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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一对一对的情侣们各自找了别墅的某个地方,逛一逛,聊一聊,生活倒是也少有的如此轻松。

    白玉堂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双手随意地交握着,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s市的夜景,繁华的s市有一大半都在眼底,灯火辉煌……可能太少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座城市,所以白玉堂莫名觉得这个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陌生而不真实。

    展昭端着杯茶,带着身后紧跟的一大串大猫小猫上来,就看到白玉堂头戴着一个大耳麦,似乎正在听什么。

    展昭到他身边,凑过去耳朵贴着耳麦……似乎是某种音乐?有些空旷的感觉。

    “很少看到你听音乐。”展昭轻轻掰开一边的耳麦,问,“哪儿来的?”

    白玉堂将耳麦拿下来,道,“常言的。”

    展昭一挑眉。

    “不是证物,染少七给的。”白玉堂边说,边将耳麦给展昭戴上,低声道,“染少七刚才跟我说,常言有天籁一样的嗓音,平时是听不到的。”

    展昭按了按耳麦,“这是……”

    “是常言在大教堂里唱的赞美诗,还有一些歌剧段落。”白玉堂给展昭将声音略微调大了一些。

    展昭听到音质超赞的耳麦里传出来的歌声,忍不住赞叹,“人鱼该有这嗓音。”

    “的确天赋异禀。”白玉堂点点头。

    展昭听了一会儿,将耳麦取下来,“常言的歌声里,有一些东西。”

    白玉堂不太明白,“什么东西?”

    展昭盯着夜色出了一会儿神,“有个人应该会喜欢这音乐。”展昭说着,对下边的蒋平招招手,将cd取出来给他,让他传一份给赵爵。

    白玉堂不太明白,“传歌曲给赵爵,不怕他笑你?”

    “他不会笑我。”展昭微微笑了笑,“他会很遗憾常言死了……”

    果然,大概半个小时后,赵爵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只有三个字,“真遗憾。”

    “他在遗憾什么?”白玉堂问。

    “常言如果在,他俩可能能成为朋友。”展昭淡淡道。

    “赵爵除了你,还能跟别人成为朋友?”白玉堂问。

    展昭挑了挑眉,“他俩在某一点上,高度统一。”

    “哪一点?”白玉堂好奇。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宿命会是怎样的结局。”展昭低语,“不想反抗,反抗无用,只是不甘,所以要报复,命运嘲弄他们,他们就嘲弄命运,唾弃所有幸福,摧毁所有美好,但在堕入万恶之时,又偏要小小地保存一点点希望在。”

    白玉堂望着展昭,“猫儿,那究竟是善还是恶?”

    “善啊。”展昭答得轻快。

    “你觉得赵爵善?”白玉堂惊讶。

    展昭微微一笑,眼中有淡淡的光芒,“其实某种程度上,我也跟他一样。”

    白玉堂看他。

    “我所认同的善,和世人认同的善不一样。”展昭低声道,“一个人,犯了罪,人们说他是恶,他后来改好了,人们又说他是善……其实这根本不是善恶的问题而是对错的问题。做错了事,接受惩罚,然后做对的事,不要伤害别人,仅此而已。善恶有时候是一条路,指引人活得更好,可有时候又是牢笼,让人永远无法过得好。”说着,展昭轻轻指了指额头,“这里贴着一个善的标签,哪怕做恶行,也是个善人。这里如果贴了个恶的标签,就算行善举,也是个恶人。世事烦琐,桎梏重重,常言的歌声异常的干净,又有一种向上升腾的空灵感。这种歌声其实并不仅仅是声线造就,而是出于常言的内心。她被命运玩弄,也许明天就会离去,厌弃世上的一切,却又留恋着一些什么,不忍离别。歌声是她的力量,替她冲破层层的障碍,高到可以俯瞰命运的程度,让她得以解脱。”

    白玉堂认真听完,问,“有些事情,不经历过,谁都无法谈理解,对吧?”

    展昭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我最讨厌有人在劝人的时候,说‘看开点’,你都没看见过,为何叫别人看开?没痛哭过的人,没资格去评论别人的眼泪。爱常言的歌声是有理由的,歌者用自己的感情带给听者安慰,越接近的遭遇,越类似的心境,得到的共鸣也就愈多,得到的慰藉也越大,也越痴迷。”

    白玉堂想了想,“你是想说,那个凶手也是个认命却有不甘的人?”

    展昭点了点头,“他一定经历了莫大的痛苦,有无法违抗的宿命,却又是个极度出色的人,常言也许就是他的留恋……失去了唯一的留恋和寄托,于是才导致了他的行为。”

    “所以杀常言身边的人报复命运?”白玉堂失笑,“果然是变态的逻辑。”

    展昭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白玉堂道,“这凶手很奇怪,要说他不聪明吧,他到现在为止手脚干净,根本没让我们抓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可你说他聪明吧,他的预告杀人和杀人行动执行起来却是洋相百出。特别是叶富那个!竟然会算错了时间。”

    “也许……并不是算错。”展昭突然轻轻地一拍手,“是命运!”

    白玉堂微微一愣……正这时,他的手机“喵”了一声。

    白玉堂打开发现是赵爵那边传来的短信,上边只有两个字——命运。

    展昭微微一挑嘴角。

    白玉堂回了一条,“展昭先说了。”

    没一会儿,第二条短信发过来——信号太差了!明显我快!

