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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鸨母抿嘴笑,头上的珠翠乱颤。

    我被她笑得面红耳赤,几乎想转身走了

    鸨母忙拉住我的胳膊:“元公子,我们惜惜姑娘也一直记挂着您呢,快进来吧!”

    她把我领进一间无人的房间,硬按我坐下,说:“元公子,您先歇着,惜惜姑娘正在隔壁,等送走了花老板,立刻就过来招呼您!”

    我本来已执意要走,一听她提到花老板,立时动都动不了了。

    鸨母说着,关上门出去。我想着隔壁那人也许就是花潜,心跳加快了一倍。

    说不定是同姓的人呢……

    我安慰着自己,推开窗子想透透气,却一下子瞥见隔壁的阳台,窗子是开着的,可以隐约听见屋里的动静。我听出,其中有我最熟悉的声音。

    花潜果然在里面!

    一切就像刻意安排的似的,我哪里还禁得住诱惑?

    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自甘下流,实在是形势比人强!

    我叹口气,伸长脖子,努力偷听。

    无奈距离太远,传到我耳朵里,都成了缠绵私语。我愈发着急,干脆半个身子探出去,打算爬进隔壁的阳台。

    正在我两手已经抓住阳台的木栏,两脚蹬在窗台上的时候,惜惜姑娘突然走了出来,猛地看见我,惊叫起来:“啊啊啊!有贼!”

    我吓的身体一僵,一股剧痛自左小腿一直延伸到脚趾头,险些摔下去。

    老天!这可比那天高出一倍还多,如果掉下去,不死也残啊!

    花潜也跟到阳台上,一眼认出了我:“元宝?!”

    我涕泪俱下,可怜兮兮的冲他哀叫:“花花……救命啊……”

    花潜也吓了一跳,扶住我胳膊,焦急的说:“别怕!我扶着你,慢慢过来!”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的腿抽筋了……动不了……”

    花潜皱紧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下,果决的对惜惜姑娘说:“快,找根绳子来!”

    惜惜姑娘点头,跑回屋去,很快拿来一根长丝绦,递给花潜。花潜将丝绦的一头缚住阳台的栏杆,另一头绑住我的上半身,自己跨坐到木栏上,探出身去抱住我,说:“我数到三,你就松开!”

    “嗯……”我点头,听他慢慢念:“一,二——”

    到三的时候,我闭上眼,手脚齐松。

    “姐夫——”惜惜姑娘尖叫了一声。

    我觉得身体猛地下坠,又骤然被拖了回来,和花潜一起倒进阳台里面。

    “哇啊啊——”我惨叫着,抱住左边小腿,满地打滚,“痛痛痛痛痛……”

    “来,尽量放松!”花潜一手扶住我,另一手在我腿上轻轻按摩着。

    等到疼痛终于缓解下来,我的全身已经被汗湿透了。花潜这才将我抱进屋去,放在一张软椅上,抹了抹我头上的汗,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惊魂未定,一听他问,只好低头。支支吾吾的说:“嗯……我……我来……”

    正愁没词儿的时候,惜惜姑娘忽然说:“元公子,你怎么可以隔了这么久才来看我啊,真教人伤心……”

    花潜也很惊讶:“你们认识?”

    惜惜姑娘笑了:“何止认识,元公子还是我的恩客呢!”

    什么?!

    我顾不上别的了,直瞪着她。

    喂,我跟你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能乱说啊!

    “元宝?”花潜的语气不对了。

    我急忙分辩:“不是的,我没有和她……”

    还未说完,惜惜姑娘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来递给我,轻笑道:“元公子不记得了?那天,我还不小心撕破了你的衣裳呢!”

    我傻了眼,证据确凿,这回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我跟惜惜姑娘无冤无愁,她为什么要诬陷我?!

    花潜伸手接过那块布,一眼便认出来。他看向我,眼神犀利。

    我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自己的忠诚,只能无力的辩解:“我、我是来过这儿,可我什么也没有做,真的……”

    惜惜姑娘轻笑道:“元公子真连瞎话都不会编,哪有人来逛窑子,却什么都不做就走的!”

    我生气的骂她:“死女人,你以为人人像你,从没一句真话?!”

    惜惜姑娘眼圈忽然红了,扭过头去,用手绢掩住口:“反正我是个风尘女子,你要如何编排还不是随你的愿?那日我本已净身,为第二天去庙里为姐姐乞福,可你和钱老板却逼我出来……”

    “你——”我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

    花潜抓住的手,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时候跟钱诚混在一起的?”

