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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是在为乔老头而担心,怕他落入狼腹,死不见尸的让人一辈子牵挂,一辈子寻找……看来是扯错话题了,得马上绕开。我后悔得直挠头,可情急之下还真想不出什么来,一扭头,正好看到在嚼着烤羊的天保,便随口说:

    “你看这家伙,整天就知道吃,或许那群狼就是这烤羊味道给引来的。霓月姐,你也吃点吧!”

    我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的话,然而却不见乔小姐回应,回头一瞧,她正蜷缩在地上,头枕着手掌装睡,那潸然泪下的样子真叫人心碎。

    此时山风凛冽,气温低得就如初冬的北京,我知道她最怕冷,可也无能为了,因为来时大家都只是穿一件衬衫,总不能脱下来给她盖吧?只好把冓火烧得再旺些,一边期盼能早点天亮。

    当星光渐渐暗淡时,不知从哪冒出一阵浓雾,把人弄湿后又很快散去,紧接着,东边露出一片鱼肚白。我敲了敲酸痛的小腿,一骨碌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察看崖壁下方,看昨晚那群嚎叫的狼还在不在。

    或许是被我这一举动吵醒,又或许是根本就没睡着,乔小姐坐起身来,幽幽地说:“这儿景色真美,跟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是啊!”我随口应了一句,再次打量起这片雄伟的山脉,青翠而广袤的草原,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那氤氲缭绕的雾起,只觉得像是置身在一副风景画中。

    “咱们接下来该往哪走?”

    “我看看。”乔小姐把魏建国那张地形图打开,看了半天后,抿着嘴摇了摇头,我靠过去一瞅,这图除了阿尔泰山四个大字之外,根本就没其他注释,而那些由青、黄、棕色组成的图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地图我也有,是前几天托人搞来的,上边只绘整片山的地形走向,连各个山脉的名称都没标示,更别说消失了的博勒图河跟乌里拉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喽!不过,往西边走肯定没错。咱们还可以借鉴考古的办法,从高处往下看,古河床再怎么变化总会有痕迹可寻的,运气好的话,还能直接找到羊皮地图描绘的地方。”我越说越兴奋,其实心里全没底,就这三只初生牛犊,要想在这莽莽深山找到单于墓,只能祈求奇迹发生。

    乔小姐显然也明白到这点,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黯然地说:“想起来我真是幼稚,总以为自己阅遍古今各类书籍,无所不知晓,可现实终归是现实,没经过实践只是纸上谈兵,这次恐怕要连累你们兄弟俩。”

    “别这么说,真要计较的话,是我们连累你才对,毕竟这金微山是迟早要来的。”

    “俺哥说得对,找到匈奴金棺可是耿家分内的事。”天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凑过来说:“乔姐姐,俺虽然笨,又贪吃,可做事从不泄气,咱们大不了多兜几圈,肯定能遇到你爹爹的。”

    “好!咱们就照你哥说的办法,往西,选高的山岭顺着走。”乔小姐像是受到鼓舞,话说得很坚决,可我仍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安,或许此时她内心在想——整个金微山延绵千里,其中又不知潜伏着多少杀机,能走完一圈就算吉人天相了……

    仨人稍作整理,沿着坡顶往西边走,之后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峰。虽然昨晚我只是打个盹,可这会人却很精神,一直走在前面探路,而天保吃下几根羊肋后,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加上在矿山混过,不但步伐跟得上,还不停催促气喘吁吁的乔小姐,那样子大有背着她走的意思。

    第21章 九天龙屯地

    在北京,七月天已是暑热初露,可高山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虽然也是艳阳高照,但你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相反,偶尔会有一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寒气,让你打个冷颤后,又顿然消失。我们三个不但要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要顾及脚下路况,在这种如刀削般的山崖攀行,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得个粉身碎骨,如此艰辛,不但缓慢了进度,还把大家刚刚激起的热情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大家顾不得歇气,都把目光投向下方,极力寻找千河床的痕迹。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闪光从对面山坡射过来。有人在用望远镜窥探?我赶紧移到乔小姐身边,二话不说解下她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朝刚才闪光的位置望去。只见葱郁的山林中,一个穿深蓝色布衣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这人会是谁呢?他的背影好熟悉啊!我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虽然只是一瞥,但我却可以肯定,那人绝对不是魏建国,他没那么高大,再说,他也没必要躲闪。我搜肠刮肚地思索,可偏偏就是回忆不起来……

