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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孔子传 > 第13章
    地下的水,天上的云,世间的一切都在齐声赞颂文化回到了创造者的手中,哪怕道路坎坷,岁月蹉跎,速度缓慢,但却只有向前,失去的,被夺走的,总会再回来,不论霸占者怎样穷凶极恶,掠夺者怎样贪婪吝苛,人们应该得到的总会得到,并且还要掌握它,使用它,不断地创造和升华,赋予它新的生命,让它造福于民众。

    孔子以他所处的时代的独特方式,在他新辟的蹊径上跋涉,霜雪雨露,疏食饭水,他忍受着,并抵制着来自社会各阶层的讥讽、嘲笑,甚至谩骂、诬陷和打击,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牛,为民族,为人类,也为自己的信仰和志向而忍辱负重,默默地耕耘着。

    一天,孔子正在给弟子们讲《诗》,曾皙跑来报告说:

    “夫子,您常给我们讲过的那个子产,他死了。”

    孔子听了,不觉一怔,忙问:“曾点,此言当真?”

    曾皙说:“为何不真?这是郑使者来报告的消息。”

    孔子听说子产归天,凄然泪下,伏案恸哭。

    颜路说:“夫子,子产远在郑国,与您非亲非故,您何必如此伤情呢?”

    孔子挥泪说:“二三子哪里知道,子产乃当今罕见之政治家,真君子也。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忠于君王,办事持重。他每拟一令,无不虑及民之疾苦。”接着他向弟子们介绍了子产的品行。

    郑是弱小的国家,夹在齐楚两大国之间,子产相国二十多年,不曾受过列强的征伐。他历聘于齐、楚、晋、鲁诸大国,是个出色的外交家,在诸侯中有着崇高的声望。他知识渊博,却很谦逊,每决定一件国家大事,都要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请教熟悉情况的人。周景王九年,子产把刑书铸在金属制的鼎上,这是中国有记录的最早的成文法,这是子产在法律上的一个贡献。爱民是子产的最大特点,冬季里他能用自己的车子载百姓过河。有时群众聚集在乡校,议论朝政,批评子产。有人认为这有害国家,建议拆毁乡校。子产坚决制止了,他认为这正是听取民众呼声的好机会。

    子产初执政时,郑国流传着这样一首歌:

    提倡节俭,提倡节俭,

    人有好衣服也不能穿;

    整顿军事,整顿军事,

    人要种地也没法子干;

    谁杀子产,

    我们心甘情愿

    可是过了三年,便流传了另一首歌:

    我们子女,

    是子产教育;

    我们田地,

    是子产开辟;

    子产可别死,

    死了谁继续?

    子产不重天道,重人道。周景王二十年冬季,有彗星见于辰之西,大夫裨灶向子产说,宋、卫、陈、郑四国将同日有火灾,只有用瓘斝玉瓒等祈禳,才能免除。子产以为天灾流行,决不是玉器所能祈禳的。他说:“天道远,人道近,裨灶何以能逆料天道呢?分明是无稽之谈。”竟不听。结果,郑国首都并无火灾,郑国有了水灾,又有人以为是龙神作怪,但他说:“我们无求于龙,龙也无求于我们,不相干的。”

    弟子们听了孔子的介绍,无不伤心,对子产更加敬重了。

    曾皙说:“怪不得子产一死,郑国人都哭了呢!”

    孔子设教,不像官学和一般私塾那样,整天死守着一堆竹简,讲呀,念呀,背呀,令人腻烦,而是常以社会为课堂,以生活为教材,把学生带进大自然中去,开发他们的智力,陶冶他们的性情,启迪他们的灵感,从中悟出若干哲理。

    仲秋一日,孔子带领弟子们去游防山。秋天比春天更显得生机勃勃,到处是累累硕果,郁郁芳香,师生们游兴甚浓,直到申时,方才踏上归途。

    大自然是神奇莫测的,下午还是天高云淡,这会却变得阴沉起来。西北风劲吹,一声炸雷响过,一堆堆浓黑的云朵像听到集合号令,千军万马般地向头上涌来,刹那间便漫布整个天空。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潮湿得抓一把能握出水来。夜幕笼罩了一切,黑暗吞噬了万物,电闪雷鸣,野兽咆哮山谷,孔子师徒仍行进在防山的腹脏之中。大家默默地走着,谁也不吱声,悚惧的心理令他们紧紧攥着手中的武器。突然,“扑通”一声,路边的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司马牛上前一步护住了孔子。

    众弟子猛然惊醒,“刷”地抽出佩剑,严阵以待。

    “哈哈哈!……”那人挥舞着一柄长剑,仰天大笑。那笑声在寂静空旷的山谷中回响,显得是那样阴森可怖。

    “害怕了?胆小鬼!”来人旋风般地跃到孔子面前,一柄长剑舞得呼呼生风,一片白光上下闪耀,一股寒气透人心肺。

    借着闪电的亮光,孔子见此人身高九尺有余,立在那里像一堵墙。满脸都被那浓密的胡须遮住,只剩下两只眼睛,凶光四溢。盔胄上插着两只长长的野雉翎毛,随身甩动。全身披着野猪皮缀成的外衣,看上去半人半兽,似鬼若魔!……

