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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惊无险。”张鹤生收起铜钱,摸了摸黑色的短须,笑道。

    “好,这句话我喜欢!”杨开也跟着笑了出来,紧了紧肩膀上的枪带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吧?老天爷也是眷顾咱们的,攒点力气多杀几个小鬼子吧。”

    “是!”众人大喝一声,然后面色转为坚毅,让自己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

    他们知道,杨开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给大家打打气。

    真正的战场,可不是靠两枚铜钱就能决定的。

    而是要用人去拼,用命去搏。一颗子弹,往往就是一条人命。一轮刺刀,往往就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没有死亡觉悟的人,不配当军人。

    没有抱着必死之心,和小日本斡旋的,不配当中国军人!

    中国军人是什么,中国军人就是狮子,就是老虎,就是倒下也不投降的大汉精神,就是粉碎一切外来侵略着的坚强铁拳。

    冷风夹杂着无数颗粒状的碎雪,嗖嗖的席卷而过。但整个小组的行进速度却是丝毫也没有减慢,仿若一只利剑,直插日本人的心脏。

    一路上,众人连续几次遇到了流动的冰川,有的甚至前脚踏上去,后脚就从中间裂开,把小组分成了两批,各自站在冰块上,朝着反方向漂去。幸好邱老实为大家准备的两捆登山绳发挥了作用,大家一个个的绑在了一起,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钢牌上记载的内容一点儿也不假。

    等陈天顶到达了地图中内河尽头的位置,却发现,这条河其实根本没到尽头,而是沿着另一条巨大宽广的沟壑继续流动。

    沟壑的两边都是坚硬的混凝土,而且似乎加入了钢筋框架和其他特殊材料。不然的话很难想象,一个极寒地带的人工河,会承受得了来自两边冰块的双重挤压。

    “日本人真是下了血本!”

    看到这浩大绵长的人工沟壑,杨开赞叹不绝的说道。

    而陈天顶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们只是动用了坦克,军队而已。真正花销的钱财,还有人力物力,哪一样不是取自于中国的?”

    “唉,也不知道,这条河,得葬送掉多少中国劳工的性命!”他的脸上满是不忍的说道。

    想到了鳇鱼腹中的那颗来自于劳工的尸体,杨开点了点头:“血债终须用血偿!”

    就在此时,空旷的冰川上,竟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鸣笛声。

    第二六一章 血腥大坝(9)

    就在此时,空旷的冰川上,竟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鸣笛声。

    “呜……呜……”

    “呜……”这声音两短一长,循环往复,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钢锯条,咯吱咯吱,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听者的脑细胞。

    “怎么回事?”听到鸣笛声,杨开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端起了手中的卡宾枪,眼神警惕的卡在了机械瞄具上,后背紧绷,一点儿也不敢懈怠。

    而小组中其他士兵亦是举起了各自的武器,粗重的喘息着。

    “不对,这是警报的声音。”片刻,杨开沉沉的说道。经历过无数次军事训练的他,对于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只是起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愣了一下神而已。

    一旦回过神来,立即明白了这凄厉笛音的由来。

    在杨开的记忆里,警报是一种由特殊喇叭发出的信号。一般用于正规军的三防训练。其次,警报也被广泛应用于世界各国的城市建设中,一旦城市受到敌人的空袭,亢长的警报声就会响起,用以提醒居民迅速转移到防空洞逃生。比如几个月前中国空军和日本空军震惊世界的杭州空战期间,整个城市从早到晚,都笼罩在一片凄厉的警报声中,杨开的两位同学,亦在此战中以身殉国。

    “杨开说的没错,这声音,的确是警报。”华伯涛声音急促的说道。可随即,这位老教授的眼中便露出了一丝疑惑:“但这警报是做什么的呢?难道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所以日本人拉响了警报?”

    “应该不会被发现。”杨开摇了摇头:“先前我用望远镜观察过一次,这附近没有日本人的巡逻哨兵,连瞭望塔都没有。”

    “我想,日本人拉响警报,一定是另有目的。”杨开说道。

    “另有目的……”华伯涛闻言,托住了下巴,陷入了思考中。一旁的陈天顶亦是背着手,在原地左右溜达,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警报声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便如鬼魅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回荡。空气一下子躁动了起来,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渐渐地,这警报声竟是越来越急促了。

    顿时,杨开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警报声在空旷的冰川上回荡,频率越来越急促,而众人穷尽目力,也无法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窥得任何的异动,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让人只想拔腿而逃。然而这四周的环境,却让人不知道往何处去逃,焦急间众人只得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警报下的危机。

    出乎意料的是,警报声在响了大约五分钟之后,终于平息了下来。但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好像什么机械扭曲的声音,随即就听到上游处的水声,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华教授,陈老板,你们看上游!”杨开忐忑不安的望着声音出来的方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连脚下的巨大冰块,都轻微的抖动了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混凝土沟壑里的江水变的更加的澎湃,而且,水流的水位竟然下降了。