    白玉堂笑着摇了摇头,收起手机,问展昭,“命运两个字怎么解释?”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可能行动不便。”展昭低声说。

    “为什么做这种推测?”白玉堂问。

    “一般命运难违的无非几种情况,这凶手显然有一定的条件来实施计划,经济能力应该尚可,正常人没病没灾经济条件尚可的基本都活得挺好。而他订的游戏规则又似乎表示他有很多时间,很闲,不像是有绝症的。再综合一下其他各种……我觉得他可能腿脚不方便。”说着,展昭叫双胞胎。

    双胞胎在楼下,仰着脸看展昭,“干嘛?”

    “常言的忠实歌迷里面,有没有腿脚不方便的?”展昭问。

    双胞胎抓头,“这个么……”

    “有的!”

    这时候,陈嘉怡跑了过来,“有这么一个人的!”

    “知不知道他的信息?”展昭问。

    陈嘉怡摇了摇头,“他经常看小言的演唱会,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他的照片!”

    陈嘉怡一句话,倒是将展昭等人说愣了。

    随后,嘉怡打了几个电话,没一会儿,她用白驰的平板电脑打开自己邮箱,找出了一张照片来,给众人看。

    众人看了一眼,明白了,原来是常言举办歌友会的时候,和歌迷的大合照。

    陈嘉怡指着常言身边一个坐轮椅的年轻男子,“就是他!”

    白玉堂对蒋平一挑眉。

    蒋平道,“如果是残障人士那容易查!”果然,没一会儿就查到了家庭住址和身份,“他叫李睿,职业是……写童话小说的,家境不错,小时候得小儿麻痹症,下肢瘫痪无法行走,今年三十岁,单身。”

    展昭微微眯眼,“就是他!”

    白玉堂对众人一偏头,示意——抓人!

    这次,白玉堂和展昭带着sci众人,来了个突然袭击。

    李睿住在一座高档小区,是小高层的顶楼。

    白玉堂身处往上升的观景电梯——莫名觉得那一点点升高的感觉,一点点将脚下繁华尽收眼底的感觉,和常言的歌声,很契合。

    “他是因为站不起来,才选择住在最高层么?”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

    到了房间门口,白玉堂按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

    门内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比众人在照片上看到的,感觉更加消瘦一些,神色略憔悴。

    他抬头看着众人,问,“什么事?”

    展昭对白玉堂点点头。

    白玉堂爽快地一把将他的轮椅拉了出来。

    “你们要干嘛?”李睿激动了起来,“警察也不能擅闯民宅!”

    “没出示证件你就知道是警察?”白玉堂对赵虎和马汉使了个眼色。白玉堂这样做的确是属于违规或者打擦边球,他如此笃定的理由就是——他完全相信展昭的判断是正确的。

    马汉和赵虎进屋转了两圈,最后打开了紧闭的书房门,看了一眼,对白玉堂招手。

    白玉堂推着李睿进去,就见书房的墙上,有一张白板,上面有各种照片,包括sci全员、常言身边的朋友,以及一些用红圈画出来的人,其中一个上面打了个叉,正是今天死亡的叶富。染少七的照片在最中间,用一把尖尖的裁纸刀,钉着。

    “头。”王朝找到了变声器、寄包裹的纸箱、还有胶囊和化学药品。

    白玉堂看李睿——人赃并获。

    李睿愣了良久,突然笑了,“为什么?”

    他茫然地抬头,看着展昭,“为什么那么快就知道是我?”

    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因为命运。”

    “什么?”李睿惊讶。

    展昭道,“染少七本来应该是可以被你绑架来的,可偏偏马汉在他身边。叶富本来应该三天后死的,可偏偏提早回来举行了宴会。你的计划完全没有错漏,可偏偏天意弄人。”

    “天意……”良久,李睿笑了起来,频频点头,“对的!我这辈子都赢不了命!”

    “有人在帮你。”展昭道,“那个帮你送快递还有放药的人,是谁?”

    “命啊……命!”可此时,李睿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展昭说什么了,他更像是个情绪接近崩溃的人偶,不停地笑,“赢不了就是赢不了……为什么?为什么庸庸碌碌的人却可以快乐到老,天才却要被命运所困?出生之后便是痛苦,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白玉堂皱眉看他。

    赵虎翻看着他那些详细的杀人计划,再一次感慨,要不是发现得早,他还真是准备杀很多人。

    “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赵虎摇摇头,“钻什么牛角尖啊!对!老天对你不公平,但也有对你好的地方,你自己不珍惜,你不幸也不好让别人来负责。”

    “你懂什么!”李睿对赵虎吼,“你腿脚健全!你尝过这种生不如此的感觉么?”

    “擦……”赵虎一撇嘴,“脑残,懒得跟你吵。”

    “你说什么?”李睿看赵虎。

    赵虎干笑,“你还生不如死?你他娘的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啊,矫情。”

    李睿情绪比较激动,“你……”

    赵虎扭脸不想理他,摇头晃一旁去了。

    众人将证据都装箱带走。

    白玉堂问站在书桌前看桌上文件的展昭,“他的想法真的跟你刚才说的接近。”

    展昭一笑,“这种手法叫移情,心理学上很广泛使用,我借用了一下他的心态而已。不过……他可不是常言的知音,也根不能跟赵爵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