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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东北九省被日本人收入囊中。为了稳妥的管理这么大块地方,关东军的戒备还是比较森严的。再加上共军的游击队不断渗透,但凡走远路的,都要细细盘查,给了凭条才能过去。

    “签证,有的有的。”陈天顶坦然的把手伸进了口袋。看到这一幕,杨开却是愣了,他们是秘密空降到大兴安岭的,连日本人的面都没见到,到哪里会有什么签证?莫非这陈天顶还会变戏法不成?

    “我想起来了,签证在过湖的时候,掉了。还掉了许多行李。”陈天顶的手伸到半途,又抽了回来,拍了拍脑袋,哀叹着说道。

    “签证没了?”几名伪军同时对视一眼,怀疑之色愈发浓厚。而那个戴着礼帽的汉奸此刻也瞧见了这边的动静,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用一双狡猾的眼神,一点点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似乎想看清杨开的庐山真面目。

    第二二三章 夜袭祥瑞镇(9)

    “我看你们的行李可都是绑在背上的,一点也没少呀!”几分钟后,汉奸背着手,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什么都没少,唯独签证丢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天顶,咬牙切齿的说道。

    汉奸的这句话,让众人的心,纷纷咯噔了一下。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汉奸的奸字,还真不是白叫的。

    “这位官爷怎么称呼?”陈天顶天塌不惊的说道。

    “嗯,我是这里的便衣队队长,章得才。”汉奸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原来是章队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只不过您误会我们了,我们的确是来探亲的,只是签证丢了而已,要不,进了镇,咱再合计合计,补上手续。”陈天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口气蹦出三句话来。

    “不,不,不……”听了陈天顶的话,章得才摘下礼帽,露出赖利头来。未几,他将礼帽轻巧的在陈天顶的肩膀上敲了敲。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不是财主家,也不是来探亲的,而是共党!”

    “对也不对?”一抹得意的笑,蓄在了章得才的嘴角。而他那两颗眼珠子,则炯炯有神的观察着所有可疑人的表现。

    在他看来,远道而来的人,没有签证,非奸即盗,没有第三种。

    听说最近东北抗联的游击队横行,就爱乔装打扮,偷袭城镇,看这帮人,有几个还背了枪,肯定和共党脱不开干系。

    “哎呦,章队长,您可别吓唬我啊!”陈天顶脸一变色,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咱们可都是良民,去年家里还帮皇军抓过一个奸细呢,怎么会是共党呢!”

    “您看看,您看看……”说到这,他回身指着杨开等人。

    “共党有我们这样子的吗?”

    陈天顶这一说,华伯涛等人纷纷装模做样的哀求起来,九筒这个兵痞更是表演的淋漓尽致,看的那三个伪军也有些不忍了,当下走到章得才身边,劝道:“章队长,这票人,可疑是可疑了点,但看装扮,说话,倒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把他们划归成共党,我觉得过了些?”

    “对啊!”另一个伪军也附和道:“他说去年帮皇军抓了个奸细,说不定和上头有点交情。万一我们抓到了哪个大官的亲戚,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两个伪军的话,不无道理。但章得才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他也说不出到底蹊跷在哪儿。

    “这个事情,不好办呀!”章得才原地转着圈儿,犹豫了起来。

    “要不,章队长,您看这样成不?”一个伪军计上心头,眼神中露出贪婪之色。

    “说!”章得才戴上礼帽,果断的应道。

    “我看那个赵大财主,似乎家财很殷实。咱兄弟几个却是苦命差事,油水少的可怜,比不上在伐木厂的马宝山他们,实在不行,签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了吧!谅他们也不能怎么样,只需敲敲他们的竹杠……”伪军捻了捻手指。

    最后一句话出口,三个伪军同时笑了出来。

    “嗯,那就这样吧!”章得才毕竟是便衣队的,和宪兵队互不相干,人家跟自己讨论,已经算是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要是不知趣,闹翻了,以后不好办事,于是只得点了点头。

    看见章得才和三名伪军交头接耳,杨开本能的警惕了起来,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裤管,只要对方有不轨之举,他就会掏出四棱刺来,格杀当场。

    而独眼龙等人亦是如临大敌,眼神犀利。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烈日熏烤着城下的众人,但众人的心,却是冰冰凉凉的。

    终于,一个伪军背起枪,走到了众人面前,亲昵的伸出胳膊,揽住了陈天顶的肩膀,别说多亲密。

    陈天顶是过来人,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对杨开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名伪军到了吊桥下。

    “官爷,是不是有什么吩咐?”陈天顶乖巧的问道。

    “嗯,我看你们也不像坏人,另外,挺懂事的。”那名伪军笑了笑说道:“但日本军部的命令,不能废,所以我也是左右为难呀!”

