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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守望隋唐 > 56 山雨欲来
    我依稀感觉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本能地喝道:“慢!你们可是认错了人?”

    那官差昂头看着我,傲慢地说道:“奉旨抓拿妖尼无悟。你可是无悟?”

    “贫尼法号无悟,但并非妖尼。相反,前些日皇上才下旨赐我‘神尼’称号。”我听他出言不逊,心里有气,便淡淡地说道。

    “叫无悟便没错了。”说着又挥着手,示意手下上前。

    我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施主是奉了何人的旨意?小尼又犯了何罪?”

    那官差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爱理不理地答道:“勿需诸多问话,到了公堂,自然便知。”

    “好,清者自清,我便随你走一趟。”我说道。心想,既已起了事端,始终需的做个了断。只是不禁猜疑:究竟是谁的旨意呢?心中不太相信会是李世民所下。

    谁知迈步跨出云渺庵门,那几名差役便有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我斜身避开,怒斥道:“尚未定罪,我便是良民,何以绳索相加!”

    “煽动教徒扰乱朝纲,还敢说无罪?”那官差见状,也暴跳如雷,“哗啦啦”抖着手中铁链亲自上前。

    看来下旨之人,对我确实存了敌意,若就此被绑,万一要在途中下毒手,我岂非无从反抗?想着,见他已挥出手中锁链向我打来。

    我心下愠怒,伸出左手抓住锁链末梢,顺势一扯,借着劲道飞起一脚,正正地踢在了他的下巴。那官差立刻向后仰摔出去。

    他打了个滚,飞快地爬起来,摸着生疼的下颌怒道:“大胆妖尼!竟敢拒捕!快快把他绑下!”

    “慢着!”就在一群差役便要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有人在人丛后沉声喝道。

    众差役转身,见尉迟恭铁青着脸走了过来。那官差急忙行礼道:“小人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恭冷冷地“哼”了一声,问道:“何故再次为难一名出家人?”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把此名尼姑押往大理寺审讯。”官差躬身答道,从怀中掏出公文,双手奉上。

    尉迟恭接将过来,一扫而过,脸色更显沉重。我知道公文不假,便说道:“我既答应随你前去,为何还要将我绑起来?你们便是这样对待百姓的吗?”

    尉迟恭闻言,便对官差说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前去交差,却在此处多惹事端!”

    那官差连忙辩解道:“这妖尼甚是凶悍,小的只是怕她半途逃脱。小的方才便被她打伤了。”说着,用手指着乌青的下巴。

    “住口!”尉迟恭森冷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过,“她若是要反抗,又何用假装屈服?不肖几招,直接把你们送到阎王处报到便是了。废话少说,本将军这就与你们一同前往。”

    “这……”官差略显犹豫之色。

    尉迟恭冷笑一声,喝道:“有本将军在,你还何担忧之处?”

    “小的不敢!”那官差急忙应道,一群人遂团团把我围在中央,虎视眈眈地防我逃跑。

    尉迟恭走在我身侧,轻声说道:“小雅,此事非同小可。我已派人通知秦将军,请他帮忙去向皇上问个明白。”

    “未必便是皇帝的意思。”我答道,“只是敢明着逆皇上意思的人,必定非等闲之辈,只怕不好对付。”

    尉迟恭的脸色稍微一松,说道:“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边最好不过了,他必定会为你说话。”

    我笑了笑,见那官差频频回首,便不再说话。

    大理寺,是审讯京师徒刑以上案件之所,可谓掌握着生杀大权。以往我从不曾往这阴森森的地方多看一眼,更别提踏进它的大门了。此刻,大理寺卿孙伏伽正危襟正坐在堂上。

    久闻孙伏伽素来秉公办案,不偏不倚,我的心里稍宽,遂低眉合十,说道:“贫尼参见孙大人。”

    孰料听得孙伏伽一声拍案,凛声喝道:“公堂之上,为何不下跪?”两旁衙差手中长棍随即纷纷点地,口中低沉地喊着堂威。

    我的心一紧,也不知他是铁面的死板,还是官架子大,竟不理会出家人向来只跪佛祖。但眼下形势于我不利,也只好跪下道:“叩见孙大人,不知贫尼犯了何罪?”