    “哦,我明白了!”华伯涛一拍额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揽开双手,示意大家不要惊慌:“这是峡谷中间,那座拦河大坝的定期开闸放水。这和我们昨天看到的江水逆流是一个状况,只不过一个远,一个近。我们昨天看到的状况没有今天这么明显罢了。”

    “至于刚才的警报,我猜测是开闸放水前的信号传递。就像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就可以离开教室一样。”华伯涛生动解释道。

    水位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声中迅速下降,一刻钟后,就降到了人工河道的底部,露出了河底挨挨挤挤堆砌在那里的麻袋,麻袋布满了整个人工河,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连绵一大片,看的杨开有点喘不过去来。而在麻袋之上,还罩了一层生满绿锈的铁丝网,扭成铁丝网的铁丝有大拇指粗细,严严实实的,上面挂满了许多黑色的条状物,应该是水中的浮游生物。

    望着混凝土河道里的麻袋,杨开膛目结舌的问道:“华……华教授,这些麻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道里?”

    华伯涛是这方面的能手,自然不会被这个问题所难倒,当下笑了笑说道:“杨开,这你就有所不知道,这些麻袋是日本人用来填河的。”

    “填河?”不知为什么,初听这个词,杨开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对,填河。”华伯涛点了点头:“如同建造一座楼房,需要打好地基一样。任何一条经过人工改造的河道,在正式通水前,都要劣实河道的底盘。至于劣实的方法,通常是采用装满黄沙或者石头的麻袋一层层的堆叠,然后铺上铁丝网,固定住麻袋,不让它们被河水冲散。这样的话,即使过了很多年,有了稳固的底盘,混凝土河道也不易被挤压变形。相传,战国时期的李冰,就是采用了这种最简单也最务实的方法,建造了享誉世界的都江堰。”

    “哦,原来如此。”杨开说道:“没想到楼房和人工河,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也有共通的道理。”

    “是啊,双方都要考虑单位面积所承受的压强,还有……”华伯涛微微一笑,正要接着解释下去。却被杨开生硬的打断了,但见他眉头拧成了川字,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对劲,这麻袋里装的不是黄沙,也不是石头。”

    杨开的这句话,仿若半空打了个晴天霹雳,把众人僵在了当场。

    华伯涛和陈天顶能看得出来,此刻的杨开,一张脸已经扭曲的变了形,用狰狞这个词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但二人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杨开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从小组出发到现在,以镇定自若著称的杨开,还没有如此失态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瞬息之间,众人的目光几乎全部聚焦在了江水下那层层叠叠的麻袋上。

    答案,就在麻袋里。念头至此,华伯涛摸了摸鼻子,他已经预感到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究竟是什么事,他也说不清。

    “陈老板,破冰镐借我用一下。”不等陈天顶回应,杨开就抢过他手中的破冰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岸边。

    第二六二章 血腥大坝(10)

    因为开闸放水的缘故,现在人工河的水位已经很浅了,澄澈的河水泛起圈圈漩涡,仿若死神的眼睛。杨开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抓住破冰镐的镐柄,弯下腰,将镐头的一端伸到了河底,然后一个旋转,就触及到了最上面的那个麻袋。经过了数年的自然洗礼,麻袋的坚韧程度已经等同于零,有的连编织的线都全部拆开了。杨开狠力一挑,便将先前的那个麻袋破开了一道月牙形的缺口。此刻,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了,在那纵横缠绕的铁丝网下,那个麻袋里竟蜷缩着一具赤裸裸的尸体,麻袋紧紧的箍住了尸体的身子,将他的身子卷成一个茧,那尸体显然死前经历过一番剧烈的挣扎,所以整个麻袋才会呈现一种奇怪的形状,也正是这种形状,让杨开产生了疑惑。

    尸体已经半白骨化,显然在死之前,这个人已经瘦的没有多少血肉可以腐烂,所以麻袋还是箍的相当紧。

    “这……”华伯浑身一颤,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冰面上。

    “麻袋里不是黄沙吗?怎么会……”陈天顶喃喃自语。

    “我草他妈的狗娘养的……”杨开收回破冰镐,怒骂了一句。他不是个喜欢说脏话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还是跟九筒学的。

    但一句半生不熟的脏话,足以诠释出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独眼龙,抱一捆登山绳过来。帮我下水!”杨开喘着粗气说道。

    “是!”独眼龙点了点头,牵住了登山绳的一头,固定在了冰面上,另一头捆在了杨开的腰间。杨开纵身一跃,就跳进了人工河道里,也不管衣服湿没湿,抓起破冰镐就去挑开其他麻袋,周围的麻袋,他所能看见的全部麻袋!

