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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迎娶八王千金了……”

    耳边不停回想着这句话,奉将军,奉执缨,字楚一。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知道,为什么他是杀死我父王的人,为什么他要是秦国的大将军,为什么他要迎娶梅玉蕊……

    当我回复知觉时,我躺在一间茅舍里,那天的怪异男子在我身边,他道:“我欣赏你,苏蔓菁。”

    “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见过你,在你及笄那天,你的一曲《御寒梅》,好词,好曲,好舞姿。”他笑着:“最重要的,是好人品。”

    我苦笑,不置可否。“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报仇的心都没有,我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我可以帮助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成为梅玉蕊,可以么?”我笑道,“我嫉妒她,没有国恨,没有家仇,却有他,我现在只要想起他都觉得罪恶,可是我却不能不想他。”

    “把这个喝了。”男子递给我一杯酒,我一饮而尽,意识渐渐模糊,只听他道最后一句:“我叫花君宴。”

    花君宴!

    再次醒来,我已躺在满布红绸的房间里,大红双喜,红绸对烛。身边的他睡得正酣,眉头却紧皱着。我摇了摇头,坐起来,一定又在做梦了。梳妆镜里,梅玉蕊正苦笑地摇着头。

    梅玉蕊!

    是花君宴,没错,他将我和梅玉蕊的脸调换了。那个传说中拥有巫术的男人,很多年以前被烧死在刑台上的巫师。传说中的人物,真的存在?身边的他,太不真实。

    未来的几个月,我一次又一次拿起匕首,却一次又一次地放下。在我们成亲,不,是梅玉蕊和执缨成亲八个月后,皇帝驾崩,未留下任何后代,由仅剩的皇家血亲八王即位,即位当天死亡,原因不明。奉执缨以雷霆之势,掌握朝纲,立八王独女梅玉蕊为皇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齐。

    就这样,我成了皇后。披着梅玉蕊面皮的苏蔓菁。也许从开始嫉妒玉蕊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蔓菁,只是一个凡夫俗子,遍地都能寻得到的小女人。

    (四)宫廷争斗

    本以为我的一生将在他的陪伴中度过,却不想,在我被封为皇后以后,他便再未踏入我的寝宫。

    登基第二天,他便以皇后之礼迎娶了一位妃子。那个人的名字,叫苏蔓菁。苏贵妃,哈,苏贵妃。当他和她终日游山玩水,柔情蜜意时,他可曾想起过我,在冰冷的宫殿内独守空闺,帮他批阅奏章有多难受?我不怪他对苏蔓菁的好,但是我伤心他爱的是一副皮囊还是真正的苏蔓菁。

    他不曾发现我眼神中的改变么?他不曾发现那个女人看着我时发出的寒光么,如果是苏蔓菁,她不会有那样的表情。可是,他却只认得那副皮囊。

    三月十四日,苏贵妃小产,而我的丫鬟,受不住严刑拷打,将我告发,说我用红花配以菊茗害苏贵妃小产。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当年才女的风貌,完全是一个妒妇,”执缨道:“就凭这一条,我可以将你打入冷宫,如今天下早已是我的,我不再需要你,我不会再让你伤害蔓菁一分一毫。”

    再接着,圣旨到了。念及我肚中胎儿,暂时还留在坤宁宫内,但是废黜皇后之名,贬为妃子,赐号:悔妃。希望我能有悔过之心,不再兴风作浪。

    同年十月十日,我产下一名男孩,取名冉稷。我只见过他一面,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全天下人只知道,他是苏贵妃的嫡亲骨肉。而我的孩子早在三月便胎死腹中,紧接着,我被打入冷宫。我不再恨,也不再念想。唯一能改变一个女人的,那便是孩子。只要他好,我怎样都无所谓。为了再见他一面,我得活下去。

    次年十月,送饭的老太监着孝服,我诧异,询问之,他道:“太子离世,溺死。”天塌地陷,我的世界唯一的支柱也已然倒塌。而那个男子,红缨白马上的他,早已变成双手鲜血,他不再英俊,不再潇洒。自那天以后,苏贵妃有来探望我,她说了一席话,便离去了。