    “还得官爷照料,还得官爷照料。”陈天顶拱手道。

    “不过……”说到这,伪军话锋一转:“如果你们愿意交齐补办签证的费用的话,倒是可以进镇子,章队长那里,我给老兄你打点。”

    “多少?”陈天顶眼睛一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既然对方要钱,那就好说了,自己身上带的银元,加上碉堡里的,乖乖可不少。

    “五个……最好十个银元!”伪军伸出手掌,狮子大开口道。

    “没问题,难为官爷从中周旋了。”陈天顶欣然允诺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元,数也不数的就塞在了伪军的手里。

    “只多不少!”

    “嘿嘿,好,好。”看到那一把亮灿灿的银元,伪军立马流出了口水,连笑声都傻了许多。这么多钱,恐怕他干上几年,也挣不到呀。

    “还有这个……”说到这,陈天顶悄悄地将一张日币塞进了伪军的袖子里:“感谢官爷为我们说话,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官爷喝几杯花酒。”

    东北流通的日币,一张的面额,大概能换十个银元。这对已经被巨大财富击晕的伪军来说,无疑是飞来横财。

    但见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老先生,都是给我的?”

    看来,他还是不信。

    “都是给官爷花销的,我们是外地人,对祥瑞镇不熟悉,可能要呆几日,说不定还要蒙您照料呢。”陈天顶赔笑道。

    “行!”伪军这会激动地,眼泪都出来的。他只觉得貌不惊人的陈天顶,现在长得是真他娘的俊,亲,比自己亲爹还亲。

    都亲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放心吧!老先生,赵大财主呆在镇子里,保安绝对没问题,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胡小乙,一般的事,我胡小乙还是能说上话的。”

    “嗯,有您这话,我们就放心了。不过我看章队长似乎对我们很不满……希望这几天不要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陈天顶拉了个长音说道。

    “哼,章得才,不就是个狗汉奸吗?算个屁。”伪军现在彻底被洗脑了,他只觉得,赵大财主一家是天大的好人,任何怀疑他们的,都是赵大财主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敌人,不死不休。

    “平日里作威作福,带着便衣队骑着自行车,到处移风做邪,给日本人当狗腿子,老子早对他有意见了。有我们宪兵队在,他这汉奸算个掉毛,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在话下。”伪军拍着胸脯保证道。

    “谢谢,谢谢,那我就去跟赵财主汇报下了。”陈天顶笑道。

    “去吧,去吧,立马放行。”伪军将日币深深地揣进了袖筒里,有抓了一半的银元,背着其他人塞到了怀里,拍了拍,看结实了,这才笑眯眯的走向了章得才处。

    “怎么样?”看到伪军来了,章得才急切的问道,他可是觉得,这帮人越来越可疑了,一切只因为他们太镇定了,出奇的镇定。

    这种镇定,只有职业军人才有。特别是前头那个叫杨哥的家丁,一双眼睛,连自己都不敢对视,就像瞳孔里插了柄刀子似的。

    “你说怎么样?”伪军得意的亮了亮手里的银元:“人家明明是大财主,你非说是共党,瞧瞧,十块银元,一个不少,土八路穷理吧唧的,哪里会这么阔绰?弟兄们,今晚可得乐呵乐呵,放松下筋骨了。”

    “哎呦,真的是银元。”另一个伪军惊讶的取出一枚,用嘴吹了吹,放在耳朵上听道。他们原先是想敲诈一笔这赵大财主,也没抱太大希望,不管是多是少,能补贴点军饷就行,但万万没料到,这财主就是财主,娶小妾爽快,给钱也是同样爽快。

    “哈哈,今晚我得让窑子里花魁,给我好好捏捏肩膀,那羊脂玉般的小手,可嫩着呢。那叫床的声音,又酥又麻,跟黄莺儿打蹄似的。”伪军淫笑道。

    “去,头一拨,可是我的。”旁边的伪军推了推他,说道。

    当下,三个伪军喜滋滋的分走了银元,只留下一枚给了章得才,看着手中的银元,章得才的脸色愈发阴暗。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上吊桥,给赵大财主放行!”正在他思考之际,刚才和陈天顶接洽的那个伪军大声呼道。

