广州了,你是惊喜还是惊恐?是要欢迎呢还是要欢送?大家都这么熟了,别绕弯子,说实话吧。”

    她给我茶杯里添满茶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广州?”

    “我他妈是没家可去无路可走的一条狗!”

    “你是狼,大色狼!”

    她眸子中射出缕缕欲望之丝,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道:“我他妈的就是狗。”

    她摸摸我脸,柔声道:“准备在广州待几天?我好安排酒店。”

    她的手指在我脸上似乎有一点温暖,我便问你想我待几天?她笑了说我可不敢要求你,随你喜欢啦。我点点头,道,我就在广州过年吧,初十再回学校。她不敢相信地问真的?我说我姓甄,真金白银,从来不说假话。她拍着手道那太好了,今年我也不回去,就在广州和你过年,我有个好姐妹她明天就回湖南,你就住她家里吧。我丢掉烟头,看着它在地板上冒出残存的烟气,问道你那姐妹漂亮么?樊玉撇撇嘴说你想得美,她才瞧不上你呢!

    我吃了一大碗饭后才开始喝酒,半瓶五粮液下肚我的脑袋开始晕沉,抓住樊玉的手我嘶哑地说道:“樊玉,你听好,老子没钱了,全部家当一千还不到,我这次来广州是跟你谈交易来的,你帮我联系赌局牌局,什么地下赌档都行,老子要去赚钱还债,作为交易,老子会在这期间让你她妈的舒服,你不要和我谈感情谈爱情谈友谊,老子他妈的不信这些东西,你也不要把老子看成是鸭子,老子不要你钱,老子只是跟你交换条件……”

    我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不仅因为我的酒量不大,更关键的是我一喝醉酒就容易说出伤人的话。一个夏天,我跟韦庄陆子亨他们在校门外小店喝多了啤酒,我吹嘘说在学校里没有我搞不定的美女,韦庄火了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老子的马子你也可以搞定?我怪笑着说那还用说,一个月内就可以把她裤子脱到膝盖。韦庄大怒要跟我动手,幸好被陆子亨拦住了。韦庄拍着桌子大骂,我也毫不示弱回击,最后韦庄指着正在和同学一起买冰激凌的姚瑶说假如我能在一个月内搞定她的话那他就认输,并请我大吃一顿。姚瑶这个女孩我闻名已久,听说从来就对男人们的献殷勤不屑一顾,我见过有一次在图书馆一个帅气男生递给她一封情书,她不接也不看,冷漠地说句谢谢后转身就走了,我们好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把那帅哥羞得满脸通红。姚瑶是被无数男生公认的最难追的校园美女,我那时左拥右抱,不会去从事这等高难度事业,可我喝了酒,脑袋一热,冲上去就抓住她的手道你就是姚瑶?姚文元是你爸,琼瑶是你妈吧,哎呀,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认识我?我是王洪文啊!后果可想而知,我脸上沾满冰激凌坐回酒桌,韦庄他们哈哈爆笑。

    “你混蛋!”

    樊玉抓起茶杯泼了我一脸,噔噔噔走了,我酒醒了,心里明明满肚子火气却发作不出来,隔壁桌的几个食客故作同情地看着我,我郁闷地用手抹一把脸,盯着狼藉的桌面发会呆,买单结帐后出了餐馆,背着个旅行包傻不拉几地在广州大街上走着,走了几百米掏出手机把电话卡取出来扔在马路上,一辆的士车轮刚好碾过去。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南腔北调,我的感官被动地接受着这些信息传入我大脑里,我越发烦躁不安,走到一处街边凳子上坐下,抽着烟,想了想,又去买了两瓶啤酒喝了起来,喝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有一行字从极远处飞来,从小变大,飞过脑中又向极远处飞逝而去,从大又变成了小,那字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他妈是谁?不过就一条流浪在城市里的狗!

    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残疾男人走到我面前,悲怆的声音道老板,您大富大贵,行行好,给点儿吧?报纸上总说哪里哪里的村民全部靠做乞丐为生,数年后就回家盖起了楼房,还说专门有人把小孩子弄成残废逼他们去讨钱,也有说那些乞丐白天讨钱,晚上就换上好衣服带着手机去泡夜总会……我相信他们所报道的绝大部分是事实,可这事实的背后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一向极少拿钱给乞丐,每有乞丐找我要,我要么不予理睬扬长而去,要么就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喝道老子比你还穷,找别人讨去!可今天不同了,这个中年男子的神情和声音让我从心底里伤感起来,我拉着他坐在我身边,给他一瓶啤酒请他喝酒,还说喝完酒后我就给你钱,五百块钱之内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我递给他烟抽,他哆嗦着接过,诚惶诚恐地让我给他点火,然后不住地说谢谢,我看他的衣服并没破烂,只是脏而已,就问他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这一问他就哗啦啦地落泪了,他说他是河南人,老婆跟人跑了,他来广东找老婆,钱花光了就只好去建筑工地做小工,晚上被一部小车把腿给撞了,那车跑了,他当时能走路也就没怎么在意,谁知又踩着水坑摔了一跤,伤上加伤,腿也就再也不能走路了。打工打不成了,又没脸向老家求助,万般无奈,只得沿街乞讨,一边乞讨一边寻找老婆,他从惠州找到东莞,又从东莞找到虎门找到广州。我摇头不已说这样的女人跑了就跑了,你找她干鸟啊!他说她是我老婆,我不找谁找?不把她找回来,娃子就没妈啊!我又问广东这么大,你怎么找啊,大海捞针,算了,你回去吧,我给你路费,送你上车。他凄凉地笑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让她再回去做我娃子的妈。

    我不忍看他那摔折的腿,也不忍去思索他的所作所为有没有现实意义人文价值,我心里就在想,他只有一条腿了,却为了一个信念在这人世上如此坚强地走着他的路,他活得连狗都不如,却是一条比狼还要狼的狗。我没去在乎他是不是编了故事骗了我,我跟他喝完酒抽完烟说完话后我胸口发慌喉咙堵着,酸酸楚楚,直想嚎叫,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了他,他不要,只要十块,我强行塞给他,说老哥,你拿走,我还有钱。他扑通单腿跪在地上,要对我磕头,我连忙把他扶起,道别这样,老哥,小意思而已,你好好地拿着这钱去找你老婆吧。他呜呜地哀声道小兄弟,你是个大好人啊,从来没遇见过,要是我把婆娘找回来了,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泪水从他污秽的脸上滑落下来,脸上出现两道眼色略浅的痕迹,那泪水流到他腮边时已经浑浊得发黑,他拄着拐杖一歪一扭地走了,不时地回头看我,我看着他萧索变形的背影,那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喷涌出来!

    我双手抱头,支在膝盖上,极力压抑着哭泣,泪水啪啪啪啪地打落在地面上,跟他相比,我拥有什么?我又缺少什么?跟那依旧在街道上来往穿梭的其他人相比,我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