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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苏良嗣打我还能白打了吗?”

    “难道还像打冯思勖似的,你再去打他一顿?”

    “嘤……他打我就不行。嘤……”见太后不为他报仇申冤,薛和尚顿觉万分委屈,又抱住武则天的腿大哭起来。

    武则天拍打着他,安慰道:“别哭了,晚上让御膳房多做几个好菜,你也是,满处惹事生非,我正琢磨着给你找个事干。”

    第二天早朝时,有个叫王求礼的补阙出班奏道:“太后,那薛怀义身为和尚,无官无职,整天在宫中乱走一气。昨天他又窜到南衙,见到苏宰相也不行礼,还差点把老宰相给撞倒了。臣身为补阙,觉得有责任、有必要提醒太后,得下个敕令,不能再让这薛和尚进宫了。”

    武则天说:“这薛怀义心灵有巧思,安排他在宫中搞一些营造的事。”

    王求礼一听,又恭手奏道:“太宗时,有个叫罗黑黑的弹琵琶高手,太宗非常喜爱他,将其阉割去势后,才准许他入宫,教宫女弹琵琶。陛下若觉得怀义有巧思,想留在宫中使用,臣请先将怀义去势,再招入宫,庶几不致秽乱宫闱。”

    武承嗣忙上前说:“这些小事不要来烦太后。”

    “这怎么是小事?”王求礼正欲据理相争,早有几个大臣过来把王求礼劝了下去。

    朝散后,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中书侍郎刘祎之对同行的凤阁舍人贾大隐说:

    “贾兄,中午没有事,到我家喝两盅去。”

    贾大隐和刘祎之一向是要好的酒友,岂有不答应的,当即随着刘祎之来到了刘府。

    两人脱鞋上床,隔桌盘腿而坐。一会儿菜上来了,热气袅袅,肉香扑鼻。刘祎之端杯在手,说:“来,贾兄,干一杯!”

    说话间,从门外挑帘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刘祎之命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向贾大隐介绍说:

    “这是巩兵,以前在徐敬宗府里,最近我才把她买过来。”

    旁边有女人斟酒助兴,两个人便推杯换盏,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起来。窗外雨声簌簌,屋内暖意袭人,刘祎之乘着酒兴说:“今天在朝堂上,那王求礼真迂腐,竟然要求太后给那薛和尚去势,不想想,太后能给他去势吗?”

    “是啊,太后是有点那个了。”贾大隐附和着说。

    刘祎之仗着酒劲,继续道:“太后既能废昏立明,为何还要临朝称制?依我说,太后不如还政于皇帝,以安天下人之心。这样,太后也可以在后宫里颐养天年。”

    贾大隐一听这话,没敢接茬儿,倒是旁边斟酒的小妾巩兵劝道:“老爷,喝闲酒就是喝闲酒,别提什么国家政事。”

    “不提,不提,”刘祎之忙拍了拍嘴,以示惩戒。喝完酒,用完饭,贾大隐告辞而去。坐在轿子里,老贾边打着酒嗝,边剔着牙,心里犯开了嘀咕:你刘祎之乃是太后器重的股肱之臣,竟然也说出让太后归政大不敬的话,这样的话若让酷吏们侦知,还不得定成谋反大案

    。就是我贾大隐也难逃干系。不行,我得到宫中给太后说说去,免得将来东窗事发,连累了我。

    主意一定,贾大隐命令轿夫掉头直奔皇宫,去向太后告密。朝堂里,听了贾大隐的密告,武则天还不大敢相信,追问:“果有此事?”

    贾大隐忙又磕了个头,信誓旦旦地说:“大隐有几个胆子,安敢欺骗太后,那刘祎之确确实实说这话了。大隐怕连累自己,才急急忙忙跑来向太后汇报的。”

    武则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本宫对你们这些人,是多么的好,怎么就是赢不了你们的心,像祎之,早年就是我亲自引用的,如今也有背我之心,岂复顾我恩也。”

    “是啊,是啊,这刘祎之也太不知恩了。”贾大隐附合了一番,又恬不知耻地问:“太后,该怎么处分这刘祎之。”武则天挥挥手说:“这些你就不要问了,你退下吧。”

    没奈何,贾大隐只得趴地上磕个头,怏怏地告退了。

    自贾大隐告密之后,武则天虽未立即对刘祎之下手,但仍暗中让武承嗣搜集刘祎之的黑材料。不久,武承嗣拿来两份诬奏,请武则天御览。

    这诬奏一是说,刘祎之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归诚州都督孙万荣的贿赂;二是说,刘祎之生活不检点,与已故大臣许敬宗之妾私通。

    武则天看了这两份材料,沉吟了半晌拿不定主意。武承嗣在一旁说:“太后,把这事交给来俊臣办吧,这来俊臣心狠手黑,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要不然,交给懿宗办。”

    武则天摇了摇头,说:“祎之我亲手提拔的,为我效力多年,我还不想把他交给酷吏,置他于死地。我只是想借此提醒他,我能让他官至宰相,也能令他刹时间一无所有。”“那,太后准备罢他的相吗?”

