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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你想干中书令?”长孙无忌说着,嘴角露出鄙夷的笑。

    许敬宗也跟着笑起来,说:“哪能,我怎么能干中书令,再轮也轮不到我。”

    “那你提这事干啥?”

    “我觉得这表明了一个风向,说明了一个意思。那就是,王皇后在后宫中不大行了,皇上不大喜欢她了。”

    “许敬宗,外臣怎敢擅议宫闱事,你不怕受纪律处分吗?”长孙无忌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厉声说。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敬宗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见长孙无忌脸色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又接着说,“今天上午,武宸妃的母亲,杨老太到我家里去,说了一大通,那意思是说,皇上想废去皇后,改立武宸妃为后。因此,让我来,给大人你说说。随怎么说,这废立皇后的大事得您这帝舅点头,我说的是也不是?太尉大人。”

    长孙无忌听到这里,矜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问许敬宗:“那你对这事怎么看待。”

    许敬宗说:“我看皇上这想法不错,皇上英明。这王皇后久不生育,罪名在‘七出’之内,一个不生孩子的人,何以母仪天下,何以传续这龙凤一脉,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再者,这王皇后也不像话,在后宫里净搞些小动作,搞些见不得人的事,上次……”

    许敬宗正说得顺口,耳听得一声暴喝,吓得他一打哆嗦。太尉不高兴了,正大光其火:“武宸妃,武宸妃是什么人?”长孙无忌气得一拍桌子,“她侍奉过先帝,又当过尼姑。一个先帝的才人,摇身一变,要变成当今的皇后,这捂得了天下人的口吗?你许敬宗老糊涂了不是?”

    见许敬宗被熊得低着头,默默无语,长孙无忌又继续发挥道:“你胡子一大把了,识文断字的,都干些什么事。前次为了那一点彩礼,把闺女嫁给一个蛮夷土蛋,好好的礼部尚书弄丢了。你这回又不思悔改,不清醒认识自己。你来我这说这话,你收人礼了?”

    这个说到了许敬宗的痛处,他一下子急了眼:“太尉,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身为臣子,还能收皇上的礼。我主要是为皇上着想,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赞襄武宸妃升为皇后,上尊帝心,下尊民意,你身为太尉何乐而不为。你说我许敬宗说的对吧。”

    长孙无忌早按捺不住,站起来,指着许敬宗骂道:“什么帝心民意,你这个肖小小人,真是满口胡言,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你,你给我滚!”

    许敬宗还想分辩,刚想张嘴,只见长孙无忌对门口一招手,叫道:“来人哪,把他给我逐出去!”

    回到家里,许敬宗痛定思痛,想想自己的一生是那么的不如意,不禁的灰心丧气,长吁短叹。想想自己也算一代文士,当过著作郎,主编过武德、贞观两代史,定过律法,编过西域地理图,天下文士谁不赞叹?门外跑进来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老,老爷,皇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谁?”许敬宗一边问,一边往外走。

    “一个女的,不认识,领一大帮人,说是‘宸妃宸妃的’。”

    “宸妃来了。”许敬宗回头对小妾青草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接驾。”

    等他赶到门口,那女人正在宫婢和侍卫的簇拥下,在门口等着呢。老许急忙跪倒,磕了个响头:“臣许敬宗接驾来迟,罪该万死,宸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听得那女人“扑哧”一笑,说:“你这个老头子,还真有趣。也不看清是谁,就瞎拜

    一气。我不是‘宸妃娘娘’,我是娘娘身边的女官,名叫明丽。”

    一行人进了屋子,明丽也不用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抹抹嘴,就问:“老许,那事办的怎么样了,宸妃娘娘让我来问问,到长孙无忌那里效果如何?”

    “别提了。”许敬宗低着头,哭丧着脸,唉声叹气。

    “怎么别提了。”明丽笑了,弯着腰撵着看许敬宗哭丧的脸,“莫非碰了一鼻子灰,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许敬宗急忙抬起头来,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莫非长孙无忌家里有你们的探子。”

    “目前倒还没有。不过宸妃娘娘早猜出有这一出子了。娘娘特别叫我来安慰安慰你。老大人,你受委屈了。我代表宸妃娘娘真诚地感谢你。来人哪,抬上礼物来!”

    几名侍卫和宫婢把礼物抬了进来,放在地上。明丽拉着许敬宗过来看。指着那些礼一一的介绍:

    “这是一百匹宫缎,这是二十瓮御酒,这是二千两银子,还有些零碎的东西,你照着礼单上看就行了。”

    许敬宗看得眼花缭乱,激动得心里发堵,嘴唇哆嗦着:“老臣什么事也没办成,寸功未立,娘娘却一而再,再而三厚赏老臣,老臣……老臣我……哇哇哇哇……”

    许敬宗老泪纵横,双膝发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抓住明丽的裙子,斩钉截铁地说:“请您转告武宸妃,许敬宗愿以老迈之躯为武宸妃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娘娘的知遇之恩!”