    这小子献殷勤的水平倒是挺高,声音洪亮,生怕人群里的赵勇德听不见似的。

    “吱……”听到命令,城楼上的士兵立刻转动机关,将吊桥放了下来,吊桥是用一排结实的木料捆绑的,很是沉重,摔在地上发出一阵轰鸣,溅起了大股的灰尘。

    看到几名伪军成功被打发,队伍前头的杨开胸口一收,顿时松了口气。连带着摸住四棱刺的手也收了回来。

    “承蒙几位军哥照看了,姓赵的没齿难忘!”赵勇德对伪军抱了抱拳,大咧咧的说道。

    “赵大财主您慢走,要是找不到亲戚,我们替你找。”带头的伪军客套的说道。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等杨开他们进城了,殿后的陈天顶再次点头哈腰了一阵,随即冷冷一笑,跟了上去。

    三名伪军可不管这么多,只是聚在一起,激烈的分着赃物。

    第二二四章 夜袭祥瑞镇(10)

    只留了戴着礼帽的章得才,眉头郁结的注视着杨开等人的背影,一语不发。

    “不对头!”良久,他摘下礼帽,扇了扇风,说道。

    念头至此,章得才立马风尘仆仆的上了城楼,把自己的一名同样装扮的属下叫了过来。

    “吴老六……”章得才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

    “队长,有什么吩咐。”吴老六也是便衣队的,跟着章得才当了不少年的汉奸,对章得才的性格算是了如指掌,眼下章得才露出这般表情,显然有大事要发生。

    “从现在起,你一步不离的给我盯着那个赵大财主,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按时汇报给我。”章得才阴霾的说道。

    “就是刚才进城的那伙人?”吴老六愣了愣,说道。

    “对,就是他们。”章得才说道:“我怀疑他们是共党,或者间谍,你手脚放机灵点,不要跟丢了,也不要被发现。”

    “晓得。”吴老六点点头,当即小心翼翼的下了城楼,按着章得才的吩咐去了。

    “啪……”城楼上,章得才重重的用拳头砸了下护栏,咬牙切齿的说道:“哼哼,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进了这祥瑞镇,就逃不出老子的天罗地网!”

    阳光,将他贴着狗皮膏药的脸,映射的愈发狰狞。

    因为靠近边关,住户本就稀少,又有诸多青壮被拉去伐木工厂当苦力了,祥瑞镇的早晨,只能用萧条两个字来形容。

    唯一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坑坑洼洼,布满了零散的垃圾,也无人清扫。街头两边的住宅都是房门紧闭,只有商铺是开着的。偶尔有几个小摊点,卖卖自己种植的水果蔬菜,几尾新鲜的大马哈鱼。

    “杨开,刚才在吊桥的时候,那个章得才似乎对我们格外上心,我猜测,即使给了买路钱,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陈天顶闷闷的说道。

    “陈老板,不用猜测,已经是事实了。”杨开波澜不惊的说道。

    “事实,什么意思?”陈天顶没听明白杨开的话。

    “陈老板,你这老江湖,也有诸葛亮失街亭的时候呀!”走在陈天顶身边的独眼龙笑着说道,随即压低了声音,伸出食指,朝着相反地方向指了指。

    “事实就是,我们身后,有尾巴!”

    “尾巴?”陈天顶一愣,立马会意,尾巴就是有人盯梢的意思,他装作欣赏风景的回过头来,果然看见了一个戴着礼帽的刀疤脸吓得转过身子,装作在一个摊点上挑蔬菜,而陈天顶头一转回来,那刀疤脸立刻扔掉蔬菜,蹑手蹑脚的继续跟进。

    “看摸样,是便衣队的,应该是章得才派来的眼睛。”杨开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陈天顶皱了皱眉,紧接着眼神一凛:“要不要……”说着,他竖起手掌,做了一个切刀的动作。

    陈天顶的意思是,用不用找个僻静地方,解决掉这个特工。

    “不行!”杨开摇头道:“我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界,人生地疏,再说祥瑞镇不大。这章得才本来就怀疑我们,这才派人来监视。你把监视的人杀了,不摆明告诉章得才,我们的身份是假的吗?”

    “要是这样,我们就听之任之了?”赵勇德插了句话,说道。他的声音里,透漏着诸多的不甘。

    “是的,继续演戏吧!你们难道不觉得,演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杨开露出了一丝睿智的笑。

    “呵呵,我也演上瘾了。”陈天顶说道。

    “好了,说正事。大家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一切尽在掌握,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亮出事先准备好的底牌,这张底牌,会让章得才大摇大摆的进来,连滚带爬的出去。”杨开挥了挥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