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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21世纪第2个10年。

    龙城到了新年季,家家门户前张灯结彩。金羽替金岁山打下手,他昨个买了红灯笼回来,喜气洋洋,今天就得迫不及待挂在自家门前,好求来一年的好运气。

    多了两个,金岁山让金羽下午补课时,给楼家带去。

    这半个学期里,金羽已经不记得往楼家带去多少东西了。以至于他经常问金岁山,有买东西这钱,还不如一月交200去老王那补呢。

    但老金经常说,那感情上不一样的啊。

    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比比皆是。

    一手一个大红灯笼,肩上是书包,跑着往楼家去。

    天太冷,老头们都不下象棋了,改在家里看京剧。

    咿咿呀呀的腔调,金羽也听不大懂,进门就见楼爷爷眯着眼睛在打盹儿。

    她蹑手蹑脚走着。

    老人突然醒了,眯眯眼睛:“小羽毛来啦,这手上提的啥啊?”

    金羽乐呵呵:“楼爷爷,这个是灯笼,我爸让我带来的。”

    一撂,搁在了地上,才往楼上奔。

    楼琛搁在小房间里玩手机,金羽转转脑袋没发现楼坤,书包往桌上一扔。

    “我铁定你期末考试,惨不忍睹。”

    楼琛鼻子哼哧,不屑:“嫉妒就嫉妒,酸我?”

    嫉妒也好羡慕也罢,金羽说了桩事实。

    在包里把上星期楼坤布置的作业翻出来了,几张试卷还有错题本,记得密密麻麻,楼琛翻了翻诧异地望着她。

    “奋发图强了?”

    “怎么?只许你们有手机,我不能有?我就不信了,期末考不到前三十,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倒过来倒过去的次数也数不清了……”

    哼哼唧唧伴着嘴,楼坤进来了。

    与往日一样,一张脸上依然无多表情,刺啦抽椅子坐下,再捻手指检查布置的作业。

    查到金羽的时候,直接没看理化生。

    她举着理化生:“这些还没检查呢。”

    他抬都不抬一眼:“没空。”

    说翻脸就翻脸了,上星期还告诉她让她认真记背知识点完成卷子,这会翻脸不认了,语气也是差的可以。

    气,气了一堂课,一句话没跟他说。

    楼琛的习惯,下了课就坐不住,楼坤讲完最后一题,他就飞楼下放松了。

    又剩两人面对面。

    金羽收拾笔往笔袋里扔,眼睛却一直盯在他身上。

    “不是说给我补理化生的吗?”质问的语气,理所当然。

    冯程程在QQ上问他物理一道大题,他稍微提点一下,对面立马就懂了,不过几分钟正确答案就发了过来。

    再看看对面的女孩,没一点慧根,当初以为她是真的想要提高成绩,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他还真上当了。

    结果,搞阴谋论呢。

    抓着手机转来转去,吐字清晰:“没那个本事帮你补到前三十。”

    靠,家里墙是纸糊的?

    “你不行?”她歪歪头挑衅。

    激将法对他没用。

    他轻咳一声:“是你接纳不了。”

    金羽的性格是从不吃亏,也不会让人瞧不起。遇到楼坤她已经很收敛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她也不是包子随他捏。

    腾的站起来,马尾辫甩上了天,桌上自己的东西胡乱往书包里塞。

    “全世界就你最聪明,教我可真难为你了!”

    随他去了,管他以后怎么着,她不补了。

    楼琛在楼下吃东西,被金羽撞了一番,一口东西还没咽下去差点呛了出来,看人气冲冲跑了。

    楼坤看着桌上的粉色皮筋,不知道是不是她拿作业带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发圈,孤零零躺在他对面。

    “哥,小羽毛怎么又生气了?”

    皮筋塞进了口袋里,转身要回自己屋:“她生气要理由?”

    楼琛愣了愣,还真不需要什么理由。

    像季节更替时的天气,一天恨不得春夏秋冬过个遍。

    自这后,金羽死活不肯去楼家补课了。

    “你怎么今天没去补课?”金岁山在家休息,金羽也穿着睡衣在家休息。

    她态度坚定:“不去了,人家不乐意教我。”

    “不能吧,楼家那大儿子不是教的挺好的,怎么说不教就不教了?”

    吃着金纶的饼干,嚼得屑直飞:“嫌我笨呗,浪费他大神时间了!”

