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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血琥珀 > 第八节 太庙惊变
    段帝段彦:

    如果有人问,谁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有人会认为是,秋水,皇后。

    也不乏有认为是,琅懿,淑妃的。

    其实,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秋水,琅懿,谁是孰非?

    只因为,她们两个对于我而言都一样,重要。

    我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皇帝,虽然,没有三千佳丽充斥着后宫,但,我也一样拥有着三宫六苑,世妇无数。

    但,淑妃、皇后,却占有了我,全部的宠爱。

    琅懿,秋水,她们,一个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一个是第一个以才貌情将我征服的女人。

    琅懿每次由衷的如花笑妍,每次直接而又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爱与恨,情及怨时,每次闻到她身幽幽如初次相遇的香味,我都会,在那一瞬间,忘却,她的姓氏。

    琅懿,是我生命中的月,虽然,阴晴圆缺。

    秋水喜欢在一片宁静中,抬起一双美丽秋水的瞳眸,注视着我。永远记得,那个落英缤纷的暮色林间,那个素服的少女,风中飘渺,倾国的颜色犹如传闻中唱晚的鱼姣人。

    闪烁的阳光里,飞逸的长发写下一见如故的爱。

    秋水,是长期匿藏于黑暗的我的日,带不能缺少光炽。

    我经常执着地在彷徊于,她们之间的,情愫中。

    很多时候,因为爱慕着秋水,而内疚于琅懿;因为纵容着琅懿,而怜惜着秋水;因为痴眷秋水,而偏袒琅懿。

    我是一个复杂并且寡断的人,悠悠而又软弱,否则起码,不会导致,有今日。

    秋水倒下时,我的心,一片,空白。

    我飞身,接着那虚弱纤瘦的女体,看着那从其身上沁出来的鲜血,将素色的宫服染成一朵朵红腥牡丹。

    传御医!

    施令者是东宫的铁皇太后。

    一手,不容商榷,将熙月从皇祖母怀中,抢了回来。

    “你也曾是个母亲,难道骨肉分离之痛,锥心刺骨,也要本宫,此个从未为人母的人告诉你吗!”她怨恨的双眼,声如洪钟。

    “秋水!秋水!不要,不要离开朕!”

    我在她的耳边喃喃细语,不断地。将秋水的头,紧紧地贴着心,希望它的跳声,可以将她唤醒。

    琅懿,急急地跪下,隐隐间,还依稀留着歉意。

    “皇上,琅皇太后本也是一片好意!”

    “啪!”

    怒不可竭,我愤然,朝琅懿抡了一下,那秀美的芙蓉,马上升起,一轮潮红。

    我们的目光相对,她颦眉,一瞬间,脸上,写上了绝望悲恸。

    我的心情,复杂。

    是在这一夜中,我做了两件最后悔的事情:

    第一,不能亲手替秋水,从皇祖母手上将自己的女儿熙月抢过来,我失去了一个丈夫的所有尊严。我,我枉为人父。

    第二,抢走熙月的,是琅皇太后,并不是琅懿。我却无能地迁怒于她。作为一个帝,一个至尊无上的皇,我这一巴掌,其实是打掉了自己所有的颜面。

    起身,将秋水抱回凤塌之上。

    不言,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话。窗户一直被风狂肆着,我的莽袍在吹得乱舞,迷朦的宫灯下,地上留着一个飘荡不定的印子,它好像也正在嘲讽我的影子皇权。

    百样滋味,骤然涌上心。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是产后劳累,没有调理休息。大出血,以致休克。微臣已经用金针封穴止血,暂无大碍。皇后娘娘她……”

    御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甚是招惹我讨厌。

    一手揪起他的官服前襟,此刻,我的眼神,潜着怒意,及杀气。硬生硬生地迸了一个字来,

    “讲!”

    “如果,如果,调理得当,以后还是……还是有生育皇祗的希,希望………”

    御医豆汗雨下,颤抖哭腔,告诉着,不是判决着我最后的希望。

    一脚踢开御医时,我自己了失势跌坐在凤塌前。

    惊醒的熙月,正在哭闹不停,此刻的太和殿,寂静并吵杂着,恰当地映衬着此刻,我的心情。

    我也哭了,一颗苍白的晶莹,凋谢在我苍白的脸上,也一如我苍白的年华。

    日子如死水般,过去了三个月,但对于我而言,每天,都是一载漫长的秋春。

    是日,我正与段宸,在御书房下棋。

    因为心神不宁,对奕,我每局都是败北收场。

    但,起码,还有个片刻宁静。

    宫外,宫人呼着:

    “西宫皇太后驾到!”

    一听,我的头开始裂痛,心沉重。知道,许多事情即使是逃避,也再所难免的。

    “孙儿,是时候,论一论册立储君的事儿了。”

    我刚想站起,说一些以为可以,敷衍的话,发觉,肩膀,被身边的段宸压了下去,恭敬的笑容着上了那少年谦信的脸。

    “皇上,及早册嗣,对江山、对社稷百利而无害,身为臣子者,窃以为西宫皇太后说得非常有道理。”

    我,看着段宸,看着俊朗非凡的面容上无法解读的深意,如同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挥开他的手,怒气开始点燃。

    “皇祖母,鼎儿还小,此时立为东宫太子,为时过早。”

    段宸,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意,深深地向我,作了一个万福。

    “但大皇子,已经是快三岁了,不是吗,琅皇太后?”