    “罢相要罢之有名。这样吧,我写个敕令,把这个案子交给来京城述职的王本立办,让本立晚几天再走,先办办这个案子。”

    垂拱三年五月庚午,一道诏令下达,将刘祎之赐死于家。刘祎之被使者从监狱押到家里后,对使者王本立说:“我先洗个澡,换上寿衣,干干净净地上路,省得死后再麻烦人给我净面换衣。”

    王本立征求其他三个监刑官的意见。其中贾大隐也是监刑官之一,忙表示赞同说:“刘公,你尽管沐浴,这点小事,想郭大人、周大人不会不同意吧。”

    在一旁的监刑官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鄙视地看了贾大隐一眼,对刘祎之说:“刘大人,您请便吧。”

    洗沐完,换上寿衣的刘祎之从里屋走出来,神态自若,他喝了两口茶,对一旁的儿子说:“我说你写,给太后写个谢死表。”

    儿子含泪点点头,准备好了纸笔。刘祎之口述道:“臣祎之不才,赖太后错爱,委以重任,今赐死于家,皆无憾也。然臣虽诳妄为辞,开罪官家,却从未聚人曰财,私人嬖妾……”

    说着说着,儿子却在一旁哭出声来,伤心地无法下笔,手抖抖着,半天一个字也没写成。一旁的贾大隐对王本立说:“时间不早了,太后还在朝堂上等信呢。”

    “快点写,快点写。”王本立随即催促道。

    刘祎之见监刑官在一旁催促不已,于是夺过儿子手中的笔,自操笔纸,刷刷刷,援笔立成,一篇词理恳至的谢死表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刘祎之把笔一掷,端起桌上御赐的毒酒,笑着对一旁的贾大隐说:“贾兄,这杯酒我就不请你喝了。”

    贾大隐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直埋怨太后不该也让他来当这个监刑官。

    刘祎之端起毒酒,一饮而尽,从容赴死,时年五十七。刘祎之死后,周思钧和郭翰等人读着刘祎之的“谢死表”,无不为之称叹、伤痛。周思钧指着“仰天饮鸩,向日封章”等句,对郭翰说:“刘大人太有才华了,我等不及。”

    郭翰赞同地点点头,叹息着说:“朝廷自此以后,又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材了。”

    郭、周两人的感言,不幸又传到武则天的耳眼里,不久,郭翰被左迁为巫州司法,周思钧被左迁为播州司马。

    垂拱四年正月,刚过完年,头一天上早朝。司礼博士周悰不等宰相说话,就抢先出班,恭手奏道:“太后,臣对您有意见。”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武则天却探着身子,和蔼地问:“周爱卿对本宫有何意见?”[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周悰道:“太后,您应该下个旨,在神都设立武氏宗庙。”

    武则天一听,哈哈大笑,说:“是应该在神都设立武氏宗庙了。不光是你,好多大臣都向本宫提过这个建议。不过,公开在朝堂上提出的,你还是第一人,以爱卿来看,这武氏宗庙该起什么样的名字,又当设立几个室呢?”

    “太后英威迈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武氏宗庙只有称为太庙,设立七室,才能慰天下人之心。”

    周悰的话音刚落,朝堂上就一片议论声,大臣们都觉得周悰的提议太过分了。凤阁舍人贾大隐环顾左右,见反对声鹊起,觉得自己该首先出头露面,指责周悰,以洗刷自己卖友求荣的恶名。主意一定,贾大隐出班,上前一步,连连摇手曰:

    “不可,不可。自古以来,只有皇帝家的宗庙才可称为太庙,才可立为七室。周悰明知故犯,居心叵测,欲陷太后于不义,此可斩也!”

    周悰一听贾大隐的话,吓得脸色蜡黄。哀哀的目光看着武则天,武则天摆摆手说:“周爱卿也是一片好心。众位爱卿可以讨论讨论究竟起什么名字,立为几室最为合适。贾爱卿,你既然提出反对意见,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贾大隐挠了半天头,才吞吞吐吐地说:“要不然,立为王室吧,宗庙起名为‘崇先庙’”。贾大隐恐怕武则天生气,忙又加上一句:“臣想列六室,但列六室不大好听,按古风俗,要么列七室,要么列五室。”

    武则天见列武氏宗庙为七室的时机,确实也不成熟,只得怏怏地点点头,首肯了贾大隐的话。决定将武氏宗庙定名为“崇先庙”,建成五室,择日开工。

    讨论完武氏宗庙的事,武则天环顾群臣,又问:“有谁知道‘明堂’是怎么一回事?”

    见太后出言考问,众宰臣纷纷上前,各展才学,侃侃而谈,有说:“明,犹清也。堂,高明貌也。明堂乃是上古祭祀上帝和祖先的场所。也是古之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举凡朝会、祭祀、庆赏、选士、养老、教学,均在此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