    孙伏伽这才沉声问话:“无悟,你为何要妄发言论,煽起仇恨,挑起教派间的争端,扰乱社稷?”

    我立刻辩解道:“贫尼并未如此。有心之人要借此挑起事端,也非贫尼所能控制。”

    “丹药有毒的说法,可是从你口中而出?”从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感情。

    “不假。贫尼曾作过分析,这丹药确实有毒,必致服者于死命。”我并未抬头,只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可又依据?”他又问。

    我抬头直视着他:“自然。一者,皇上已以猫狗试之,服下后立刻毙命。二者,贫尼曾对丹药成分本身做过试验,发现药丸中含有的毒素,已超出人体可接受范围之三倍有余。”

    “你所用之法,可曾经过推敲?”孙伏伽又紧问一句。

    “均乃前人经过无数实践所得。”我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孙伏伽点点头,伸出手指着堂下听审的几人说道:“如此甚好。眼下堂前便有数名御医大人,你且把试验之法详细道来,让他们看看是否在理。”

    “这……”我的心一沉,略有些失措,“我所用之法,是我家传祖法,诸位大夫恐未曾听说过。”

    孙伏伽皱了皱眉,把脸拉得更长:“这些大夫医术精湛、对药性药理更是了如指掌,莫非你懂得比他们还要多?还是你所言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我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只好反问道:“既然如此,难道诸位大夫认为丹药中并没有毒?”

    “丹药中确实有毒,那都使者也已因而受罚。只是,你未经考证便乱发言论,以致引发两教冲突,也是大唐律例所不容!”孙伏伽说着,用力地拍案一下,两旁立刻又喊起了堂威,竟让我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好,”我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么请问诸位大人是否知道,何谓‘化学反应’,何谓‘重金属’,何谓‘比色目测法’?”

    众御医面面相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未曾听说。”

    我心想利害攸关,便强耐着性子,试图深入浅出的解释:“有些物质相互之间不相容,一旦混在一起,便会使彼此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这便是化学反应。开药方时,同样须注意有些药物不同共用,便是此道理。”

    这下,众御医频频点头,曰:“确实如此。”

    我略感安慰,继续说道:“重金属,便是此丹药中有毒物质的主要成分,一旦摄入人体,极难排出。摄入量少者,一时看不出有何不妥,只会慢慢的病变,摄入量多者,便立刻一命呜呼。”

    一御医闻言皱眉道:“然而你如何知道,丹药中含有此物?”

    “大人少安毋躁,贫尼正要细细道来。”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贫尼所用的方法,称作‘比色目测法’。用另一种与毒素不相容的物质,混在一起,观其变化。通过对色泽的判定,便能得知是否含有该毒素。”

    众御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又一人问道:“你所说的方法,却有根据。你是用何种物质进行测定?测定出来的毒素,又叫何名字?”

    “双硫腙溶液。毒素并不只一种,水银是其中之一。”我答道。

    熟知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其中一御医说道:“这就不对了。余等曾细观弹药色泽形态,不像添加了水银,而你所说的双硫腙溶液是何物,我等也未曾有听说。这确实要有待推敲。”

    “丹药中的水银,并非单质水银,而是化合态水银,其形态已变,而毒性未改。”我略感解释困难,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此水银非彼水银?”一御医呵呵笑道,“我等并非出家人,于此等是是非非的问题,确实无法领悟。”众人纷纷摇头笑了起来。

    我强忍心中之气,说道:“其实经过加热,丹药中的水银便可还原。只是水银本身余热蒸发,且易和空气结合,目前并未有办法收集。”

    一人捋着胡子,摇头道:“如此说来,还是不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此情此景,让我觉得仿佛回到年前与另一群大臣的争论。

    当时李世民拟重新修订历法,说道运转周天的问题。在唐代,地球是圆的说法,已被多数认可,然而,这种说法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星辰日月皆绕地球旋转,这势必造成计算上的误差。于是我尝试用千年后的宇宙知识来解说,同样也让他们不屑一顾。

