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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华只觉得疼,胸口很疼,全身都像被折断一般……

    下一刻,周身所有痛楚都离自己远去,瑶音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飘荡在尸丛中。尸体堆积如山,连绵成片,其中不乏血肉模糊,辨不清容颜之人。方圆十里,无人生还。就连琼华也不例外。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挂在榕树坡的树上,树枝穿透了胸口,死状惨烈,死不瞑目。

    天边下着红雨,淅淅沥沥,将这一分悲壮渲染得十分惨烈。天族大军全数被诛于榕树坡,这是天界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失败,惨败。

    “殿下请放心,宸辉殿有我驻守定保无虞,您且安心上战场。”

    琼华颓然想起昊月微笑的眉目,他最后一句话久久回绕心头无法散去。前方失守,宸辉殿才是鬼族的最终目标!

    “不行,我必须赶回去救昊月!”琼华飞身而起,却发现自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隔,触手便是焦灼,一个时辰后,琼华碰得满身是伤,结界却只裂了一条缝,如若想短时间突破结界,简直是天方夜谭。

    琼华急的失声痛哭,这是她有记忆来第一次流泪,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她不知所措,阵脚大乱。

    “美人儿~何故哭得梨花带雨?”

    琼华惊愕抬头,只见花君宴妖异的眉目离自己不足十公分,琼华大惊,连忙退开来:“你是何人?”

    花君宴嫣然一笑,“我是能帮助你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冲破不了的结界在我看来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化为无形。”说着,花君宴一抬手,蔽天结界皆碎成了玻璃。

    “大恩不言谢,待我先去确认师弟安危,改日再来与你道谢。”琼华眼见结界已破,立刻飞了出去,花君宴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笑意盈盈。

    “你为何跟着我?”

    “哎,我叹你此番去了也是白费功夫。”花君宴作势哀悼,十分惋惜。

    “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如今金身陨殁在榕树坡,徒留一个魂魄,如何与鬼族大军相较?到时别说是救人,只怕你自己也活不了。”

    琼华驻足,愣了半晌,急道:“你可有法子救他?”

    “救他?”花君宴一愣,“你自身难保,难道不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琼华神色坚定,正色道:“我要昊月平安无事。”

    “你真是变了不少……”花君宴目露惊讶,随即笑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与你而言代价有点大。”

    “先生但说无妨。”

    “我要你的金身。”

    “……金身?”琼华错愕,“什么意思?”

    “我能助你魂魄回到金身,换回三日性命,三日后,你的全部力量皆归于我手,可好?”

    三日……三日够我救下昊月,与鬼君同归于尽了。

    “好,我跟你换。”琼华定了定神,毫不犹豫。

    花君宴满意的笑了,轻描淡写道:“那我先收个定金罢。”他打了一个响指,灵魂便回到了肉身,四周痛觉如潮水般袭来,让琼华十分难耐。

    “这点痛就受不了了?那我收的利息可比这个痛苦万倍。”

    琼华咬牙,笑了笑:“先生尽管拿去,本君字典里没有‘疼’这个字眼。”

    “有骨气。”花君宴隐秘一笑:“我要你的龙鳞,龙筋,龙角。”

    琼华颓然抬头,不待她有所准备,花君宴径直将她打回了龙形。银龙遮天蔽日穿行在暗红色的云雨里,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龙鳞被一片片拔去,琼华通身是血,虚弱无力。待他砍掉龙角,琼华已经气若游丝。最后龙筋被剔,琼华只觉得自己飘在云里,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待她再次睁眼,身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力量同从前一样,运用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花君宴淡淡一笑,在琼华身后种下了鬼族的堕天印,“给你留个印记,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说完,便自琼华跟前消失了。

    琼华顾不得其他,立刻赶去了株晟宫,可株晟宫外哪里有半分鬼族的影子?只有宫殿外的断壁残垣和鲜血,证明过此处不久前才经历了一番鲜血的洗礼。

    琼华花容失色,连忙赶去宸辉殿,推开门,入目便是昊月惊愕的眉目。

    见他平安无事,琼华喜出望外。经历过生死,她才知道,有些分离,很可能就是一生。曾经她觉得陪在他身边,看他过得幸福那么自己就会幸福,可是她很怕,以后死了,他也不知道她真的很爱他。

    琼华飞扑过去,想要抱紧昊月,“昊……”话到嘴边,戛然而止,通体莹红的诛仙剑已经全数没入自己胸口。

    “你怎么还不死?”昊月一脸冰寒,森然相对。

    琼华将剩下的话放在了心里,只自嘲一笑,自此仙身永世,魂飞魄散。

    瑶音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包子铺的木床上,这才惊觉一切只是一场梦。

    夜九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对吧?