    “是不是我爹啊?”乔小姐抢过望远镜,屏息敛气地往对面山瞭望。

    我挠了挠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人是谁,长吐出一口气后,把目光转向远方,一望之下,不禁感慨大自然之鬼斧神工。只见目所能及的地方,尽是一片重峦叠嶂,那高矮不一的山峰此起彼伏,由东向西延绵不绝,形成一条条交错的山岭,从这个角度望去,恍如一盘厮杀正酣的象棋。如此神奇的景色,就算让我来设计,也未必能有这般壮观,这般神似。

    “哥,原来金微山这么大啊!望都望不到边,咱们走得了吗?”天保肯定是被吓傻了,一双眼瞪得像对乒乓球,还不停干咽着口水,“你看,有的山顶还积满白雪……”

    “嚷嚷什么?当年咱们先祖就是沿着这山脉一路追杀匈奴,最终把北单于歼灭在深山里的。再说,我爷爷跟父亲还有六爷,他们也都来过,怎么会走不了?”我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面对这一望无际的山脉,我的心早已凉掉一截。

    这时我想起口袋里那张狼皮地图,何不拿出来比对,或许能认出乌里拉的位置。就在掏地图的瞬间,我脑里突然一闪——面前这片山形地势好眼熟啊!于是我停下动作,手遮在额头上,凝神地观察眼前片这犹如八爪鱼的山脉。几分钟后,我跳起来大喊:“这是‘九天龙屯地’,天地间最难得的奇穴,葬之后人能成一世霸业……”

    “在哪里?”乔小姐摘下望远镜,循着我的目光望去,不一会儿也跟着跳起来,一脸惊讶地说:“真的是龙豚冢,太神奇了,居然让咱们遇到。”

    很显然,乔小姐是认得“九天龙屯地”的,这一点都不奇怪,乔老头就是靠风水堪舆术来挖坟盗墓,还是什么“相地门”的传人,而这奇穴又在众多龙脉中名气最大,她又怎会不认识呢?

    望着这亦幻亦真的山景,我满脑尽是《寻龙点穴》里的描述——九天屯地也叫龙豚冢,是由九条东西走向的山脉组成,这山脉全是活的龙脉,相互间各有交叉,但又不纠缠在一起……龙脉带有很旺的生气,九条交汇更是旺上加旺,最终将灵气汇聚到中央的交叉点上,而这个点就是脉眼,如若葬在此处,可令后人命入九五,成万万人之上的霸业……凡是相地者无不前仆后继,以找到此奇穴为毕生心愿,企望后人能一统江山,建立王朝……

    “我有种直觉,那北单于就葬在这个奇穴上。”我对着乔小姐说。

    “不可能吧!北方的游牧民族很少注重风水,特别是匈奴,对堪舆相地之术根本就不屑一顾。”

    “你错了,北单于不同其他匈奴王,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匈奴风水大师。这点我们耿家最清楚,他不但精通相地术,还熟懂奇门遁甲,常常利用地形来布阵,当年先祖与他交锋时,就曾在稽落山吃过迷阵的苦头,数百先锋骑一去不回……直到后来匈奴被歼,先祖才从俘获的心腹口中得知,北单于是个奇人,自幼喜欢易学,后来又迷上风水跟法术,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师。我甚至怀疑,之前我探过的白石山王陵、契丹三界冢,都是根据其遗传下来的知识而设计的。”

    “真有这回事?怎么不见有任何记载?”

    “那当然了,毕竟匈奴人笃信的是萨满教,而当时的萨满巫师就是北单于的母亲,总不能太张扬吧!再说,他从出现到消失,也不过短短十年时间,连名号、本名都失载,何况这些轶事。”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乔小姐点点头,又朝龙豚冢望了一眼,回过头说:“就算北单于是风水大师,你又怎么断定他就葬在脉眼里呢?”