    他突然收住剑,一招“飞龙”穿云,剑锋指着孔子吼道:“你们这般无用学子,全是废物!看见了吧,除暴安民,靠的是这个!”他那剑锋差一点就触到了孔子的鼻尖。那声音像是山顶上的霹雷,震得人们的耳膜嗡嗡作响。

    众弟子急忙用剑架住他那柄长剑,却被他“啪啪”两下全都打落在地。众弟子正欲拾剑再斗,孔子平静地说道:“慢!”

    众弟子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孔子。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孔子的大脑飞速地思索着,这是个什么人呢?刺客?不是,若是刺客,早已暗中下手了;盗贼?不像,若是盗贼,怎么会讲“除暴安民”呢?看来是一鲁莽武夫!

    “这位先生请恕弟子无礼!”孔子上前深揖一礼,拱手道:

    “请教先生何方人士,尊姓大名。”

    “哼,伪君子,尽是虚言假意!”那人头也不回,脖子硬梆梆的像插了根铁杠。

    孔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孔名丘,字仲尼,请多指教!”

    “我早就知道你是孔老二。”

    “大胆!”弟子们气恼地吼道。

    孔子又是微微一笑说:“互道姓名,乃古之常礼,难道先生竟连姓名也……”

    “我乃鲁之卞人(今山东泗水县),姓仲名由,字子路。”

    “原来是子路先生,失敬,失敬!”

    “你我道不同,不相与谋,何敬之有!尔等摇唇鼓舌,为那班昏君出谋划策,怎比我专戮强暴,为民申冤,为国除害!”

    “子路先生精神可嘉,孔丘不胜钦佩!”孔子说,“然天下无道久矣,刀枪剑戈,争来斗去,恶人却有增无减。人民苦于征战亦久矣,田园荒芜,子孤母寡,白骨遍野,暴得除乎?民得安乎?”

    子路被孔子问得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耷拉,长剑拄在地上:“依夫子之见,该怎么办?”

    “施行仁政!”

    “何谓仁?”

    “克己复礼为仁!”

    “仲由鲁钝,请夫子明示!”

    “譬如今夜,先生以利剑对孔丘,丘却以礼对先生。若双方俱以兵刃相对,势必流血横尸,丘目不忍睹,是为仁。仁者,爱人也。”

    子路静静地听着,心似有所动。孔子继续说:“先生责孔丘为昏君出谋划策,岂不知丘之策旨在劝君为民,若君皆能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矣!仁离着我们很远吗?不远,我想得到仁,仁就在眼前。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兵刃可以得天下而不可以治天下,治天下者,仁德也!”

    子路目中的凶光消失了,失神地望着远方,他像似在思索……

    “当啷”一声,子路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沉寂,孔子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子路呆呆地望着漆黑的远方。孔子的话在他眼前展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自己光知道长剑可以斩恶人,但天下恶人这样多,一柄长剑能斩得完吗?多年来诸侯征战,天下纷争,肥了官吏,苦了黎民。仲尼以仁德治天下,以礼义化苍生,使人人向善弃恶,救民于水火之中……

    想到此,子路跪倒在地说:“请孔夫子重责由陵暴之罪。”

    孔子急忙上前扶起子路说:“先生言重了,你我同有为民之心,可谓志同而道合也。快快请起!”

    子路站起身来,低垂着头说:“在夫子德风之下,由真羞愧得无地自容!”

    孔子笑着称赞道:“真乃豪爽之士!”

    众弟子也急忙上前说长道短,大家的热情反而使子路很不好意思,他一一向众弟子拱手谢罪:“惭愧!惭愧!……”

    曾皙半开玩笑地说:“仲由兄,你的剑法可真是上乘,来日一定向你请教!”

    子路挥着扇子般的大手憨厚地笑着说:“哪里,哪里,仲由乃一介武夫,总想以手中长剑斩尽天下不平,今日想来,大错而特错!夫子以德服人,以礼服天下,才是正路。由愿拜夫子门下为徒!”他说着单膝跪倒,双手合抱,拜在孔子面前。

    子路的举动使孔子一时难以作答。虽然降服了这位武夫斗士,但要他作为孔门一员,恐难对路数。若他一时性起,难免动手动脚……拒绝他吗?看样子他倒是一片真诚,自己不是宣布“有教无类”,“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吗?连这样一个被德风降服的武士都无信心改造,还谈得上什么改造社会和人类呢?待我经过一番考验,再收下他不迟。想到这里,孔子严肃地说:“子路先生,既不嫌孔丘谫陋,自甘屈辱,那就一同回府,待安顿下来,再委贽行礼,收你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