    瑶音常舒了一口气,努力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阿紫紧紧握着,而阿紫则趴在床边小憩,眼袋深深深几许,看上去像是许多昼夜不曾睡觉一般。

    “这孩子,半夜又摘果子去了吧……”瑶音失笑,小心抽回了手,转头却见床头放了一张摇篮,摇篮中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皱着眉头,眉心三点朱红的眉心玉娇俏可人,十分貌美。

    “夫人,你终于醒了!”阿紫觉察到动静便立刻惊醒,端来桌上的温水,伺候瑶音服下,“你昏迷了大半月,喝点水先。”

    瑶音确实感觉口干舌燥,将阿紫递来的茶水全数饮尽后,笑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真漂亮。”

    “那是……您的孩子呀。”阿紫吞吞吐吐,神色闪躲。

    “我的孩子?”瑶音惊讶,连忙掀开被子,发现肚子上层层叠叠缠绕了许多白纱带,肚子还有,但比之从前,着实小了许多。

    “怎么回事?”

    “那日我去山上摘苹果,回来便看你倒在草地上,羊水破了,然后恰巧路过一云游医生,是她为您接的生。”

    “……”瑶音的记忆就像断了层,她只记得那日见了夜九后肚子便很疼很疼,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连孩子都生了。

    阿紫将摇篮中的女婴抱起,笑道:“是个小公主,你看她多可爱呀,给她取个名字吧。”

    瑶音看到她的脸,只觉眉目同昊月十分相似,不觉又想起前世临死前昊月冰冷的眉眼,她只觉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摆了摆手,道:“她是你接生的,如果没有你,我们母女只怕已经死了,你为她取名吧。”

    “我可以吗?”

    “嗯。”

    阿紫满目温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就叫你帝瑶吧。”显然名字已经想好许久了。

    “帝瑶?”瑶音接连念了几遍,觉得有些太招摇,犹疑道:“是否太天家气息了些?”

    “在我眼中,她比皇家公主更加尊贵。”阿紫抱着帝瑶,爱不释手。

    “那便叫她帝瑶吧。”瑶音满意点头,过了一会,又到:“再取个小名吧,叫她瑶瑶便与我重名了,不妥,叫帝帝……更加不妥。”

    “小名还是你来吧,怎么贴心怎么叫。”

    瑶音想了想,道:“那边叫她慕紫吧。”

    “木子?倒也不失可爱,”阿紫逗着小瑶瑶,笑得十分开心,“你有名字喽,大名叫帝瑶,小名叫木子。”

    瑶音看她二人玩得很开心,心中到底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慕紫慕紫,她是她与曾经挚爱所生下的结晶,虽然不是爱的产物,但也算是对年少过往留下了一丝纪念。帝瑶与昊月相仿倒也不是坏事,至少看到她的脸就会让她时刻警醒自己曾经的愚钝,要时刻告诫自己,珍惜生命,远离昊月。

    ☆、chapter 20 侧妃

    并且不知是否因为生产时不省人事的关系,抑或是因为夜九那番话,瑶音对女儿似乎亲密不起来。那份为娘的心情,她有些难以体会。瑶音抱着小帝瑶时,经常会看着她的脸发呆,顾自神游天外。小瑶瑶好几次便要摔到地上,亏得阿紫一直陪伴左右,细心看护,这才保住帝瑶不至于在襁褓中便夭折。

    瑶音每次惊醒,都觉得十分抱歉,阿紫除了要安抚嚎啕大哭的帝瑶,还得安抚满心自责的瑶音。尽心尽责,简直可以受封人间好保姆了。

    瑶音站起身,凑近阿紫,逗弄她怀里的小瑶瑶,笑道:“阿紫三番五次相救与你,你便认她作干娘吧。”

    “啊?干娘……”阿紫侧目,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不愿意?”