    说完,房门砰一声关了。

    金岁山不说话了,老楼儿子既然有这个想法,那还真不能再厚着脸皮把金羽送过去。

    第二天就要给金羽钱,让她报老王的补习班。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老师说下个学期开课再报名。”

    得了,金岁山让她自己好好看书复习。

    自从那栋小四楼走出来,金羽便知道攻克手机不能从成绩上下手,前三十更是无缘无分。

    龙城下雪了,期末考也即将来临。

    那日放了话,便再没去过楼家。见到楼坤也不搭理,如同街边的阿猫阿狗一般对待。

    “小羽毛,你真不来补课了?”

    三人坐公交上学去,窗外飘着小雪,她今天走运上车就有位,跟楼琛坐在靠窗的后座。

    再看看楼坤,个高腿长的站在后门那,林立的像一颗参天的松树。

    让人讨厌。

    “不去了,补了也白补。”

    “那我一个人多无聊。”

    “与我无关。”

    “真去老王那补课?”恰逢车厢安静,声音大了些。

    那人的眼神都不曾飘一下。

    金羽在起雾的窗户上画着叉叉,“对啊!跟罗军林乐一起,放学了还能吃吃喝喝玩玩,乐不思蜀。”

    楼琛羡慕了。

    雪下了一天,到了傍晚已是白茫茫一片厚毛毯铺在大地之上,夜晚也骤然亮了好几度。

    罗军跟金羽在雪地里玩扔雪球,相互追赶,一点不怕摔个跟头。后头走着楼家两兄弟,楼琛在脚边搓了一个砸向罗军。

    立马的,对面两人还击了过来。

    “小羽毛,你怎么也扔我?”

    金羽想说她讨厌姓楼的,抬眼就是冰块脸的楼坤,咽了回去。

    “罗军叫我扔的。”

    “嗨,你真是会倒打一耙呢!”罗军搓了两雪球砸金羽。

    一不留神砸到了金羽膝盖,她没站稳整个人正面摔进了雪地里。

    罗军赶紧扔了书包来拎她:“哎呦,真对不住了,没事吧小羽毛?”

    金羽手里抓着两坨雪,罗军刚来就朝他脸上糊了过去:“叫你个智障砸我,让你也尝尝2010年的第一场雪。”

    楼琛刚赶来,两人在雪地里扭打了起来,怎么拉也拉不开。

    “得了得了算你狠,遇到你我就没捞到过好处!”罗军把她拉了起来,一脸的雪也没顾上擦。

    又问:“真没摔哪吧?”

    金羽拍拍屁股摇头:“我看着像有公主病的人?”

    从小到大摔得次数多了,越摔越结实,还真没小女孩哭哭啼啼的毛病。

    楼琛不自觉地笑了笑。

    “笑什么?”

    金羽将说完,一人擦过身边,沿着脚印走在雪地里。

    她回头望去,苍茫的道路中央枯木萧条,唯这个少年在雪地里步伐坚定。

    楼琛打着马虎逃过这问,带着她赶楼坤的脚步。

    下雪了,坐公交的人更多了。

    刚摔了一跤,身上湿了一片,抱着书包跟在楼琛后面挤上车。

    楼坤不爱争争抢抢,到最后才上了公交。

    三人,两人在车中段,一人在车头。

    金羽腕间的雪花遇热融化,湿了小片衣袖,冰凉凉的。

    楼琛遇到了同班男同学,在玩手机游戏,挤着过去交流心得。

    车停站,下了好多人又上了好多人,楼坤自然而然就移到了后面。

    金羽刚用纸巾擦干袖子那,转身想扔垃圾桶,好巧不巧撞进了一人怀里。

    冬天穿得衣服多,但那块玉石还是咯到了她额头。

    人很多,垃圾桶的影子根本看不到。她自认倒霉,盯着面前干净的黑白校服抬头望去。

    楼坤正低着头,目光停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没有像去年夏天一样咯出一个包,不过表情,和去年一模一样。

    懒得跟他说话,辫子一甩背对着他。先前抓的扶手被人抢了,一时间找不到搀扶物。

    司机突然一个刹车,骂骂咧咧马路上闯红灯的不怕死之人。

    金羽在拥挤的车厢里晃荡,刹车太猛,惯性太大,一时间,天旋地转,眼见快要撞前面玻璃上,被一只手掌捞了回去。

    又贴在人胸膛,额头就抵着那块玉石。

    车上险些摔倒的不止她,一个个抢着抓东西稳住,一边开口说叨司机和外面那祸害。

    大概是在外面沾了雪,金羽能感到他校服上湿湿的雪花正一点点的融化。

    “扶好。”

    那声音从头顶又或者是从胸腔传来,金羽一下反应过来,脱了他胸膛。

    这是半个多月来,他们第一次说话。

    她摸摸额头四处望,车又开始开了,她不受控制的晃。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没东西扶呀!”

