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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中了吗?”杨开一愣,然后拉了下滑膛,小跑着冲向了那面狼藉的墓碑。

    不得不说,散弹枪的威力很大。经过一轮子弹的洗礼,轻轻一碰,这面墓碑就摧枯拉朽般的整个儿倒在了雪地里。

    “怎么样?”紧跟过来的张鹤生问道。

    “打中了,但似乎跑了。”杨开说着,指了指墓碑后的一滩血渍,在白色的雪地里,这滩血显得出奇的醒目,血液里,还有几抹深黄色的绒毛。

    绒毛捏在手里,暖暖的感觉,还带有一丝残余的体温在里面。

    “我就知道,不会轻而易举的把这个家伙送上西天!”张鹤生丢掉了手里的绒毛。

    “唉!就差一点。”杨开有些懊悔,如果当时自己速度再快一点,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杨开,你已经很不错了。”张鹤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

    说到这,他扬了扬眉毛:“更何况,这一回合,咱们也算是胜利了。起码可以尽快走出这猎人坟了。”张鹤生喃喃。

    “张道长,那就是有办法了?”杨开眼睛一亮。

    “是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到了,咱们也该顺着这东风,去野猪林吃一顿蛇肉了。”说完,张鹤生摸了摸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将后背丢给了杨开,自顾自的走向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在那里,三把杏黄色的小旗迎风飘舞。

    张鹤生捋了捋黑须,右手屈指成剑,在空中虚画几道:“三官在位,诸邪退避,疾!”

    刹那间,三把小旗全部燃烧了起来,升腾出缕缕红色的火焰,奇怪的是,围绕在猎人坟四周的这团黑雾也慢慢地淡薄,从中间向两边退开。而覆盖在墓碑上的阴影,也像冰雪融化般的抽离而去。

    “大功告成,现在你们可以按照华教授的办法,沿着直线,靠辨别墓碑上的名字,寻找出路了。”张鹤生笑着拍了拍手。

    他的脚边,三把小旗已经烧成了灰烬。

    “这……这就好了?”杨开原以为,张鹤生如此布置,需要花费好一番功夫。

    “是啊,这就好了。”张鹤生点头:“一旦破了那狐狸的障眼法,就是这么简单。不信,你再去看看那墓碑上的名字。”

    张鹤生的话还未说完,杨开就迫不及待的背着枪,找到了最近一处青石碑。

    “简……玉……郎……之墓”他喃喃读道。

    看到这一幕,杨开顿时欣喜若狂,又凑到了另一处墓碑旁边。

    “简……明……凡……之墓”

    “正常了!”他高声喊道。

    刚才瞧见杨开又去认墓碑上的名字,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门眼。毕竟,钱家财三个字给大家的震撼太大了。

    这心理阴影,一时半会还真去不掉。

    “哈哈,好,好。”华伯涛和陈天顶对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老板,先前的事,对不起了。”华伯涛朝陈天顶拱了拱手。

    “没事,没事,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陈天顶笑着回礼。

    “唉!”华伯涛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是我刚愎自用了。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它们,正等待着我去探索,发现,解答。”

    “两位,赶紧带路吧!”杨开双手环胸:“难道还要在这里谦虚一辈子?要知道,这里可是猎人坟。”

    说实话,他们关系融洽,是杨开很愿意看到的。

    因为他需要的小组,是团结的小组,而不是一盘散沙。

    破掉了障眼法之后,华伯涛定点记录的方法还是颇为奏效的,陈天顶拿着地图,华伯涛跟在后面,杨开记录名字,估摸着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就顺利的走出了猎人坟。

    此时已近夜幕,天空中甚至出现了几颗星星。

    野猪林并不远,若不然,陈天顶也不会将宿营点选在这里。不过在扎营时,陈天顶还是说了句小心。

    但只要不走出营地范围,就不会出事。

    取出固体燃料,点好篝火之后,大家一边剥蛇皮,一边拣柴禾,树林里有了欢声笑语。眼前有粮,心里不慌,人人都知道,蛇肉可是一味难得吃到的山珍美味,特别是这么粗的大白蚺,不到这穷山恶水里来,是见不到的,更不用说是吃白蚺肉了。

    “把蛇肉煮着吃吧,不但滋补,而且鲜美。”九筒刮着鳞片说道,他想影响大家的口味,好让众人都同意煮着吃。

    “烤着吃香,还是烤着吃吧!”陈天顶眯起了小眼,他也想影响大家的口味,说着话的时候,好像那香味就到鼻子里了。

    由他开头,众人迅速形成两派,一个煮派,一个烤派,争得不可开交。

    只有赵勇德一个人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他既不是煮派,也不是烤派。

    “叫花子争空桶,等下一个人一根,管你是煮是烤,不如省些力气,明天好赶路。”杨开一番话,让争吵的双方,顿时成了斗败的公鸡。

    此时,蛇已经剐好。几个人把它捧在手里,象捧着一堆宝贝。陈天顶握着阴阳钺,手里还拿根当卷尺用的棍子,一整块蛇肉,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刚好分成九截,一人一截。