    对段宸的识时务,皇祖母,也感到点诧异,但是古往今来,此类人才会是俊杰。

    “想不到宸儿小小年纪,也如此明白整理。”

    所以,皇祖母也微笑地点点,肯定段宸的见解。

    我更为沮丧了,连段宸也悖背了我,而言之退路也没有了,唯一可以做的狠狠地刮弄着自己一身可笑的莽袍玉带。

    “但是,立册是一件大事,需要长时间的筹划准备。而且,侗皇后刚刚旦下熙月公主。如果此时即立大皇子为储君,难免落个无私显见有有私。微臣,想到了一个双全之策。”

    我一下子站起来,痛苦地怒视着自己的堂弟。

    “一载之后,册大皇子最妥当。因为一年后,皇后娘娘还有没有身孕的话,再册东宫,更为名正言顺。百姓朝野更知道,琅皇太后,宽宏大度无私于己。”

    段宸,你究竟,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宫里宫外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她已经因为产后出血,难以孕育了吗?

    我几乎冲口而出。

    “刷!”的一声,

    在我面前,段宸打开了折扇,扇着。在一起一落的扇面上,我看到上面写着几句古文: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襄公绌之。

    我疑惑了,因为知道,此文出自《左传》的名篇------《公孙无知之乱》,不但如此,最奇怪的是:在扇中的短短的古文之间竟然,还少了一句话。

    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嫡),襄公绌之。

    段宸,自幼家承庭训,而且其母睿王妃,是大理有名的才女。如此大的疏忽,大意是几乎是不可能的。

    究竟,段宸要告诉我些什么?

    我的喘息重重地,目瞪着段宸,皇祖母。

    “好!好!果然是江山待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册储之事,就交由你与礼部的臣功一起策筹吧!”

    皇祖母,依旧一副经年久月不变的慈爱。

    她转身看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淡然雍容的气度,却着逼人的威严。

    “一年,哀家等就是了,反真是到头来,皇帝会明了,鼎儿才是真正的天命神受的!”

    目送完皇祖母,离开后。

    “段宸!”

    我怒斥了一声,扬起手向宸挥去,所有宫人怕得一下子全部跪下。

    手,一下子被他握住,轻鄙的冷笑道,

    “皇上,事已经至此各安天命吧!”

    我突然,呆立了,急速的呼吸,一下一下地。

    惊天动地嚷了一声,

    “你滚!朕不想再见到你!滚!”

    是夜,如厕时,我站在微弱的灯下,借着月光和烛火,打开了段宸方才趁乱放到我,手上的一团纸儿。

    只见皱巴巴的小纸条上,我隐约看到,用蝇头小楷端正地写着两行字:

    山穷水尽凝无路。

    隔墙有耳,观后焚之。

    在宫灯下,我焚烧了小纸条,我看到远处窗外婆裟的梧桐树,经历过风吹雨打,更显得枝繁叶茂,高大伟岸。

    宫皇太后琅瑾:

    从首饰中,取出一支羊脂玉的玉芙蓉,我将它插上叠翠黑玉般的云鬓。

    黛眉,明眸,朱唇,雪齿。

    在铜黄色的梳妆镜内,那是一张,任何男人都会瞬间,怦然心动的,脸。

    望着,这张形容寰治的脸,

    我禁不自叹着,

    “增之太长,减之太短,出群风格。施朱太赤,施粉太白,倾城颜色。”

    脸的主人,浅颦轻笑,低着语,激动地说,

    “臣妾,何得何能有劳,琅皇太后,亲自为贱妾梳妆。”

    我笑捻着,一面为琅懿秀美的脸上,添上娅姹的胭脂,一面吩咐蕊初将琅懿新造的朝服取出。

    此是一套,黑色金线绣翔凤的名贵朝服。

    直至,我的四十岁时,才有资格拥有它。而今日,琅懿,在我的一手策划下,二十五时岁就可以,衣这,国母才配着的朝服。

    接过,朝服,温润如玉的质感,擒着我远去尘封的记忆。

    还是一个子夜,还是预备着盛大仪仗的子夜。

    我,正在对镜梳妆,久久地,凝望着铜镜儿。

    久久地,注视着,那曾被段帝锋赞过是“增之太长,减之太短,出群风格。施朱太赤,施粉太白,倾城颜色。”的脸。

    还是蕊初,她捧着一套礼服。

    但,那是一套粉红的,没有双凤,或许龙凤戏纹的,宫嫔喜服。

    这也是一件华丽的宫服,上面绣满了牡丹、芙蓉等,只不过,它用的是粉红的次等织锦,是妾用的粉红。

    我一手将它拔到地上,气得有点儿失态,用颤抖的字句嚷着,

    “拿走,它不配衣在我的身子上。”