    “苏蔓菁,当年我让父王逼他娶我,他娶梅玉蕊只是权宜之计,为了稳固他的地位,为了找个机会自立为王,是你没有等他。是你自己福薄,你怨不得人,我恨你,同时我可怜你。”

    十月十日,废后悔妃缢死在冷宫中。墙上了了写了几句诗,谁染尽衣冠,谁倾尽樽前,谁画尽春风,谁调尽红颜,谁挥长剑,谁道天上人间。

    (五)万般皆空

    “小姐——”随着一声惊呼,央儿捂住双眼。蔓菁猛然抬头,满脸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红缨白马上的他傲然挺立,看了她一眼,凡夫俗子,居然会被马匹吓成这样,执缨扬鞭而过,没有做任何停留。

    蔓菁跌跌撞撞走回家,看到马上的男子手起刀落砍掉父亲的头颅。她的心是平静的,走过去,让他的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她终于再见到他,她所魂牵梦萦的人。

    那一切都只是梦,但是她不想重温。

    同年,收复九州五国的兵马大元帅奉执缨,迎娶八王千金,京都第一才女梅玉蕊。次年生下一子,取名冉稷。

    三十年后,兵马大元帅解甲归田,新皇帝赐予他御造监这一闲职。又过了十年,皇帝下令修葺皇宫,在冷宫一角,奉执缨看到墙上的一手好字,由衷赞叹,妙笔丹青,无人可及。

    谁染尽衣冠,谁倾尽樽前,谁画尽春风,谁调尽红颜,谁挥长剑,谁道天上人间。

    是谁拥有这样的才气,是谁拥有这样的故事,是谁在回忆从前。

    窗外下起大雪,惊觉春色晚,白雪穿庭作飞花。好熟悉的词,我怎么会想起这个,是谁所作呢,真的想不起来了。

    *********

    死后,我在奈何桥畔等了千年,却始终没有等来他的魂魄。。

    怨气集聚,我竟变成了这等身姿。

    我看着镜中那肩胛上的一抹绿藤萝,暗自发笑。。

    身上还残留了闻人通天的气息,我多想留恋,可是却如何也没有理由,再续前缘。

    情爱是什么?这一问就问了千古,可又有谁能答出个所以然?

    花君宴将我从炼狱中拉起,而那时我已经变成了夜修罗。他是鬼族的君王,我尽得他的真传。

    我游游走走,玩笑人间。

    后重入大明宫,鬼族却已换了主人。花君宴隐居,落玉执掌鬼族。

    在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祭台上,我发现了他。

    潇洒俊逸,宛若当年。

    原来……楚一并非凡人,而是大明宫的护法之一,闻人通天。

    真真假假,如幻如灭。

    可是你已不记得我,你我连着的那根红线,早已断了……

    ☆、番外 夜九(一)

    雪国是帝宴赐予大地的一处奇景,依托碧海沧渊的庇佑,雪国的四周是冰天雪地,万物不春,故甚少有人进入。这里没有太阳,有的只是一颗颗冰晶凝成的夜明珠,为雪国带来荧荧光明。雪国的子民就是那洋洋洒洒飘散的雪花,他们落在地上,闲散安逸,过万年而不化。

    我叫夜九,是雪国不起眼的一片雪融,只因我是落在那棵树上的第九片雪花,故此得名。

    一日,我在最高的那颗柏树上,见到了一身红衣的女王。她手执长剑,神色凌厉,在花间舞剑。她的身影孤清骄傲,震慑心魄。

    她日日都来此修炼,我每天都盼着她的身影。年复一年,我成了第一个修成人形的雪族。

    族人说我的额间有一道貌美的冰晶,见过的人都很难再移开眸子。那是天底下最纯粹最干净的精魄,一旦沾染凡尘便不再散发光泽,嘱咐我万万不可踏出雪国。

    他们封我为王,将命运交到我手中。我小心翼翼来到花间,躲在树后偷偷看她,目的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们叫她,琼华帝姬。从此,我知晓了天家该有的模样。同她相比,我就像毫不起眼的泡沫,根本配不起雪国君王之名。他们劝她要适当休息,保重身体,才能等到慕君。可她只说:“情爱本就无聊,该以三界为本。”那时的她是那般潇洒,那般光芒四溢。

    再后来,他们发现了雪族,雪国迎来灭顶之灾。

    战神领了三军铁骑踏遍了雪国的每一寸土地,族人被全数抓了去,从此雪花不再有灵,不再有生命,只为四季寒冬而生。

    “咦,这有一个人。”他们抓住了我,将我献给了战神,我死也忘不了他的名字,翊圣。他手持战戟,居高临下,不带丝毫感情吩咐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诛之。”

    “且慢。”

    这时,她走了进来,阻止了侍卫。

    “雪族也有灵性,如何不算生灵?是生灵便是大地之子,父神之后,如何能说杀便杀?”