    火生起来了,有人抽出匕首,穿了蛇肉到火上去烤,不一会,就有香味弥漫开来。

    刚才争着要煮着吃的人,这会也不说话了,纷纷学着去烤。

    一没锅二没水,你怎么去煮啊,就算头上戴了钢盔的可以拿来当锅用,如此大块,你能塞得下吗?分开煮,你得煮到何年何月?

    再说,没有调料,就一顿瞎煮,鬼知道鲜不鲜。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森林里蝇虫乱舞,阴风阵阵,远处,有野兽的嚎叫,有饥肠辘辘的豺狼在游荡,白头雕在树上,时不时发出三两声怪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怎么,不煮着吃了?”陈天顶瞥了眼九筒,笑意顿生。

    九筒脸一红,讪讪地笑了笑说:“真的,烤着吃也不错。”

    “嘿嘿,我看你是没有胆子去找些起鲜的蘑菇吧!”陈天顶捅到了他的痛处。

    “你他妈的你敢去,你找了蘑菇来,老子这截蛇肉就归你。”九筒恼羞成怒。要知道,自从来到这鬼地方,最难找的就是食物,这截蛇肉,起码够一个人活一天命的,有热腾腾的食物,谁愿意吃罐头?可见,陈天顶确实是把他惹火了。

    第九十三章 猎人坟,夏耕尸(16)

    陈天顶噎住了。野猪林是什么地方,顾名思义,就是野猪群出没无常的蛮荒之地。千年古树遮天蔽日,百年老藤纵横无忌,漫漫荒草撩人肌肤。这里面毒虫野花害人,冰雪瘴疬夺命,而且让人防不胜防。还有那些毫不起眼的吸血蚂蟥,能在一夜之间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堆白骨,漫天白雪瞬间就能把你掩埋掉。大树下开着一朵艳丽的野花,有人跑去采摘,却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而那朵野花却还在阴险地盛开着,野花前面是一个被锯齿形绿叶掩盖的陷阱。林间有一团白色的雾气在飘逸,人走过去,刚沾上雾气,便永远也站不起来,这是一团凝聚了千年的瘴疬之气。有人口渴,便要去雪深的地方,找些洁净的白雪下肚,谁知道雪还没有抓到,却已经拔不出双脚,越陷越深,及至没顶。

    因此,不说陈天顶手里有没有武器。就是给他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深更半夜的跑进野猪林采蘑菇,更不用说只给他一截蛇肉了。

    “你们都肚子饱是不是,也不分什么时候,还拼命抬杠,我说,明天你俩打头阵,为全组开路怎么样?”杨开泼了记冷水。

    九筒这厮,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整出个事儿来,即使现在包成了半个残废。

    听见杨开这样说,陈天顶和九筒也就不说话了,都正儿八经地烤起了蛇肉。

    烤蛇肉要不停地转动方向,这样才能受热均匀。否则会生熟不均,味道更是差远了,一面糊了,而另一面却还是生的。

    “老赵,怎么不吃点,肚子不饿吗?”杨开见赵勇德一个人坐在一旁,既不烤蛇肉,也闷声不响,就关心地问道。

    “俺怕蛇,不敢吃。”赵勇德如实答道。

    “蛇都砍成十多截咧,还怕啥?”九筒学着赵勇德的东北话说道。

    “俺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一年,在家乡的时候,俺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肿得像包子,俺爹俺娘为了俺,把家里的东西全卖光咧,才把俺的病治好,而家里却啥都没咧,俺这才跑出来当兵的,所以咧,俺就是饿死,也不敢吃蛇肉。”赵勇德回忆起了在家乡时的往事。

    “呵呵!呵呵!”听了赵勇德的话,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赵勇德!”杨开突然喊了一声,喊声威武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到!”赵勇德本能地应了一声。

    “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

    “一定完成。”

    “把蛇肉穿到匕首上,伸到火里去烤,烤熟后吃掉,完不成任务,自己滚回重庆当炊事员。”

    “是!”赵勇德暴应一声。

    听见这一问一答,其他人一个个都用手捂住嘴巴,以防笑出声来。

    几寸长的一截蛇肉,放在树叶上,在火光映照下,发出白惨惨,冷森森的光来。这对于把蛇怕到了骨子里的赵勇德来说,无异于鬼魅之眼。

    赵勇德一手拿匕首,一手伸出去拿蛇肉,还离着几寸远,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那神情,好像这截蛇肉还会咬人似地。