    阿紫低头,喃喃自语:“帝瑶我自然喜欢得紧,认她做女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多谢夫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须同我见外?”瑶音对她的感激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从前她孤身上路,从不畏惧前路,可如今回头想来,若这些天没有阿紫相伴,日子可真过不下去。

    阿紫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桌上的小汤匙,舀了一勺晶莹剔透的糊状物给帝瑶喂食。

    “这是什么?”瑶音尝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入口即化,十分美味。

    “……这是藕粉。”阿紫顿了顿,道:“前日我从集市上买来的,小瑶瑶早产,体质弱,需要进补些旁的,光喝羊奶没有营养。”

    “原来如此,这个挺好吃的,给我也弄点。”

    “没问题。”阿紫满口应下,见瑶音光脚站在地上连忙把她赶上床,骂道:“你还在坐月子,不准下床走动,快躺下。”

    “哦……”瑶音撇嘴,不情不愿又回到了床上。床头柜里放了不少小说,瑶音随手拿了一本品读,却发现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都道一孕傻三年,古人诚不欺我。

    瑶音无聊,转头看向阿紫,只见她十分用心的照顾帝瑶,简直比她这个当妈的还细心。瑶音摇头失笑,只觉得自己实在不称职。她时常都怀疑,帝瑶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阿紫的孩子?

    帝瑶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再加上每日需要换洗的尿布堆积如山,瑶音从窗户缝隙里瞟去,只见院子里晾满了的尿布,她打了一个激灵,这些事情让她做,她还真做不来。

    当然,瑶音也曾尝试搭把手,却不止打翻了奶瓶,还烫到了自己的手。为这事,阿紫大半日都铁青着脸,瑶音不敢再乱来,于是安心让阿紫一肩挑起了所有的活,没想到,她不止从不嫌累不说,还样样都做得十分妥帖,这令瑶音十分宽心。

    木屋外,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离恨天的主峰株晟宫上,宸辉殿旁,本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二层小楼,如今整片地被夷为平地,其上布满了青草芦苇,一条河凭空出现,不知所始,不知所终,就那么突兀的一截横亘在那里,涓涓流淌。河边,有一座木屋,木屋旁晒满了各式各样的尿布。过往仙家见了都觉惊诧不已,十分稀奇。

    天君颁下诏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当诛。青帝白帝元帝皆没见过昊月如此上心一件事,于是在这节骨眼上只能忍住好奇,不敢违令。

    天家有喜的传闻不胫而走,面对扑面而来的小三流言,夜九十分从容,并不在意。可是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此事惹恼了凤栖宫的一干人。

    碧水十分担心,自己荣辱与否全在娘娘一人身上,如今宸辉殿里的女人来历不明却抢先诞下帝脉,娘娘久无所出,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

    “娘娘,陛下从人间救上来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要不要我派人去打听打听?”

    她漫不经心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淡道:“专心下棋。”

    “您不好奇她是谁吗?”

    “呵,此人你认识。”

    “哦?”碧水有些惊讶,急道:“她是谁?”

    夜九翩然一笑,“你猜。”

    “娘娘莫要打趣奴婢,请娘娘明示。”

    “嘘。”夜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娘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能讲?”碧水犹疑了半晌,夜九示意她继续说,她又到:“您不担心吗?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已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哼,你记住,女人最紧要一个‘忍’字,我现在去闹只会平添他的厌弃,我同天君在一起这么多年,青梅竹马情深意重,自然两心相知不离不弃,但是他毕竟是男人,偶尔需要新鲜感也不足为奇。但是陪在他身边的,始终只会有我,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夜九落下一子,碧水瞬时满盘皆输。

    “谢娘娘教导,碧水受教了。”碧水恍然,听得十分明白。

    “你记住,有些话你们可以说,但是我不能说,懂么?”

    碧水心下了然,“娘娘请放心,一切交给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