    翊圣拱手作揖:“公主所言极是,把他放了!”

    此后,我便跟着琼华。我成日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看着她白天故作潇洒,夜晚却为慕君伤透了心。这些我都知道。我想帮她,想让她能回到从前。于是我用雪精魄封了她的一条心脉,只要不再见慕君就不会记得此人,而我因失去了雪精而被打回原形。我并不悔恨,没了爱人之心的她会是最棒的帝君。

    三界有她镇守,我虽死犹荣。

    我不知在碧海里待了多久,身体虽然寒冷,却日复一日好转,直到有一日,我重又有了五识,我飘飘洒洒来到花间,发现了一颗通体幽蓝的灵珠。

    我饱览古籍,自然知晓那是帝宴的舍利珠,珠子里蕴含了天地间无穷极的力量,只可惜,它是一枚阴珠。食之,将异性为人,化作女儿身。

    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

    我吃下阴珠,失去了作为男儿的本身,付出一切只因我相信,琼华将是对得起三界的主神,唯一的帝君,一切会以三界为本。

    可是我错了。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琼华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公主,她开始滥杀无辜,一统三界,做着同翊圣一样的事。

    我再见她时,她发现了乱葬岗里的我,我本在一颗牡丹花下,可花族瞬时变成了废墟。

    她在乱葬岗里笑得痴狂。

    “你叫什么名字?”

    “……夜九。”

    “夜九?”琼华思索了半晌,喃喃道:“这名字太俗气,男人不会喜欢的。”

    这一句,彻底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她根本不记得我,更加不再心系苍生,不再维系三界,她的心思只有情爱。

    红尘十丈,剪不断理还乱,终不若取而代之。

    ☆、番外 花君宴

    狐尾草,体有异香,生性媚喜,且花心。百年藏于地下,百年后破土而出,见着其第一眼之人需用眼泪为其浇灌百年,而后才可化为人形。因得这般苛刻的条件,我依你百年泪水浇灌而成上神,成了千百年来唯一的一株幸运草,也是世上仅存的狐尾草族。

    百年来,我眼不能辩,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甜甜腻腻,一直唤我:“花花,花花~”分明是开心的声音,却一直有眼泪滴答滴答的淌下,最终流进我的血脉里。

    后来,你走了,狐尾坡也付之一炬。我上天入地寻找你的气息,终究一无所获,最终,我去到了离恨天。在那里,我见到了你,长大的你。

    琼华帝姬。

    那时的你是那么让人讨厌。骄傲,自负,蔑视天下所有人,当然,除了我。

    彼时凤族出了风白容,在虚妄山里历劫百年涅盘而出,此事惊动了天家人。帝宴曾私下同我说过,当初造凤族,便赋予了他们天赋异禀的仙格,但同时也下了一个咒。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多年来涅盘之人少之又少,在虚妄山里能待得最长的也不过数日,如今却出了风白容,他的神力深不可测,难保未来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于是,帝宴下令,在他羽化之时,凤族需举族护法。

    护法只是表面说的好听,实质就是殉葬,为了三界的安定,他们需要跟那些不合理的物件一起,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很爱你,为你计划了一切,就连我,也被算计了进去。

    他给我的咒是一生只爱你一人,否则仙格永失,魂飞魄散。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骗来了你的金身,我本以为有你的金身护体便能活下去,却发现,他的咒,也是烙在我们的灵魂里。我的身边没有你,没有你的爱,我还是在继续腐化。

    我知自己时日无多,便看了水镜。我希望在消失之前,再见到你,为我倾尽了眼泪的你。

    我在水镜里看到了幼时的你,那般可爱……那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