    河道里,堆满了深黄色的简陋麻袋,满眼都是,很多麻袋已经腐烂殆尽,不用去挑,手一拽就开了。和第一个麻袋里面,里面装的都不是黄沙和石头,而是尸体,清一色的尸体。老老少少的尸骸呈现出各种诡异的姿势,缠绕在铁丝网下面,就像是一个个等着投胎的水鬼,那场面,只能用十八层地狱来形容。

    哗啦啦,河水晃来晃去,将尸骸那淡青色的皮肤映照的愈发恐怖。

    这些麻袋有的都累起了四五层高,但是大部分都是散落在铁丝网下,可以看到其他地方的河底也全是这种东西,因为挣扎,很多骸骨的手脚都露在了外面,但是他们终究没有能逃出那坚韧铁丝的束缚,全部死在了这里,而因为是在零下摄氏度的冰水里,很多尸体都呈现出僵尸的模样,表情痛苦,不忍细看。

    “畜生,全他妈一群畜生!”

    “不是人!”杨开甩掉了手里的破冰镐,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实在未料到,日本人竟然做出为了节省黄沙的运输,把中国劳工活活的当作填充河道的麻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难怪先前陈天顶捕获的那条鳇鱼,肚子里会出现一颗人头,难道人头的鼻子里会有麻袋上的絮状物……

    杨开苦笑,这满满一河道的麻袋,具体数目已经无法用手指来清点了。但他知道,至少有上万名劳工,成了这河中的冤死鬼。

    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歇斯底里的杨开,此刻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端起枪,杀进日本基地,把能看到的七三一蛀虫全部杀死,一个不留,有一个活口,他杨开都不配做男人。

    无论如何,他都要还这些死难同胞们一个公道。

    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

    岸边,华伯涛早已涕不成声,整个人一瞬间老了几岁,头发斑白。他本就是为了国难而来,但实在没想到,真正所看到的,比戴笠当初告诉他的要触目惊心的多,岂止是触目惊心,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请原谅笔者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这件事在抗日战争时期的确发生过,并不是几段话子虚乌有捏造出来的。

    “我要是不来,恐怕没几年,我老婆孩子就得填在这河道里了。”陈天顶一拳捣在了地上,砸的轰一声,因为用力过猛,整只手都流血了。

    张鹤生闭上眼睛,念起了道教的经文,像是在超度。

    而教导队的士兵们则是沉默良久,这之中,赵勇德属于最彪悍的,一张脸沉的比张飞的锅底脸还要黑,把冲锋枪对着天空连放了一梭子子弹,这才在独眼龙的拦阻下停手。

    独眼龙说,子弹要留着打鬼子。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让时间倒退,唯一能做的就是,血债血偿。将这笔血淋淋的清单全部还给七三一部队。

    这里说句题外话,因为这个经历,国民党败退,共产党带领人民翻身农奴把歌唱,并建立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后,恰逢总理和田中角荣洽谈中日建交,当时已经七十高龄的赵勇德在某著名广场上做了一件登上报纸头条的事儿,他在日本国旗下拉了泡屎,可惜拉的太慢,还有半截在屁股里的时候就被警察架走了。为这事他还进了局子,写了满满三大软面抄的检讨,后来考虑到他是为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老前辈,这才提前放了出来。不过大家痛快归痛快,别学,不值得。

    半个小时后,失魂落魄的杨开被九筒和石头拉了上来,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华伯涛决定小组暂时休整一下,顺便清点下武器弹药,等杨开恢复了,再做打算。

    毕竟,其他事儿他和陈天顶能照应的住。

    打仗偷袭,人杨开才是祖宗。

    无论面对山魈的那场拉锯战,还是剿杀白蚺的那场迂回战,亦或是对伐木工厂的那次漂亮的夜袭,这林林种种的例子,无不证明,这位德国军事学院的优等生,教导队精锐中的精锐,并非口说无凭。

    他的荣誉,可都是打出来的。

    第二六三章 血腥大坝(11)

    原地点燃了一堆篝火,华伯涛摘下手套,烘烤了起来。杨开被拉到了最靠近火源的地方,河水太冷,杨开虽然穿的是防寒服,但裤管那块还是进了水,要是不烤干,迟早得出问题。

    “杨开,感觉好些了吗?”陈天顶拨了拨火苗,亲切的问道。

    “我没事。”杨开摇了摇头:“只是这里有点难受罢了。”

    他的手,指的是自己心口的位置。

    “唉!”听到杨开这话,陈天顶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开,我也不想劝你,因为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陈天顶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化悲痛为力量。”

    “嗯,陈老板,谢谢你。”杨开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晌午了,烈日炎炎,但冰川却没有丝毫化去的迹象。

    “大家休息半个钟头。在此期间,务必检查完所有武器弹药,确保至少有三个以上备用弹夹。手榴弹,烟雾弹什么的也准备准备,半个钟头后,奔袭拦河大坝。”杨开淡淡的说道。

    “陈老板,华教授,我们再研究一次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