    我不知还能怎么说,不禁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贫尼真是百口莫辩,我的这些理论,与诸位说了便如对牛弹琴。也罢,是我自己糊涂,只顾着一时之快,没想到会惹来这种种麻烦。”

    孙伏伽闻言,当场虎了脸:“你平素便爱胡说八道,蛊惑君心。什么大地是绕着太阳而转,所见的星星是亿万年前的星星等等,但念在没有酿成恶果,便不加追究。如今又来堆砌出这些词语,变本加厉,使朝野动乱,实在是罪不可赦!”

    我看了他半晌,忽地一声失笑。无奈的笑,皆因我终于体会到,何谓新旧文化的冲突,而千余年的认知差距,如今给我带来了切切实实、前所未有的危机。我有些沉不住气,倏地站起来:“孙大人,世间万物,你敢说你都懂得?你不懂之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你何以偏执,带着这样的看法来审案,又焉能得出公断?!”

    孙伏伽脸色一变,喝道:“放肆!依然不知悔改,咆哮公堂。拉下去重打二十板!”

    “且慢!”尉迟恭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止住两旁的衙差。

    孙伏伽铁青着脸瞅着尉迟恭,声音冷冷:“尉迟将军何以阻挠我大理寺断案?”

    “莫非你要屈打成招?”尉迟恭怒目看着他。

    孙伏伽缓缓摇着头:“她既说不出个究竟,便是招了。这二十大板,是藐视公堂的惩罚。”

    “你!”尉迟恭气结,冷哼一声说道:“今日谁要敢动了她,我尉迟恭跟他没完!”说罢,抽出腰间佩刀,咣当一声掷于地上。

    孙伏伽双眉打结,缓缓站起。我急忙轻拉尉迟恭的衣襟,说道:“大哥,你且不要管我,区区二十板我还能挺得住。”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李世民严厉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朕已说过不再追究此事,尔等何以再起争端?是何人要把她抓来的?”我急忙转身,只见秦叔宝跟随着他,急急赶到。

    孙伏伽见状,急忙走下堂来跪下道:“臣参见皇上。此乃太上皇的旨意。太上皇听闻此事,甚是震怒,故授意臣等彻查此事,杜绝祸害。”

    “太上皇?”李世民的脸一僵,沉默了一下说道:“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且先放了她。”

    “皇上!”孙伏伽急忙道,“这等危害社稷之人,当依法惩治。如有法而不依,日后三教九流争相效仿,岂不天下大乱?”

    李世民“哼”了一声,一甩手说道:“你要抗旨不成?”

    “臣不敢,既然皇上执意如此,臣自当遵命。”孙伏伽边说着,边双手摘去头上的官帽,呈给李世民,“只是臣身为大理寺卿,对作奸犯科之事居然束手无策,实在有负皇上重任。如此的话,臣只好请求辞官归田了。”

    “你!”李世民一瞪眼睛,胡子几乎翘了起来。过得不多时,却又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摆手说道:“此事该如何处置,尚待商榷,且先把她收押牢中,再作定夺。”

    孙伏伽立刻应道:“遵旨!”

    李世民眼光在他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辞官一事,暂且不提。”

    “是!”孙伏伽把官帽复又戴好,直起身来淡淡地看我一眼,下命说:“来人,把罪尼无悟暂且收监,择日再审。”

    秦叔宝和尉迟恭见状大急,忙唤道:“皇上!”

    李世民摆了摆手,长叹一声说:“两位且不必多说,容朕再思量片刻。”

    我的心此时有些凄然。他虽贵为九五之尊,然而偏偏身边有着许多敢于冒死进谏之臣。因此他纵然相信我的话,也是于事无补。如今,在他那些正直大臣的心中,我必定是个只会取悦君王,投机取巧的佞人而已吧。

    不容多想,我旋即被上了枷锁,在衙差的推搡下踉跄而出。

    “小雅!”我听得秦叔宝在后面,嘶哑了声音喊道。

    我转头微笑,手掌在木枷的束缚下,只能微微摇摆:“大哥请放心,我没事的。”扭转头,我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也不知要走上的,将是一条怎样的路?

