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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我的大学不恋爱 > 第29章
    更何况,到底是什么事,她心知肚明,而我一无所知。

    我们沿着那条桂花小道一直走,有段距离,两个人都不说话,像是无声的电影里一个恍惚的镜头。小道很长,可能是我们学校最长的,几乎把南北两端的居民区连接了起来。

    刚进校不久就听高年级的学生说起过,在平常,恋爱的男女是不会轻易把这条两旁种满桂花树的小道从头走到尾的,但在毕业的时候却常常人满不患。对于很多人来说,毕业典礼并不是大学四年的结束,因为之后还有完全属于民间行为的毕业分手。男生女生在最后的时刻,会不约而同地把心酸的浪漫留在这条小道上。走得快,可能就四十多分钟,走得慢能走上两个钟头。

    为爱情拖延最后一点时间,成就了这条平常小道不平常的意义。只是,我们终究生活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面,没有漫长的幸福,只有漫长的痛苦。

    我和盛可以几乎也是从头走到尾,也几乎用了两个小时。我们还不到毕业,甚至,我们没有恋爱,可是低头看脚步,我还是不自觉地想起以前那些毕业生留在这条小道上的身影。他们一声声听着爱情远去,而我一声声地听见心灵破碎。

    盛可以跟蔡小财认识的时候,她上大二,蔡小财上大三。在此之前,蔡小财偶尔也到网吧,查查资料,并不聊天,也不闲逛。可是跟白玲玲恋爱后,上网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不是爱好,而是无奈。关于白玲玲,盛可以多少听我哥提过,知道我哥有这样一个女朋友,高挑,漂亮,当然也爱玩,属于缺点很多,爱好比缺点更多的那种女生,上网便是常规节目。白玲玲喜欢在网上看电影或者听歌,顺带也聊天。有次我哥还开玩笑似的对盛可以说他最愿意陪白玲玲来上网了,一块钱一个小时,比玩别的什么都划算。盛可以并不知道我哥是真没钱谈恋爱,她只当我哥很幽默,会耍嘴皮子逗女生开心。其实就我哥在女孩子面前那木讷样,他要能把女孩子逗开心,怕是我蔡小菜早让全世界女同胞集体笑得嘴角抽筋,花枝乱坠。

    陪白玲玲上网,蔡小财肯定会显得心不在焉而且无所事事。他的心思在学习上,在如何挣钱减轻家里负担心,要在网吧一坐几个小时,也真够他难受的,于是便有了在网上四处看看的习惯,于是便鬼使神差地去了我们学校的论坛。在那里,他遇到了盛可以。盛可以和信海欣是那种典型的网虫,上网往往都很疯狂,以前还经常玩通宵,说夸张点,就是那种恨不得网吧的显示器是液晶的,而键盘是可食用的。渴了饿了都不用动身,直接拿管子吸显示器,再把键盘上那些正常情况用不上的键一个个拔下来生吞充饥。

    在我们学校那人气并不算很旺的论坛上,引起蔡小财注意的,是盛可以发的一篇帖子,题目叫做《每个人都有颗不贫穷的心》。蔡小财很喜欢标题里的这句话,因为他自己就是长着一颗不贫穷的心的人。上中学时,我听他在学校里作过一次演讲,其中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一颗有爱,善良,并且积极向上的心,任何时候都是富裕的。他这句话赢得了如雷般的掌声,当时我也坐在台下,双手打着响指,没为他鼓掌,甚至还在心里嘀咕说,蔡小财这人也太矫情了点吧!我经常鄙视他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我想,蔡小财看到“每个人都有颗不贫穷的心”这句话时,一定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这样的文章,他会睁大眼睛看,完全在情理之中。于是他知道了盛可以的故事,也成了结识盛可以的关键元素。

    盛可以家里很穷,跟我一样,父母都是农民,一年四季就盯着那几分几亩地,用心守着每年的收成,却还要眼巴巴地看老天爷的脸色。她还有个弟弟,小她6岁,长得俊俏,只可惜上小学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瘸了条腿。好些年里,一家人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让这个儿子像正常人一样站直走路,因此花了很多钱,借了很多直到现在也没还清的债。刚上大学那会,盛可以最大的心愿就是发奋学习,毕业后找份好工作,攒够一笔钱,把弟弟的腿治好。可是,她对这个心愿的坚持在虚华的大学里慢慢变得力不从心了。过分的贫穷最后已不再是心底的动力,反而演化成了一种愤世嫉俗和怨天尤人。她不再心疼花家里寄过来的钱,她开始变得爱玩,变得爱打扮,变得动不动跟人攀比……

    我哥并不知道盛可以的变化,并不知道他所看到的那篇把他感动的文章,是盛可以大一的时候写的日记。之所以把这些发黄的感受贴到网上,是因为盛可以有天无意中翻看日记本,重新看了这篇日记,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便随手贴到了学校论坛上。

