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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中国侦察兵 > 第50章
    视线里的景物转向了昏暗,一阵子急猛的黄风扫来,大地一片混乱,河面上卷起了厚实的皱折。枝藤狂舞,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草杆子哈腰点头,狠狠地卧趴向地面,未待亲昵片刻又被短暂的平息抬拔起了劳累的腰身。夏秋的炸雷抽着闪电的鞭子,一路狂吼,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阻力急煞煞地滚压了过来,消失在了云层里,紧接着大盆地倾泻下晶莹透亮的雨滴子,一颗颗像珍珠断了线肆虐暴撒,又急又硬地射向河面,溅起一朵朵雪浪,发出哗哗响声,与风雨攉响树叶的沙沙作鸣合凑成了雄壮的天乐。

    张高峰接受完指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凑近于新伟:“hello,知道奥丁吗?”

    “啥?”哗啦声太吵人,于新伟扭过头去大声询问。

    “这一带的众神之王。”

    “跟划舟有关系吗?”

    “啊?”张高峰回过神来,嘿嘿了一声,“没,没啊。”

    “哦。”于新伟应和了一句,着手准备橡皮舟。

    “嗳,见过头戴大金盔,肩上停着乌鸦的神吗?”张高峰干着活又问开了。

    “没有。”

    “这里的乌鸦不是中国的乌鸦。”

    “当然。”

    “一只象征思想,一只象征记忆,每天早上飞遍全世界,回来后向奥丁报告所见所闻。”

    “哦。”

    “奥丁脚下还蹲伏着两只狼,那是他的警卫员……”

    “操!”王帮根扭头问道,“狼是他的警卫员,我们是啥?”

    “他娘的,罗嗦什么,神关你们屁事,快喋橡皮舟。”李永刚听烦了,他是个打打杀杀的人,啥事都喜欢干脆利索,最反感的就是张高峰的浪漫,有事没事来一段莫名其妙的欧洲故事。

    张高峰的一只脚跨到了船上,另一只脚刚离开岸,哗地一道闪光划裂了长空,紧接着一个沉闷的响雷滚过了树尖,他猛地一惊侧倒在了舟沿,轻盈的小舟剧烈地摇晃开了。这下气坏了他,没待爬起来出口就骂:“他妈的托尔,不得好死。”

    王帮根嘿嘿笑着上了船,把船身压得稳妥些了,便问道:“刚才骂谁来着?”

    “托尔,雷神,奥丁的大儿子。”

    “哦,长得像钟馗吧?”

    “差不多,没看把哥斯拉吓翻了?”于新伟也呵呵地上了船。

    张高峰坐正身子,扭了扭脖子继续说道:“晕,那是个英俊少年,红发红须,高大健壮,臂力过人,腰上扎一条魔带,手里拿一把魔锤,锤子一锤就是一个雷电……”

    “我说呢,东欧的雷这么厉害,原来是锤子锤出来的。”于新伟调侃道。

    “爱神叫什么名字?”王帮根想起了阳光女孩,脱口问道。

    “弗丽嘉,奥丁的妻子。”张高峰回答道。

    “一定很漂亮吧?”王帮根兴趣浓极了,比说雷神来劲。

    “有完没完,欧神能保佑我们吗,没看雷电就冲着我们来的?”李永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操起桨来催着快做准备,冲着岸上吼了声ok,回头叫了声喋。

    雨点子越来越大,雨线越来越密集,闪电像银蛇狂舞,雷声像战鼓轰鸣,就像进入了枪林弹雨的战场。河水是灰蓝的,天,水,两岸的花草树,视线里的一切都是灰暗朦胧的,能见度不过十几步。虽然空气很清新,没有追击者和硝烟味,但河道里布下了横七竖八的枝藤条儿,大家的心里很不轻松,就怕橡皮舟撞过去吻上一把,要是亲出个大洞小眼就惨了,可速度也不敢减慢,只好连累眼睛,眨上一眨就得盯紧前方的水域,不敢稍作马虎。

    好不容易赶上一次没人追击的穿插,老天爷却不给开恩。中国一队是18:45离开f迫降点的。一搞行军中国一队就背,这雷,这电,这大雨倾盆,就像超时的魔鬼专缠他们来着。中国二队就比他们幸运,14:25出发,整个操舟过程全在毛毛细雨里,既有情趣,又不误事。

    天公不作美,又是30多个小时连续作战,人已经疲惫不堪,5㎞水路,可才划了5分钟体力就透支到了极限。脸胀得紫红,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突暴着,肩和胳膊酸软得没一点力气,每划一次桨都要咬一咬牙关,腰跟断了脊椎一样,身体一前仆疼得难以直起,后仰时全靠意志支撑,要不就整个儿倒了下去,呼吸极为粗鲁,像暴怒的斗牛角逐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发胀,两眼发花,汗水掺着雨水流到眼里咸咸的,涩得上下眼皮儿不自觉就粘紧了,腾不出手来帮忙,身体前仆时将脑袋垂落到右臂,眼睛趁机在袖子上速速地摩擦上一把。

    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雷不打了,雨也变小了。

    王帮根高兴了,调侃着身后的张高峰:“哥斯拉,你的锤子锤累了。”