    “你想想,这种奇穴每隔九百年便会爆发,福荫各脉子孙达五个甲子,均为成九五之尊,而这段时间正好是辽、元两个王朝的建立,完全对得上。哦!还有一点相吻合的,跟九天龙屯地的弊端有关,那就是,每个旁系所建立的霸业都不长久。”

    “辽、元是不是匈奴后裔还不好下结论,不过这龙豚冢倒是真有这个弊端,此穴旺得太过极端,九条龙脉聚气成一穴后,会因气盈而相斥,随后又回归到开始的阶段,而气散时,即便是命入九五的后人,也难免会因各种变故而断送江山。这也印证了易经最后一象曰:亢龙有悔,不可久矣……”

    说起风水,乔小姐自然是驾轻就熟,而这些我那本《寻龙点穴》也有相同描述,书中还列举东、西汉为案例,刘氏先祖便是葬于九天龙屯地,后两朝各领风骚三个甲子,可惜此穴最终为曹操所破毁。而这跟辽、元何其相似……

    “霓月姐,蒙语乌里拉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没弄明白。”乔小姐一下显得羞赧,但很快便明白我的意思,抬头问:“你怀疑乌里拉的词意就是九天龙屯地?”

    “嗯!自从认出这个奇穴后,我就觉得它跟乌里拉有关系,而且北单于就葬在里边。”

    “那咱们先把脉眼找出来,再把目标的方向、位置跟距离绘成图,然后就可以去探探了。”

    “最重要的是留意附近有什么参照物。”天保突然插上一句,一看我跟乔小姐都用惊讶的眼神盯着他,连忙解释说:“这都是在矿场学的,那些煤堆得跟山包似的,又是一个模样,不先整点做参照的话,一到里边你就认不出是哪堆了。”

    “呵!这小子脑神经终于苏醒了,难得啊!”此时我正在兴奋中,笑嘻嘻地跟他开了句玩笑,抬头再看烈日下的群峰,只见一片金光闪烁,不禁意会到金微山这名称的来由,突然,我冒出一种想法——这金光会不会就是九天龙屯地溢出的脉气?

    九天龙屯地的脉眼直接而且固定,就在九条山脉的最中央处,我们很快便找到位置,更欣慰的是,脉眼中心部位正好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顶上罩着厚厚一层冰川,这作为参照物正合适。

    乔小姐很快绘出一张简单的路线图,兴奋地递给我看。当然,大家也都明白,这九天龙屯地的脉眼范围极大,就算到了那里,要想找出墓穴位置还得费上一番工夫。这时我想起那张狼皮地图,拿出来对照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点倪端来。或许这图描绘的正是脉眼部分,在外头看又有什么用呢?我收起东西,手一挥,率先朝山下走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这种布满峭壁的山峰,我们足足用了半天时间才下到山脚,此时一个个色若死灰,吁吁地喘着粗气,乔小姐更是夸张,一双纤细的脚不受制地打摆,因紧张而冒出的冷汗把两鬓的毛发都给弄湿了,就像刚从鬼门关闯过,山风一吹,大有顺势倒下的迹象。

    “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我怜爱地望着她说。

    “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歇就很难再提起精神来了。”

    乔小姐强忍着拿出自己画的地图,打了个叉作为标志后,又继续往前走。这时天保追上去,把一大块羊肉塞到她手里,憨憨地说:“姐,这是专门给你留的,吃了才有力气。”

    “还剩多少?”我凑过去问。

    “就……就剩个羊头了。”

    “赶快吃了吧!别把那该死的狼群引来。”我边说边左顾右盼,不知怎么,内心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好像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跟随,在暗中窥视我们。

    “大白天的,狼应该不会出来吧!”天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瞧,突然,他紧紧揪住我的手臂,嘴巴和眼睛都张得好大,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发抖的手不停指着后面。我心一沉,立刻明白有事情发生了,而且绝对不是好事。

    “狼……狼群。”天保终于喊出声来,那声调比哭还难听。

    一听是狼群、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这种反应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回头一瞧,只见几十米外的一块大石上,黑压压地挤着一群狼,足足有二十几只,它们或蹲或趴,样子虽然显得休闲懒散,可眼睛无不朝向我们这边,盯得人寒毛卓竖。

    “别慌,咱们有三个人,狼群是不会贸然从正面攻击的,只会偷袭。大家快找点东西抓在手里吧!”乔小姐虽然害怕,可仍镇定地指挥着,或许胆量都让之前的肠蛆给练大了吧!