    楼坤看看顶上的扶手,又看看她。

    个子矮,先天缺陷。

    “抓着我。”

    她愕然抬头打量楼坤,不知道该抓他哪里。

    道路滑,司机又在拐弯,她没办法急急抓向楼坤的另只胳膊。他胜在个子高重心稳,转弯也不晃,稳如泰山。金羽抓着抓着滑到了他袖口,只拽着袖角那。

    上次两人算是闹了矛盾,她没吱一声就不去补课了,楼坤见到她也没问一句,像是各自都商量好,一个不帮补,一个不去补。

    金羽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单手撕开扔进了嘴里,菠萝的酸甜香气,丝丝缕缕缠绕身侧。

    她又掏出一颗,递给他:“吃糖?”

    算和解了吧?

    楼坤低头看了看:“不爱吃糖。”

    没和解吧?

    糖果顿在口中,她尴尬的收回那颗糖果,塞进了口袋,不说话了。

    公交车上没灯,只有下站时才开。乌压压一片人,光线越来越暗,只有口中的糖果气息扑面而来。

    楼坤不经意嗅到了这味道,才想起她似乎很爱吃菠萝口味的糖。

    袖角被死死拽着,人还是晃来晃去。

    旁边的中年大妈点点她书包:“小姑娘,你往边上站站去,书包老怼我!”

    她朝后看去,撇着嘴烦不胜烦这种人,自觉站到了楼坤面前,还抓着那袖角。

    大妈占领了她先前的地方,她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感到压抑,只能抬着头深呼吸。

    也正好,对上了他再次投来的目光。

    “怎么不来补课了?”

    糖果在口中来回搅动,她莫名的开心。

    “学不上去,补了也白补,再说了,万一浪费你时间就不好了。”哼了一声。

    他听见那个哼,嘴角微提:“怎么没早点有这个觉悟?”

    说话也气死人。

    “反正不去补了。”头一歪,不再看他。

    “一个月就让你上升到班级前三十,进步二十名,可能性为零。”

    总有种被训话的感觉,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我知道,白日做梦嘛。所以我也不想了,顺其自然,当好我的班级倒十呗!”倔强的自豪,抬着脖子。

    真破罐子破摔了。

    暗黑的车厢中,女孩伸着长长的脖子扭头,眉眼皆是不屑,尽管知道自己成绩差,也不引以为耻,反以为荣。

    唇齿抿成了一条线,收拢眉间的笑意:“随你。”

    明明是他先说话的,挑事,最后却送她一句随你。

    到站了,飞快松了那袖子,推开他长长的胳膊挤下车。

    在前边走的很快,雪花踩在脚底的声音咯吱咯吱,没一会就被长脚长腿的楼坤他们追上了。

    在她这,笨鸟先飞都不管用,有些东西注定是天生的。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五名,班级40,距离30差了10名。

    那天回到家,绝食抗议。

    年前的时候,金岁山给她买了手机。早知道绝食这么简单就能要到手机,金羽突然后悔那么多个挑灯夜读的晚上。

    有了手机,自然把身边的同学好友加了个遍,挨个发自己的手机号码。

    罗军直接给她打电话过来:“小羽毛,这是我电话,记住了啊!”

    林乐发的短信:“提前新年快乐!”

    楼琛了无音讯。

    除夕夜当天,万家灯火,礼炮齐鸣。

    寒冷的冬夜因为除夕的到来,而分外温暖祥和。

    金家在吃年夜饭,四个大小人坐了一圈。

    金岁山发红包,老婆最大,女儿适中,儿子被娘没收。

    饺子滚了,宋美好端上桌:“过新年,长一岁,吃饺子,来年福禄健康!”

    热腾腾的一碗水饺,金羽吃的光光。

    窗外有烟花腾空,四散开来,在空中变成了朵朵鲜花。

    “小羽毛16岁了,来年要更加努力学习,乖乖听话!”金岁山过年这天很高兴,酒喝了一杯接一杯。

    “我哪天不听话了?”嘴上回话,手上挨个在QQ上给人发新年祝福。

    金纶吧啦:“没宝宝听话。”

    金羽有了手机又有红包,开心之至,不和四岁小屁孩较劲,抱着手机去找小伙伴过除夕夜。

    “早点回家!”金岁山喊着叮嘱她。

    人影早没了,那应和的声音掺和着礼炮声传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