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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听闻季衡肚子里的胎儿状况还不错,就稍稍放下了些心,他也知道季衡在不知自己身体状况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伤害胎儿的事情,但是皇帝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季衡明白他怀了身孕的事实,且还能够不发怒,能够安心养胎生子。

    皇帝在初时知道季衡的身体是亦男亦女的时候,虽然也是狂喜过头,且他内心深处是更乐意将季衡当成女子的,因为季衡是女子,就能够做他的妻,和他一生一世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但是,这事,一向心机过人的皇帝却没拿来对季衡做任何威胁,也是皇帝明白,作为一个女子,季衡必定要受很多限制,哪里有男儿身来得方便,季衡若是女子,那必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女人,那才对得住季衡,所以非让季衡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才足以让季衡放弃男儿身就女儿身。

    但是皇帝提出了让季衡做皇后,没想到季衡并不愿意,还因此几次三番两人闹矛盾,而在皇帝得到了季衡之后,才明白了,在季衡心里,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抛弃男儿身而就女儿身。

    季衡不愿意做女人,甚至皇帝感受到了季衡的那种决绝,要是是女人,还不如不活了。

    所以至今皇帝已然不敢再对他有任何逼迫。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季衡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且还要安安心心生孩子,这对皇帝来说,是个不亚于当年存活下来且夺权亲政的难题。

    皇帝在沉吟了片刻后,又对翁太医说,“爱卿,你是个聪明人,朕也就不和你绕圈子了。”

    翁太医可不敢稳稳当当坐着听皇帝将自己当朋友一般地聊天,于是赶紧从凳子上起身躬身恭敬道,“微臣知道当如何做,不敢有负皇上所托,微臣赴汤蹈火,万死不敢不尽心。”

    皇帝点点头,道,“其一是管住你的嘴。”

    翁太医赶紧应是,皇帝也知道他是管得住自己嘴的,但是还是这么提醒了一句,也是要翁太医将此事作为圣旨放在心上,不然到时候他是不会客气的。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才用低沉的声音道,“诚如朕之前曾向你打听过的,君卿的身子是亦男亦女的,下面既有男儿的那套物事,也有女子的,去年十月时,才初次来潮,但是体内虚寒,肚痛难忍,今年也有过类似状况,朕听了吕执道的话,给他送了藏红花阿胶膏等物,只是不知他可曾用过,今年四月,朕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朕看他身子状况并不大好,倒没想会有了身孕。”

    皇帝这话说得流畅低沉稳重,不像在说私事,倒像是在说边防大事一般,翁太医作为太医,又研习妇科了好几年了,自然也是以一个医者的心态来听得,决计不敢让自己在心里有好事之心态。

    听皇帝说完了,他就道,“季大人是出身时身体就弱,偏虚,女子发育之时又未做调养,故而才虚寒之症较重,但是这种状况下也不是不易受孕,有些人,是十分容易受孕的,民间有妇人,年年生育的也有。”

    翁太医滔滔不绝地又说了很长一阵,主要是分析了季衡的身体状况,在皇帝没有发问的情况下,他就将季衡的身体以后要如何调养说了个大概出来,然后又说会再去多去寻找和研读有季衡同样状况的人的例子,然后将季衡的身体调养好,务必使季衡安全生下皇子来。

    皇帝虽然之前高兴得忘乎所以,此时镇定下来了,却也知道自己面前面临很多问题,季衡没有安安全全生下孩子来,一切都是白搭,又想到之前他几乎没想过的因难产而死的徐妃,他又担心季衡也遇到难产,要是没了的事情,他的心这下是彻底凉透了。

    高兴还是有,只是一股小火苗,完全被他的冷静和审度所掩盖了。

    皇帝听翁太医讲了很久,完全忘了饿,之后柳升在外提醒,他才记起来该用膳了。

    他看看时辰,又让翁太医写几个季衡最近该吃的药膳,而又不让季衡发现的方子去让御膳房做。

    季衡因为完全不谈皇帝之事,兰台阁里其他大人自然也都不好问了。

    到下午,柳升亲自带着小太监给送了吃的来,季衡中午吃得少,正有点饿,柳升送了吃的来,因是皇帝的赏赐,还是给整个集史阁编撰的人,人手一份,季衡也就顺理接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是五色的小丸子,在粘稠的汤里,味道很好,而且还是酸酸甜甜的,其他大人都吃着觉得酸得不合口,但是皇帝赏赐的,不得不吃完了,季衡吃着却觉得正好,而且吃完还不犯呕,柳升看他吃完了一盅子,还又让送了一盅子,季衡想想,还接过去又吃了,因为一盅子的量很少,也并没有将他胀到。

    170、第三十九章

    皇帝现在的心思,一半在南方的海患上,一半在季衡的身上,其他事情,他都不愿意花费太多心思去思索。

    又过几天,徐太妃带着徐贵人前去季贤妃处,言语之中多有挑衅,而且甚至要将大皇子抱到自己那里去养几天,意思是她是好佛的,让大皇子过去受受佛气,说不得身子骨就会好些了。