    然后,我急步冲回塌,跌坐下去,趴在塌上,抽泣,不断地抽泣。

    我哭,哭这千般恩爱皆幻影,哭此万缕痴情化覆水。

    泪潺潺地,一滴一点地,流逝。

    一如我与段帝,往无限恩爱,誓要相携到老的华年,但,这还是数月前的光景,为何,为何骤然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笃定的神情,几乎吓着了身边的蕊初。

    “我要让这大理风云变色,总一天,我会这段氏皇族的每一人都臣服在我的凤袍,之下。”

    蕊初,惊慌失色,急步走近我,紧张地用手捂住我的口。

    拼命地摇着头,示意我,不要再胡言乱语。

    很简单,因为她的主人根本是在不自量力。

    她只是一位卑身微略受段帝恩宠的小宫嫔,没有外戚,没有靠山,更没如明日的新娘-----宓捷,尊贵的中原郡主身份。

    更何况,段帝的宠已经拒之千里,日夜恋眷在东宫汉妃宓捷处。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蕊初,你听过什么是‘风声鹤泪,草木皆兵’吗?”

    “奴俾虽没点墨,但也曾听说书,这是淝水之战的典故。”

    点头,因为蕊初答对了。

    此正是出自淝水之战的典故,这是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

    世事无绝对,我更知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在那个子夜,我爱上了一种茶,一种茶若鲜血般的洱门红,它有着一个狰狞的名字,血琥珀。

    曙光乍露,我看着,初升的旭日。

    我竟然,哭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从来,我都是笑脸迎人。

    多少年以来,我的如花笑妍,一直成为宫中之佳话,美丽而绝从的笑容,使所有宫妃秀嫔纷纷,为之侧目。

    自从,段帝与汉皇妃宓妃大婚前的子夜,这后宫,就多了一个只会人面欢颜,不再背人垂泪的琅瑾。

    委屈求全下的贤淑良厚,刻意之下的八面玲珑,所有都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完美。

    如今,我却哭了,两行清涕,污了盛妆的秀容。

    回首,前尘路,宫中岁月,白驹过隙,由风中点烛,至举足轻重;从微不足道,到只手遮天,每每皆是急风骤雨的尔死我亡,无不非峥嵘暗涌的尸骇满途。

    常言道,乐极生悲。

    “娘娘,奴俾已经照你吩咐,在皇城四处密布了重兵。”

    拭去泪,我的笑,依旧。

    “太庙呢?”

    蕊初,也笑了,声音中充满轻快。

    “娘娘,无一遗漏。”

    “密报送至边关未?”

    蕊初,轻声答道,

    “让琅家的监军暗中投毒的密报,早在一个月前送出。想必那铁氏的将领和睿亲王,已经饮恨九泉或者马革裹尸了!”

    要赢,便要赢个彻底,敌人,稍有喘息,必会反咬一口。

    因为,我更清楚。成王败寇,岂只是一句古人的成语,它是更生死存亡之道。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被自己妹鸠毒而亡的宓捷;死不瞑目的段彦之生母木妃;到了阴曹地府还会呼冤的铁皇后……

    下一个,就轮侗皇后,死无藏之地的,侗秋水。

    看着兴奋鹊跃的琅懿母子。

    我们一起踏出了梧桐,踏入下一个人生的辉煌。

    “罢驾太庙。”

    当天焚过,高香三炷。

    叩品的祖先,鼎儿的东宫册典,正式开始。

    见微知著,段宸,不愧是娄甄的儿子,仪仗、华式、体统,无一不妥当,大成。

    风和日丽,高座在太庙前,举目仰天,微笑又再度,染上我的唇边。

    宫内,宫外,盛况空前,鼓乐喧天,斛筹交错,我的玉带珠花,在灯火通明的宵昼下,烁然生辉。

    所有的所有,正在为我琅氏,去印证璀灿的未来。

    “咣当!”

    是琅懿失手,打碎了琉璃玉杯。

    “哗……哗!!哗……”

    鼎儿,吓得惊慌痛哭,身上的莽袍玉带被一双失措的小手扯得凌乱不堪,衣冠不整的。

    因为,不名何方的官兵侍卫,如从天而降,密密的将太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光剑影,竟然毫无先兆,宫变,犹如急风骤雨。

    “琅懿!管管自己的皇儿,再如何,他已经贵为东宫太子。小小风浪就大惊失色,成何体统。”

    任何时候,我的声音,都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威严。

    面对着如此的突变,我,笑妍,依旧,即使是泰山崩于眼前。

    更因为,我不相信自己天衣无缝的百密会有一疏。

    侗皇后,微笑地步出,一步一步稳重的,拖着小公主,熙月。

    她身后的睿王,娄妃,手也拖着另一名,孩童,他与熙月,有着惊人的酷似。

    “南无阿尼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直到,段宸,掺扶着一位老者,年近古稀的,白发苍苍的老者。

    我的笑容,才开始变得惨戾。

    仲有厚厚的脂胭,也无法遮掩,我,开始变是苍白的脸容。

    因为即使,那位老者,他变得多苍老,我也认是,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