    “听许大人这话,我明丽也就放心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天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给宸妃娘娘汇报去。”

    明丽说完,转身欲走,许敬宗拉住了她。

    “稍等等,明大人,我有一样东西,请交给宸妃。”说完,许敬宗窜到里屋,拿出两张纸来,递给了明“许大人,这是啥?”

    “我刚才写的两首诗,请宸妃娘娘指正。”

    许敬宗首先开了一张名单,名单上都是一些受尽长孙无忌集团排挤的失意人,对长孙无忌一派充满反感的人。他们分别是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以及自己的亲外甥王德俭和他的同僚李义府。

    这王德俭是许敬宗二姐的儿子,最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许敬宗首先找来了这个外甥商量。一说这事,王德俭一拍大腿,也认为是一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不过他人鬼,不愿意首先出头露面,于是跟舅舅说:“这事得有人上书给圣上才行。不过,事关重大,还是不出这个头为好。一旦弄不成,反而遭长孙无忌等人的迫害,弄不好一下子把咱贬到远处去,天高皇帝远,谁还记着咱,何时又有出头之日?这个险咱爷俩都不能冒。”

    “那怎么弄?反正这事得办。”许敬宗急了眼,说,“我已满口答应武宸妃了。昨晚又给我送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你不办,她非得恨你不行,到时,反为不美。”

    “舅舅,您别着急,让我再想想办法。”王德俭沉吟了一会,说,“有了,李义府将被贬官为壁州司马,敕令还在中书省放着呢,马上就到门下省。这几天李义府急得直蹦,托这个找那个。说晚上要来找我,跟我商量商量,讨个计策呢。等晚上他要来了,我掇乎他上书。到时候,他一出头,要是弄好了,咱就跟着上,功劳也都是咱的,弄不好呢,咱就装不知道,也不会受什么牵累。怎么样,舅舅,你看你外甥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许敬宗满心欢喜,说:“就这么办。嗳。李义府好好的干他的中书舍人,怎么又贬到壁州当个小司马?”

    “还不是得罪了长孙太尉。只要是太尉不开胃的人,哪有几个好下场?所以咱干这事要慎重些,不然,让他抓住了小辫子,也一样会被贬到天边去。”

    爷儿俩计议停当。又整了一桌酒,畅想畅想美好的未来,许敬宗这才醉醺醺地离去。果然,到了晚上,李义府到王德俭家来了。说起李义府也是个不得志的人。他生于隋大业十年(公元614年)。祖籍瀛州饶阳(今河北饶阳),其祖父当过梓州射洪县(今四川射洪县)丞,所以举家迁居到四川住。李义府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又聪明好学,善作诗文,在当地颇有名声。贞观八年,李义府二十一岁时,剑南道巡察使李大亮听说他善于书文,便上表推荐他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李义府果然不负期望,一举及第。后经刘洎和马周的推荐,朝廷任命李义府为监察御史,不久又奉旨以本官兼侍晋王李治。及至李治定上了太子,李义府随之升为太子舍人,加崇贤馆直学士。与当时任太子司议郎的来济齐名,俱以文翰见长,时称为“来李”。李治登上皇位后,李义府因属东宫旧僚加官为中书舍人。按理说,中书舍人的官也不算小了,十几年间,一介书生李义府左迁右迁,一直升到中书舍人,升官的速度也不算太慢。但李义府心里颇不平衡,原因是“来李”的“来”,即来济,二人年龄相仿,才能差不多,人家来济却升得更快,永徽五年即加封为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令兼校检史部尚书,位列宰相。一想到现在的来济,李义府就颇有失落之感,郁郁寡欢。他又是一个不喜欢坐冷板凳的人,对功名利禄极其热衷,为了能再升升官,到处拍马奉迎,请客送礼,无所不用其极。

    李义府钱花了不少,巴结人的事做了不少,却效果不大。倒招来长孙无忌的厌恶鄙视。于是,寻了个过错,让中书省起草个敕令,打算把李义府驱出朝廷,贬官到边远的蜀地。

    按当时的行政制度,官吏的升迁、调动,要经过两个部门,一是先由中书省起草敕书,再送达门下省,审核后,交由皇帝批准后方可下敕令公布实施。李义府贬官的决定刚由中书省起草敕书,早就有相好的朋友告诉李义府了。李义府一听,好像大冬天让人兜头倒了一盆

    冰水,惊得目瞪口呆,连连顿脚叫苦,这几天像疯了一样,到处打听此事,找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