    “我没有跟他混啊!”我急得抓耳挠腮,“那天我在茶楼碰到他,是他硬拉我来的……”

    惜惜姑娘在一旁不停的扇风点火:“那天可是你自己走进来,谁也没绑着你……”

    我已无话可说,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花潜。

    你要相信我啊!

    “好了!”花潜打断惜惜姑娘的话,站起身来往外走。

    我赶忙跟上去,在依依楼的门口,正在招揽生意的鸨母又火上浇油,拉着花潜说:“花老板,原来您和元公子认得啊?怪不得元公子眼光那么高呢,连春夏秋冬都看不上眼,一定要惜惜姑娘……呵呵呵呵……”

    花潜甩开她,招呼一辆马车过来。我见他坐进去,帘子垂着,不知该怎么办。

    如果我上去,会不会被他一脚踹下来啊?

    正在犹豫,花潜忽然掀起来帘子来喝道:“等什么呢,还不快点儿上来!”

    我心中一喜,忙钻进车里,不料刚刚抽筋的腿部还没完全恢复,一阵疼痛,我猛的扑在花潜身上。他动也没动,眼睛看着窗外。

    我讪讪的爬起来,坐到旁边去。马车摇摇晃晃的移动,街上人群熙攘,我偷偷瞟了一眼花潜,见他俊美的脸上冷的象结了冰。

    我试探的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没动,也没出声。我因他的冷漠,鼻子一酸,勉强忍住眼泪,把那天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然后抓着他的衣角忏悔:“是我不对,我不该跟钱老板去依依楼,可我真的没有作任何背叛你的事!是真的——”

    花潜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我,然后抬起一只手。我以为他要打我,可是不敢躲,硬梗着脖子给他打。

    只要他不再误会我,只要他肯相信我!

    他的手很轻的放在我的头上,再缓缓滑到我的肩膀,用力搂了一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元宝。”他说,“这一次我原谅你……”

    我伤心的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不肯相信我……

    他说过他爱我,可他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

    回到客栈以后,花潜仍然是谈笑风生的样子,那件事真的就如他所说,已经过去了,可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一想到花潜那不信任的眼神,我的胸口就揪心般的痛。

    这口闷气不出,我会抑郁至死的!

    郁郁寡欢了几天,我终于打定主意,再次来到依依楼,见惜惜姑娘。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惜惜姑娘竟很痛快的答应见我。

    我本以为她会因有愧于我,不肯露面的。

    依依楼的小丫头将我领到一间清静的花厅,没过多久,惜惜姑娘便来了。她不等我开口,抢先说:“元公子,惜惜明白你是为何而来。那天的事,是惜惜对不起你,甘愿受公子责罚。”

    她这样痛快,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我只是想同她理论理论,讨还清白,根本没想过要责罚她。

    红着脸嚅嚅半晌,我终于想起关键问题:“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

    惜惜姑娘听问却黯然垂泪,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唉,惜惜被人胁迫,身不由己啊。”

    我见她神色凄然,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混迹风尘,难免遭人欺负,我总要尽己所能帮帮她才好。

    于是我问:“是谁胁迫你?为何胁迫你?”

    惜惜姑娘只是摇头流泪,不肯说出来。

    我有点急了:“你倒是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呢!”

    她抬起头,哀伤的看着我,说:“能帮我的只有你了,可你若知道了,是定不会帮我的……”

    我不禁笑了:“我能帮你?这真是太好了,快说来听听!只要我元宝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

    惜惜姑娘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道:“元公子,你是个好人,惜惜并不愿害你……只是,惜惜的亲姐姐落在人家手里,惜惜只能任人摆布……”

    “怎么,你的姐姐被坏人抓去了?是谁?”我急忙追问。

    她叹口气,接着说:“我和姐姐幼年时被一起卖到青楼,姐姐比我美丽数倍,又精通琴棋书画,当年人人都知道艳冠京城的依依姑娘……七年前,钱老板凭借权势,硬将她娶回家去做妾,谁知不出几天就厌烦了,又不肯放她出来,我姐姐在钱家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如今钱老板又借姐姐来要挟我,逼我为他做事,挑拨你同花老板……”

    原来是钱诚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亏我当初还拿他当好人!

    我心里暗暗骂着,愤愤的说:“不如干脆把你姐姐从钱诚那里救出来!”

    “谈何容易,京城是钱诚的势力范围,我只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如何能同他斗……”惜惜姑娘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放心,有我呢!我才不怕他!”我的英雄主义情结极度膨胀,一拍胸脯说,“我帮你把你姐姐从那个狗贼手里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