    “还不快把羊头扔掉。”我拍了天保一下。

    “没用的,那样只会激起它们的兽性,变得更凶残。”

    “怎么办好呢?躲又没地方躲,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恐怕天一黑它们就会扑过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先走出这条峡谷,爬上前面的山岭再说吧!”乔小姐说完,扭头就往前走,看她不慌不乱的样子,天保也稍稍安下心来,找了根枯枝握在手里,大踏步追了上去。而我则边走边回头看,令人不解的是,那些狼根本就没做出任何举动,直到消失在视线外。

    大约走了两三百米后,狼群还是没出现,这种异常的平静让人更加不安,要知道,狼是极其狡猾的动物,面对三只送上门来的猎物,又怎会轻易放过呢?它们肯定另有计划,而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你不知道它们会在哪里、在何时发起攻击。

    正当大伙惶惶不安时,山的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怪响,紧接着,前面草丛中一阵骚动,十几匹狼闯了出来,我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上,然而,这些埋伏的狼并没有冲向我们,而是夹着尾巴往远处逃窜,就如遇到老虎一般。

    “是敲锣的声音,肯定是我爹爹,对!他就用这个对付狼的……”乔小姐激动得语无伦次,不顾一切地往刚才发出声响的山坡跑去。

    我示意天保追上,自己拿起望远镜往山坡搜索,只见晃动的松林中,还是那个穿深蓝色布衣的身影,他跳下树干,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鬼魅般如影相随的人是谁?他在帮我们驱狼?我愣了一会儿,看乔小姐他们正在山坡上奋力攀爬,本想对她喊,那人不是乔老板,可想想还是忍住,她没亲眼看到是不会甘心的,而我也想弄清那神秘的人是到底谁,心一横,便疾步追赶上去。

    这面山坡并不算高,但有几处陡峭的断壁,三人绕了半天,终于赶到积满枯枝落叶的松林里。乔小姐眼尖,很快发现腐朽的积叶中有脚印,那是一行整齐的,径直向上的脚印,她想都没想就直冲山顶而去,我顿了顿,老感觉有不对头的地方——这脚印也未免太明显了吧!而且就这深度,必须用力踩才能形成,难道那人背着重物?

    好不容易追到山顶,那行脚印却凭空消失在一块石头边,再也找不出后续的痕迹了。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面,把山坡的另一侧映得一片彤红,眼看搜索无果,乔小姐急得歇斯底里地哭喊,我只好把那人不是乔老头的事实向她说明,希望她能平静下来。而这时,天保突然指着山下喊,“你们快看,那儿有顶帽子。”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大片浑圆的羊背石,而天保所说的帽子就套在其中一块小石头上,显得既刺眼又诡异。

    “快看看是不是你爹的。”天保夺过我的望远镜,一把递到乔小姐手里。

    “不用看了,这年头满大街都是蓝衣军帽,能认得出来?”

    “我要下去瞧瞧。”

    乔小姐用衣袖抹去两颊的眼泪,神思恍惚地往山下走。我跟天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里充满不安。的确,这顶帽子出现得太离奇了,它摆放的位置以及姿势,都透露着一个信息这是块诱饵。

    此时斜阳正红,整座金微山淹没在一片奇光异彩中,我深吸一口气,示意天保赶快尾随跟上。

    其实这面山坡比上来那一面还要陡峭,底下还积满石头,但这已阻止不了乔小姐前进的脚步。当大伙下到山沟,赶到套着军帽的那块石头跟前时,天色已在不觉中暗下来,乔小姐并没有去动那顶帽子,而是左顾右盼地在搜寻什么,或许她早知道这不是乔老头的东西。而这时,我又察觉到一个问题。

    “那人肯定对这一带的地形相当熟悉,而且是个走惯山路的家伙,大家想想,他是在那边半山坡敲响锣声的,可咱们追上去时,他已经下到这边山沟来了,而且还弄了这么个怪形象。”

    “会不会是当地的猎户啊!”

    “猎户的话,干吗躲着咱们呢?”我驳了天保一句,扭头望向乔小姐,希望她能给个合理的推测,却见她皱着眉,好像在用神凝思,一会儿后,她把目光转向山沟深处,一字一句地说:“咱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干涸了的博勒图河床。”

    “啊!不会这么巧吧?”我惊讶得叫出声来,手下意识地摸向裤袋那张狼皮地图。

    “据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描述,古博勒图河是由山顶冰川融化的雪水凝聚而成,而羊背石必须经过漫长的冰蚀作用才能形成,所以说,这里曾经是博勒图河的一段河床。再从这些石头的形态来分析,这应该是河的下游,而上就在那个方向。”

    乔小姐把手指向山沟深处,回过头说:“趁现在天还没全黑,咱们过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狼皮地图对应的地方。”

    “好!反正跟龙豚冢的脉眼是同个方向,而且比较平坦,就走走看吧!”