    牢房黑暗而潮湿。枷锁沉重地压在我的双肩,使我无法依靠,无法躺卧,不消半天,便觉得腰酸背疼,颈脖发酸。脑袋中更是一片混乱,实不知该以何种方法来还己清白。若但是要质问丹药是否有毒,还好证实,偏偏要问的罪,是“妖言惑众、煽风点火”。诸位僧尼啊,我这回可被你们还惨了。

    牢房上的锁链“咣当”响了一下,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狱卒端进饭菜,原来已到傍晚。看了看焦黄的青菜,干巴的饭团,我实在没有胃口,又蔫蔫地合上双眼。

    “烦你开一下门,我要与她说几句话。”是秦叔宝的声音。

    我睁开双眼,见他迈步走进,便强打精神站了起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秦大哥。”

    秦叔宝紧抿嘴唇,良久方说了一句:“亏你还笑得出来。”又对狱卒说:“将她的枷锁打开。”

    那狱卒慌忙摇头,说道:“重犯需得时刻上枷,小的不敢擅作主张。”

    秦叔宝在征战场上是员猛将,然而终不是如李靖那般,称得上是出将入相的人物。在平复四海的贞观年代,他们在朝中仍受尊崇,不过极少过问政事,权力甚微,所言自然也轻了。况以他温和的性子,对于狱卒的奉公办理,也给予了体谅。

    因此他只皱皱眉头,端起地上的饭碗,用箸夹了青菜送至我嘴边,说道:“多多少少也先吃点,晚上我再遣人送好吃的过来。”

    我乖乖地张嘴吞下,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酸,慌忙扭过头去猛眨眼睛。

    “尉迟将军和我都在四处游说,让发难的王公大臣到太上皇处说说好话。而道观僧尼那边,也派了人去打点。你且放心,大哥说什么也要把你就出去。”秦叔宝用袖子擦去我嘴角的米饭,轻声说道。

    “谢谢大哥。”我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想不到他对我的狠心毫不记恨,在我苦难时一心一意只为我着想。

    秦叔宝微笑,柔声道:“你终于又肯再唤我大哥了。”

    “对不起……”我只说了一句,便哽咽了,泪水噼里啪啦打在胸前的木枷上。

    “好了,别想太多。我需得去办事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秦叔宝又喂我吃下几口,方匆匆离去。

    我的心彻底的软化了,开始痛恨自己以往,对他折磨太甚。情感与良心的负担,此刻比枷锁还重,沉沉地、紧紧地,压在了心头,使我窒息。

    “开门!”我方觉得脑袋昏沉,就要入睡,却听到李世民对狱卒下令道。

    我忙挣扎着站起,带动着脚镣发出一阵响声。李世民皱眉看看地上的饭菜,又看看我无力的双眼,怒对狱卒道:“为何不解开枷锁?”

    狱卒照旧回答,但在李世民逼视之下,终究还是颤颤惊惊地过来帮我开了锁。我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软软地便摔坐在干草堆上。“多谢皇上。”我轻呼了一口气,咧嘴笑道。

    李世民走上前来,与我并肩而坐:“小雅,此时或多或少是由朕而起,你可在心里埋怨朕?”

    我轻笑起来,摇着头说:“怪不得皇上。这只是我不曾审时度势,不合时宜地做了件错事。皇上的处处袒护,我焉会不知?只是不期然地,反倒成为他们诟病的理由、攻击的利矛而已。世间事情的好坏,往往便在一线之差。”

    “朕一向赏识你,多番想重用,孰料到困难重重。”李世民长叹一声,“你与众臣工之间的见解冲突,竟让朕束手无策。朕更愿意听从你的想法,然而却与你一样,无法让他们信服。”

    我不禁笑了起来,问道:“那皇上何以偏信贫尼的话?”