    大西北的军营里,锤子是骂人的话,很不雅观。张高峰自然不高兴,虽然体力远远不及王帮根,粗气喘得像打呼噜,呼吸都不畅了,可声音还是很宏亮,恶狠狠地回击了一句:“你的锤子……锤累了。”

    尽管很累,这种清悠的景观还是第一回相伴,大家的兴致都不错。细雨霏霏,就像天空飘来的一行行小诗,游丝一样拂在脸上,满脸都烙满了美丽而忧伤的印章,又像清香的舌尖痒痒地舔拭着面颊。雨丝儿落到水里时只能碰撞出一线难以察觉的波纹。一切的灰蒙都在这一刻变得如烟如雾,朦胧迷离。

    苍苍树色,郁郁林海,不时点缀着几簇艳丽,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繁花簇拥,五彩争艳,万物都是湿漉漉的洁净,晶莹油亮,像在酥油里润泽过一样。大雨过后平添的几分艳姿,将河岸倒映成了两条墨绿的长廊,时而间杂着婆娑多姿的稀疏花影。天宇倒映在河里,被两岸青黛色的倒影挤瘦了,变成一条细软的灰白绸带,曲曲扭扭伸向远方。

    雨风吹打着空林,飒飒声起,如人在丛里穿梭。葱葱绿荫里传递开了绵绵呢喃。小鸟聚合在雨后的幽静里歌吟:叽叽,喳喳,咕咕,啁啁,呱呱,背背篓,找哥哥,有钱打酒喝喝,呀喝呀喝,啾啾儿,呼呼儿,几拉抓拉,滋滋滋滋……细碎而又喋喋不休的鸣叫交融成了甜美宁静的旋律,似笛笙,似口哨,似金属的磨擦,高亢,嘹亮,奔放,婉转,粗哑,清脆,却又不见深藏枝叶里的飞禽影子。

    鱼儿在细雨里摇曳着浮上水面,不时溅起点点浪花,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桨叶拍击水面,发出极有节奏的哗哗奏鸣。万籁吟唱,像小提琴的清新优美,像竹笛的明朗欢快。号子起来了,在急促的喘气声里,一声声嗨哟从喉根喷出,是一曲极为融合而又低沉的男小合,尤如大提琴的浑浊铺垫着轻盈美妙的主旋律。

    妙绝的天籁之音啊,兽有兽言,鸟有鸟语,鱼有鱼歌,人有人声。

    于新伟不爱叽喳,却是个多情善感者,内心深处隐匿着别样的情调,一股膨胀的泉涌很想喷射。可他明白,这会儿要把诗意的感觉说与队友,必定招来一顿臭骂。累都累死了,时间都赶不及了,谁还有心思浪漫?

    小舟剪出的v字浪花尾线消失在了拐弯处,前方豁然开阔。长宽均约半公里的水面,不时漂浮着小块的芦苇。最美的是一幅人为的惬意水墨画,一位鹤发童颜者稳坐在飘晃的小木船里垂钓。小木船很有情趣,是一棵粗大的树干掏空后做成的。

    老汉看见驶来的橡皮舟,挥着手臂大声hello着。

    于新伟很想招呼一句,虽然累得不行,脑子里还是紧跟出一幅幅画面: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等待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可几个狼崽子都没心思答理,就像是眼前根本没有这一景观。橡皮舟驶近小木船时,老汉抓起半尺长的野生鱼扔了过来,可惜舟速太快,鱼儿腾地回归到了舟尾的水里。不知道是对鱼的可惜,还是因为狼崽子的目中无人,老汉冲着远去的橡皮舟“oh!oh!”地叫喊不停。

    人类相融于原始物种,应该具有爽朗的心情,这种和谐是上苍恩赐的。于新伟这么认定。但很遗憾,如此的幽静美丽,如此的楚楚动人,却偏要闯进像他一样好战的武夫。他真想脱下军装,坐进老汉的小船,吸一根将军烟,侃一会海聊,钓一条小鱼……

    这片水面支流超多。手中捏的是简易旅游地图,所画支流远远没有实际的多。虽然走的是主航道,但通向支流的岔口水面都很宽阔,一时很难判断。大西北根本找不出这样的环境,平时训练都在宁夏的沙湖,那只是个人工湖,不过种了几块芦苇而已,视野很开阔,哪有两岸茂密大树和众多的河汊啊。最麻烦的是,现在淌在面前的两条河流,一条左拐向东,一条右拐往西,目测里,西河道宽过了东河道。

    已近黄昏,雨后的太阳像是沐浴过炼乳,清新而不闪眼,像少女的唇重重地吻上了两片鲜红,很快的,唇膏的色彩向着四周急速蔓延,乌云被挤远了,天空由灰暗变成了明丽的橘黄,盛开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天是纯正的蓝,云是纯正的白。草木在这一刻复苏始出,承载着的水滴亮晃晃地闪烁了起来。墨绿的树叶儿清爽悦目,柔软的小草被雨水冲刷过后伏贴地趴在了地上,一溜溜晶亮的雨水汇集成条,刷刷地从相挤的缝隙穿过。直立的草杆子婀娜地摇摆着清风,水灵灵地透视着娇嫩。吹皱了的波纹献着殷勤,将倒映在水中的霞光剁碎成了片片闪烁的鱼鳞……

    心情一好,于新伟对王帮根说了声往右,橡皮舟便拐向了西面。李永刚赶忙喊开了停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