    皇帝已经有六七天没有到过端阳宫,季贤妃有了点不知所措,心想是自己将皇帝逼急了吗,惹了皇帝厌恶,所以皇帝不过来了。

    当然,皇帝没来她这端阳宫,宫里其他女人那里,他也没有去。

    这件事让季贤妃稍稍好受了点。

    一番思索,在又一次徐太妃要接走大皇子时,季贤妃没有强行将大皇子抢下来,而是任由徐太妃将大皇子抱走了。

    其实要留下大皇子,季贤妃有很多法子,最直接的自然是去请皇帝来,但是季贤妃这些法子都没有使。

    大皇子的病弱身体自然不是受一受佛气就能够好的,所以徐太妃抱过去养之后,大皇子的身体就更不好了,而且大约是因为哭闹着要季贤妃而中了暑热,这时候季贤妃才到勤政殿去亲自求见皇帝,皇帝这几天都不敢去找季衡,因为还没有想出让他乖乖生孩子的法子,所以因此事他苦恼不已,无心见季贤妃,但季贤妃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站在七月的太阳里不走,即使有侍女为她撑着伞,但这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下来的,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妆容,才没有弄出因汗水过多而妆容花掉以至于惨不忍睹的惨剧。

    因季贤妃不走,皇帝只好见了她,让她到西阁等。

    季贤妃往西阁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徐家的大将军,徐轩的父亲徐镇。

    徐镇又要南下广州,这是来和皇帝说事的,他还不知道徐太妃那个急性子将大皇子抱到她那里去养的事情,所以在季贤妃对着他做了礼貌问候后,他也按照礼节回了礼,又说,“不知大皇子殿下最近可好。”

    季贤妃脸上显出了些愁苦,说,“有劳大将军惦记,只是最近本宫也不知大皇子殿下的状况,太妃娘娘将他接走了,本宫没法看到他,不知他状况。”

    徐镇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老将此时也显出了一丝惊愕的神色,季贤妃也没听他之后的话,就走了。

    徐镇离开皇宫时就皱了眉,心想现在可不是和季家对上的时候,徐太妃在太后薨逝后因资格老,就越发不知收敛,大皇子因早产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徐太妃将他抱走,要是出了事,其实是得不偿失。

    徐家现在手握重兵,且控制着广州一带的水兵和航路,靠广州这个商埠,就敛财无数,皇帝手中有一支民间的暗中力量,且又有那么多眼线,徐家自然知道皇帝定然对徐家在广州之事是了然于心的,但皇帝对此什么也没说,是完全放任了徐家,自然是看在徐家当年对皇帝亲政有功的份上的。只是,现在皇帝又提拔了赵致礼去福建再组建一支水军,就可见皇帝并不愿意看到徐家独揽南方之事,也是在忌惮徐家的意思了。

    这君臣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绝对的信任,徐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自然也对此是有所了解的。

    季家和徐家现在在朝中几乎是齐头并进的,徐家对上季家可没有什么好处捞,所以,最近徐家其实有意因大皇子之事和季府拉好关系,毕竟贤妃是大皇子的养母,而徐家的贵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而季府装傻没有回复,现在徐太妃做出这种事,恐怕季府就更不会和徐家亲近了。

    皇帝借着用午膳的时间见了季贤妃,季贤妃一边用膳,一边又代替了布菜太监的职责,亲自为皇帝布菜,十分贤德的样子,皇帝叹道,“瑛娘,你就不必忙了,吃自己的吧。”

    说得柔和而亲近,倒是看不出皇帝晾了季贤妃多日了。

    季贤妃跟着皇帝这么几年了,也知道皇帝嘴里的话温柔,不代表他心里真的就把自己当回事。

    她于是柔柔地谢了恩,开始吃自己的,吃完了,又亲自为皇帝奉茶。

    在榻上坐下后,皇帝才问,“瑛娘可是有什么事?”

    季贤妃不觉得皇帝不知道徐太妃将大皇子抱走的事情,但是皇帝却当不知道,她就不明白他的心思了,心想皇帝真不怕徐太妃将大皇子养死了吗。

    季贤妃说道,“大皇子殿下最近一直病着,是臣妾之罪,太妃娘娘看不过去,就将大皇子抱过去养去了,臣妾不敢从太妃娘娘那里将大皇子要回来,所以只得来请示皇上。”

    皇帝叹了一声,道,“太妃也真是胡闹,你用没用心,朕能不比她清楚。你回去吧,朕让张和生去将大皇子抱回给你。”

    季贤妃于是谢了恩,又说,“大皇子最近身子弱,又总是盼着皇上您……”

    皇帝点点头,“朕今日去看看他。”

    季贤妃这才满意了,要告退的时候,皇帝突然又说道,“朕知道你养育大皇子的辛苦,你是他的养母,他以后也只会认你的。对着太妃,为大皇子好的时候,你也当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