    李世民沉思了一阵,方说:“以往发生的种种,使朕不得不信。当年在柏壁,便觉得你对战事的推断如神,只是你从不肯多参与其中,朕也不想勉强。又如五年前,你又婉转告知朕将要受人制约,特地把府邸相赠,使朕在危难时有了个无人监视的秘密之所。否则,成为刀下魂的必然是我。到后来,又替朝廷解决了诸多难题,这些又怎能让朕不相信你呢?”

    “其实这其中,也有谬误种种,亏得皇上给予包容,才有了后来的成果。”我想起刚开始的摸打滚爬,心下有些感慨。

    李世民又叹一气,语气中充满无奈:“也正因为起初的谬误,你不再让朕把你的后来的作为宣告于众,才使得他们只看到你的过,而无视你的功。”

    我看着他的双眼,其中似有说不出的苦楚,便说:“无论如何,皇上的知遇之恩,已经让我受用不尽。”

    李世民沉默了一阵,忽然像下了大决心一般问道:“小雅,若朕让你当众认错,承认你所说的只是一派胡言,你可愿意?”

    我一怔:“皇上何出此言?贫尼没错,为何要扭曲是非?”

    李世民语气幽幽,平素王者之范丝毫不存:“你且听朕讲个故事如何?”

    我的心微凛,不知他的情感为何瞬间显得脆弱:“嗯,皇上请说。”

    “从前有个人,对自己的两个孩儿极其宠爱。在一双儿子还小的时候,家庭和睦,欢声笑语,兄弟无间。一双儿子也甚是成材,大儿仁厚,深的家人爱戴;小儿聪慧,持家有方。然而,在两人渐渐长大之后,便要成家立业,可家里田地只有一块。祖宗有法,素来传给长子,虽明知由小儿掌管,会更加妥当,然而也只好从之。”

    听他说到此处,我已经知道那人便是李渊,儿子便是原来的太子李建成和他了。只听得他继续说:“但哥哥此时,不知从何处听说,弟弟恃才想夺家产,于是联合了众人处处提防,甚至将弟弟的权利收回。弟弟很是愤怒,于是想尽了方法反击,终于把哥哥逐出了家门,竟真如人所言,占了家业。”

    李世民长叹一声,思绪似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一幕腥风血雨的场景。“哥哥在外头无依无靠,抑郁而终。他的爹爹素来以他们为傲,慈爱有加,听说之后,别提有多伤心了。从此便对弟弟不理不睬。”

    那一场政变,我虽未曾亲睹,但兄弟骨肉之间如此互相残杀,堪称惨绝人寰,便说道:“那弟弟应当加倍孝顺,尽力弥补过错才是。”话刚出口,忽地想起孙伏伽曾说,下命抓拿我的人,正是李渊。我忽如明镜,只觉得心里一空,凄然一笑道:“我知道皇上的苦处,至于我,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无须留情。”

    “若你能当众认错,朕便能保你一命。”李世民低垂了眼皮,竟然不敢直视我。

    我苦笑一声,说道:“若是一死能成全皇上的孝心,倒也不枉此生。”

    “朕并非为存孝心便可草菅人命。太上皇下命抓拿你,乃众臣工联名奏请所致。他泽心仁厚,若你能以诚意打动他,我再从旁劝说,你便无性命之虞了。”李世民抬眼恳切地看着我,忽又说道:“朕再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我轻笑起来,摇了摇头:“说完了家,皇上应该便要说国了。皇上身边的都是能人,更难得刚阿正直,敢于冒死检验,皇上一向甚为珍惜。若两者难以兼顾,为大局着想,当以良臣为重,其中道理,贫尼自然懂得。”

    “既然已懂得,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我的答案简单而坚决。

    “你,”李世民顿时脸色一白,“你何苦执着?”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治学求真,何故要颠倒是非?敢问皇上,若为之,贫尼日后背负着这骂名,又当在何处立足?”

    “容朕……再想想其他办法。”他揉着眉心,语气中尽显犹豫与彷徨。

    我望着墙上若明若暗的油灯,幽幽地说:“生死均有命,皇上不必再费心。或许这儿本来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总之,一切都是错。”看着李世民疑惑的眼神,我展颜一笑,心中竟隐隐觉得踏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