    似乎,所有地过错都在无意中发生。无意跟无意的重合,其实算得上一种缘分,可从来没人说过缘分就一定是美好的。盛可以跟蔡小财的相识,就构不成曼妙的舞曲。

    一笔来路不明的钱(3)

    蔡小财通过在网站发消息,要到了盛可以的qq号码。接上头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愿意,我想帮你!我哥他胃不好,但心肠却好得没话说,而且为人谦虚谨慎,要帮助别人了,还要小心地问上一句“如果你愿意”。这是他的习惯。

    第一次聊天,才聊了不到半个小时,蔡小财就很直接地说要给盛可以汇钱,而且态度相当诚恳。盛可以自然是不相信这套的,如今这个年代,天上掉好人比掉馅饼的几率还小。她觉得这个网名叫“我是一头猪”的男生,肯定是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聊之人,要么就是仗着自己有点财钱就到处用人民币骗取一夜情的无耻之徒。当时信海欣就坐在她旁边,她把跟我哥的聊天记录给信海欣看,信海欣还怒气冲天地对她说:这人多半是想骗色,要不我们玩玩他,反正你不跟他见面就得,你把账号告诉他,看他到底有钱没钱。

    或许是好玩,也或许是想戳穿一个骗局,盛可以就将计将计似的把自己的农行账号留给了蔡小财。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才过了三天,她卡里就真多了200块钱。收到钱的前一天,信海欣还在跟她开玩笑,问她“那头猪”汇钱过来没有,如果汇了记得请吃肯德基。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盛可以心想自己可能真的遇到好心人了,而且是个有钱的好心人。我哥跟她聊天的时候告诉过她,说自己也还在上大学,家里父母都是生意人,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记忆里,这是我哥惟一的一次在别人面前隐瞒爸妈的真实身份。他从来都是个以爸妈是本分农民为荣的另类分子。

    盛可以用我哥汇给她的第一笔钱买下了一件自己垂涎已经的新衣服。仅仅过了一个月,浅尝甜头的她似乎有些疯狂了,委婉地骗我哥说她弟弟要去山东淄博做恢复手术,于是我哥又不知从哪里弄来1800块钱打到她账上。盛可以拿着钱去买了台手机,或许是天理难容,用了没几个星期,那手机就掉进水里淹死了,后来,在差不多一年时间里,不管上不上网聊了,我哥几乎每个月都会给盛可以汇一两百块钱。

    我就像在听一个很传奇的故事,心随着盛可以的诉说一惊一乍的,更多的时候却是揪痛,不知道为我哥,还是为盛可以。昏暗的路类隔着常绿的桂花树,照不清楚脸庞,也照不清楚这些被盛可以深藏已久的秘密。我像在梦中游走,听得见脚步声,却不见有人来。蔡小财是那么真实地活跃在我的记忆里,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坐在电脑前跟盛可以聊天时端的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差不多是桂花小道的尽头了,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居民区,明明灭灭地亮着灯火。都是真实的生活,而我多么地希望,我听到的一切只是幻听。盛可以停下来,转头看着我。她哭了,其实她早就哭了,一路都在哭。可是我没有安慰她,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说蔡小菜你骂我吧,骂我什么都可以,见我不做声,就扯了扯身上那件尖领白色上衣。

    “这就是用你哥的钱买的那件衣服,可能你没注意,我这段时间经常穿它,换下来洗了,干了又穿上。已经不是因为喜欢了,我觉得穿上它,我就能感到一种罪恶,一种让我痛苦让我自责让我想要疯掉的罪恶。我需要这种惩罚的,对不对?”

    我依然不说话。是无话可说吗?可是我明明在心疼眼前这个正在自责的女孩,心疼她滑至脸颊的眼泪,心疼她揪着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蔡小菜你说话啊,你骂我吧,你骂我好吗?你想怎么骂都可以,都不过分,知道吗?连我都舍得,你就没什么不舍得的了。那天去见白玲玲,我打她,骂她,其实我也是在恨自己,你知道吗?蔡小菜你说句话啊!那天晚上我快疯了,真的快疯了,其实我知道给我汇钱的是你哥,知道你哥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家里很有钱,我就压抑得快疯了,可是我不敢说,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害怕听你提你哥。我觉得自己不可饶恕,是个罪人。跟你去见白玲玲那天,回到寝室,我真的就崩溃了,我骂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其实很怕痛的,从小就怕,可是那天晚上我很用力地打自己,却怎么也感觉不到痛……”

    盛可以早已泣不成声。她从不敢看我,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然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说里面有3000块钱,算是还给我哥的,要我一定拿着,还说那1500块她也不会要的,还给信海欣就是。这场面让我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的她,该有多么的脆弱,我很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