    我对了下指南针,点头表示赞成,天保更是没意见,于是仨人互相搀扶着,慢慢顺着山沟往前走。半个小时后,脚下的羊背石渐行渐少,最后连山沟也突然消失了,摆在面前的是一道向下的,开满高山野花的斜坡。众人走到边缘处一瞧,发现底下竟是一片开阔的石滩。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下方隐隐传来瀑布冲击石头的声音。

    “走……”乔小姐挣脱我的搀扶,双手按在坡面,半侧着身子往下溜。这样看似省力,其实暗藏着危险,要是一个踩空,那将直滚而跌落石滩下。于是我赶紧滑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扶持。

    滑下石滩后,才发现这儿是个凹坑,面积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石滩的一头,有条小溪流从上直下,把地面冲出一个坑来,并形成一弯小小的水潭,水流溢出小水潭后,又缓缓渗进石滩,最后消失在另一头的山体里。

    “这儿也是一段古河床。”乔小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幽幽地说:“看来,这金微山上的河流极不稳定,经常改变路径。当然了,每次间隔都在千百年以上。”

    “天就快黑了,这里够开阔,不但能防备狼群偷袭,还挺避风的,不如咱们今晚就在这过夜吧!”我边说边寻找合适的地方,突然发现,在布满青苔的水潭边,有个灰白色的影子躺在地上……此时天色已是灰蒙一片,要不是那玩儿不时抽动,还很难看得出来。我迅速打开手电筒,一照之下,才看清那只是一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羊。

    “这是高山上特有的野生盘羊,咱们过去看是怎么回事。”乔小姐踩着石堆跑过去,在距离盘羊两三米的地方突然停住,掩着嘴说:“它是让猎人的兽夹给夹住了,血淋淋的真是可怜。”

    “这好啊!咱们有吃的了。”天保兴奋地叫起来,他心里可没有“可怜”这个词,有的只是个“吃”字。而我却在琢磨,会是谁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里下兽夹呢?

    天保拉起兽夹的铁链,把盘羊拽到水潭里淹死,趁这会儿,他偷偷问乔小姐,“咱们这样做行吗?要是被猎户知道了,会不会把咱们当野兽打?”“没事的,按照山里的规矩,你只要在兽夹上放点钱,或者是价值差不多的东西,再把上套猎物的头留下来做凭证,那猎户是不会为难你的。”乔小姐说着,掏出几张“大团结”压在绕着铁链的石头下。

    “你去捡柴火吧!这儿我来。”我把手电筒递给天保,弯腰把已经溺死的盘羊拉到脚边,一想天保的背包里有把小刀,又把他叫回来。

    “你可要小心看路哦!别踩套了跟这盘羊一个下常”

    “呵呵!大不了把我的头留下,再放上几百块钱。”天保一有吃的自然精神十足,竟跟乔小姐开起玩笑,把背包一扔后,扭头朝山坡跑去。

    我打开油腻的、散发出羊骚味的背包,一眼就看到闪着微弱亮光的收音机,魏建国干吗带这玩意儿来呢?我不解地拨弄着,却只听到阵阵“沙沙”声,于是把它关掉后扔回包里,再掏出小刀,一咬牙把盘羊的腹部划开。

    “你觉不觉得,咱们今天的经历有点离奇?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而且都跟你说的,那个穿蓝色布衣的人有关系。”乔小姐不安地说着。看来她的心情已经从失落中恢复过来,又开始展现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了——“那人先是吓跑狼群,接着又把咱们引到这里来,而这只盘羊怎么看都像是给咱们准备的,到底有何目的呢?”

    “的确很奇怪。”我停下手里的活,望着她说:“这个穿蓝布衣的人我肯定见过,而且是在不久前。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不过那背影、走路的动作姿势,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我来提示,看你能不能回忆起来。”乔小姐挺直腰,严词厉色地说:“首先,不应该是魏建国,因为咱们刚跟他分手,你不会一下子认不得的,会不会是你的那个王叔?”

    “不是,王叔个子没那么高,而且很清瘦,而那人却很魁梧。”

    “厚道伯?”

    “也不像,厚道伯满脸胡须的,再说,那人穿着深蓝色布衣,虽然现在这种打扮在内地很普遍,可他是蒙古人,终究离不开长袍皮靴。”

    “那……会不会是一路跟随咱们,还曾假扮成蒙古人给魏建国递字条的那个老鬼?”

    “是有点像,不过凭直觉应该不是他,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