    “你不吃它就会饿死,你怕蛇还是怕死,如果想活下去,就勇敢些,把它当是一个日本鬼子,对,伸出手去,掐住它的脖子,掐死它。”九筒在一旁鼓励着。

    赵勇德猛地眼睛一闭,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就掐住了蛇肉一端,飞快地往匕首上一插,伸到火里。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使命一般。

    杨开也松了口气,他不愿意有人非战而死,他要把全组人一个不漏地带到北纬37度区,再一个不漏的带回重庆。

    “好,好样的!”旁边有人在为赵勇德喝彩。

    “不是俺好样的,而是俺的肚子不听话,我管不住,嘿嘿。”赵勇德说完,咧嘴憨厚地一笑,一丝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吃吧,吃吧,我看着你吃。”杨开咬了口手里的蛇肉说道,或许是烤的时间太久了,这肉吃在嘴里很糙,远没有陈天顶形容的那么细嫩可口。但所幸,牙齿动几下,发现还是挺有嚼头的,起码比那冻成砖头似的罐头,好上十倍百倍。

    等匕首上的蛇肉烤的差不多了,赵勇德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匕首从篝火里收回来。先把刀尖上的肉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闭上眼,鼓起腮帮子,用手轻轻地撕下一小块来,试探性的塞进了嘴里。瞧他那模样,就跟在喝毒药一般。

    杨开能看出来,他还是有点缩手缩脚。从小到大对蛇的畏惧,不是一句话,一个命令就能完全克服的。

    “怎么样,老赵。味道还不错吧?”在赵勇德嚼了几口后,杨开似笑非笑的问道。

    “哎呦,我还没吃出味道来。”赵勇德说罢,又撕了一块塞进了嘴里,这次,他的动作明显要比上次利索的多。

    “不错咧,挺好吃的,有点像牛肉干,就是以前咱们军长吃的那个德国口粮。当时我陪军长喝酒,他还分了点给我,味道干,吃着硬,但回味无穷,一股子作料味。”赵勇德眯着眼回忆道。

    “呵呵,你小子不错,还知道比喻了。那就吃饱,吃好。”杨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里剩下的半块蛇肉递了过去,他知道,这个东北汉子的食量惊人,那一点点蛇肉,是完全填不饱肚子的。

    “谢谢,不过……不过俺不能要,俺觉得不好意思。”赵勇德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就要去接,但手伸到半途还是缩了回来。

    “放心,我不爱吃这个,何况半块就已经够了。”杨开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微微一笑,强塞进了赵勇德的手里:“外面的皮烤的有点焦,你吃里面的肉,就当牛肉干吃。”

    “嗯,那我就吃了。”赵勇德看了看怀里的蛇肉,嘴一张,就大口吞咽起来,看他吃饭的样子还真带劲,要是小组里谁食欲不振,跟赵勇德呆在一起,不出一个月,也会变成个白胖子。

    吃着可口的食物,烘着温暖的篝火,众人身上的寒意不出半个小时就一扫而空。

    杨开的手不停翻转,在幽蓝色的火焰上,蒸发着手套上的水汽,晚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独眼龙和石头一起在帐篷四周打下了几个小木桩,栓上绳子用以加固帐篷。陈天顶则乐呵呵的用手指在大腿上敲着节拍,哼唱着那首《兰花花》的小调,起初众人还听得有滋有味,但到了最后就有些不耐烦了。因为自始自终,陈天顶都是无限循环的哼着这同一首曲子。

    最后有人去问,陈天顶才透了底子,原来,他不是个喜欢音乐的人,这辈子会唱的,也就这一首民谣而已。就连这首民谣,也是七年前在大兴安岭,那几个同伴们教的。今天他哼起这首歌,只不过是为了纪念一些事,一群人……

    七年前,大兴安岭。七年前,那十一个热血男儿。七年前,同伴们一个个倒在了路上。七年前,他吃着兄弟们的肉,举步维艰的走出了这死亡之地。

    唱着唱着,陈天顶就已老泪纵横。

    是啊,有时候歌曲是承载思念的最好媒介。

    有些人唱歌不是为了消遣时光,而是为了想起过去那最美好的回忆。

    到了最后,架设好绳索的独眼龙,石头等人也被陈天顶朴素,却又真挚的唱腔所感染,围成一团,跟着唱了起来。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正月里,那个那个说媒,二月里订,三月里交大钱,四月里迎。”

    “三班子,那个吹来,两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进了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