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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见他,不禁大吃一惊——这个男人竟然是荣盛货行的郭老板!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里做那种事?!

    我怔怔的看着他走远的方向发呆,自那间屋里忽然又冲出来一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经跑到院子里,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水池。

    我吓得目瞪口呆,来不及多想,飞跑到池边。池水并不很深,那个女人却一心想死,任凭池水灌进鼻孔和嘴巴。我抓住她的两只手臂,用力朝池边拖,奈何她不断挣扎,将我也拉水里。

    扑腾了好半天,我总算把她弄上了岸,自己也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那女人所穿的白色里衣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柔弱的教人心疼。她伏在地上轻轻抽泣着,长发凌乱,遮住了面孔。

    我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爬到她的身边,轻轻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寻死啊……”

    她一动不动,仍然只是哭泣,断断续续的说:“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只有死……才能解脱……”

    “可是,只有活着才可能有幸福啊……”我说,“况且你若死了,你妹妹的苦心岂不是要白费了……”

    她身子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来。我看着她的脸,呼吸几乎停顿了。

    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人!

    这张脸瘦得只余巴掌大,绝世的容颜却不减一丝一毫,反而更添一种教人心碎的风姿。

    她怔怔的看着我,微启朱唇,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谁?”

    我向院外张望了一下,扶起她说:“我是惜惜姑娘的朋友,咱们到屋子里去说吧。”

    她点点头,倚着我站起来,我闻到自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进到屋里,我向四下打量,只见四周的陈设极其简单,家具都很陈旧了,一派清冷。正看着,忽然觉得身上一暖,回头看,原来是依依姑娘将一张毯子披在我身上。

    她满怀歉意的说:“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裳可换,请公子先披着毯子吧,免得着凉。”

    然后,她又倒了杯热茶递给我,才转到屏风后面去换衣裳。我坐在椅子上,裹着毯子,手捧茶杯,心想——这样温柔体贴的女子,果真是世间少有的啊!

    这时,依依姑娘换了一件水兰的衣裳出来,乌黑的长发松松的绾在后面,轻盈而飘逸。我不禁脱口赞道:“你真美!”

    “我的身体里面已腐烂衰败,只余一副空壳而已。”她悲哀的摇摇头,接着说,“你也看到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了吧,那是钱诚在生意上的朋友。这些年来,钱诚将我当作礼物送给那些人,我若不从,他便用妹妹的安危威胁我,我只能任他摆布……”

    “钱诚这个衣冠禽兽!”我气的拍桌子站起来。

    “我这条命怕是不长久了,我只担心他不会放过惜惜……”说着,她又掩面哭了起来。

    我走到她跟前,坚决的说:“你不会有事的,惜惜也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可是钱诚在京城财大势大,没人惹得起他啊……”

    “我才不怕他,我可是比他先进上千年的现代人啊!”

    依依姑娘听不明白,美丽的眼睛中充满疑惑。

    我笑了笑,说:“我现在先回去,你放心,我很快会救你出去的!”

    “钱家人丁这么多,你要如何才能出去啊?”她担心的问。

    “我怎样进来就怎样出去,嘿嘿!”我活动了活动筋骨,得意的告诉她那条秘密路线。

    “要当心啊,别摔坏了身子……”她还是很担心。

    “没问题,我的绰号叫人猿泰山!”我朝她摆摆手,离开了这个小院,一路有惊无险,回到假山后面,爬上那株柳树。

    因为有了经验,这回没出什么差错,回到客栈正好赶上午饭。金子正在院子里,见我浑身又湿又脏,瞪大了眼睛:“元宝,你掉进泥坑里了?!”

    我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说:“好金子,我在后面柴房等你,你帮我回屋里拿件干净衣裳来,千万别给别人看见了!”

    若是给花潜看见我这副模样,又该罗嗦了。

    我还要跟他商量营救依依姑娘的计划,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金子向来最听我的话,急忙走了。我溜进柴房,没等多久,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没被花潜发现吧?”我一边开门一边说,却瞧见门外站的正是花某人。

    “被我发现什么?”不等我关门,花潜已经敏捷的挤进柴房。

    “这个……那个……没……没什么……”我东指西指,找不到言语搪塞。

    花潜将一件衣裳递到我手里:“是不是怕我发现这个啊?”

    我不禁长叹,金子啊金子,到底是我元宝倒霉,还是你太笨呢?

    “一早就出去,弄得这么狼狈的回来,难道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花潜生气的说。

    我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不禁顶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向你报告行踪啊,夫妻之间还有隐私权呢!”

    “隐私权是什么玩意儿?唉,算了算了,又是你的那些现代词!”他皱着眉,不耐烦的甩甩手,很严肃的对我说,“元宝,你记住,在你要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先告诉我!”

    我老大不服气,噘着嘴不吭气。

    大独裁者!希特勒!墨索里尼!

    “听到没有?嗯?”他又追上一句。

    “听到啦!”我冲他大声嚷了一句,推开柴房门,抱着衣裳回房去。

    等我换好衣裳,趴在床上生闷气的时候,花潜走了进来,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干脆用被子蒙住头。他坐到床边,推了推我,说:“元宝,我是为你好!人心险恶,凭你的心思,肯定是要吃亏的!”

    我更气了。

    哼,你总是从门缝里看我!

    等了一会儿,花潜见我没有动静,便出门巡视店铺去了。我掀开被子,瞅着帐顶发呆,心想,等我独自做出件大事来,看你还敢不敢小觑我!

    决心一下,我便开始动脑筋,救人如救火,要快些想出个好法子来。

    钱府宅院庞大,家丁众多,想要将一个大活人救出来,真有些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我走路吃饭都在冥思苦想,精神恍惚。金子怀疑我病了,煮了十几锅补药给我,天天巴巴的端到我面前,仿佛我就要不久于人世似的。我不想辜负她的好意,连喝二天,实在受不住了,只好将药碗塞给银票,无耻的说:“喝光它,金子才会高兴。”

    爱情是伟大的,银票喝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三天后,他开始哗啦啦的流鼻血。

    花潜也瞧出我的异样,逼问了许多次,我于是编瞎话,说我想念远在另一时空的亲人。这是花潜的死穴,他好像有种想法,认为我思念过度,灵魂就会突然回去,于是便更加疼我。

    嘿嘿,谁说我元宝不会耍手段?

    直到第七天,我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一家戏园子门口的招牌——《狸猫换太子》!

    我眼睛一亮,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忙奔依依楼而去找惜惜。

    惜惜姑娘看见我,面露期望的神色,拉着我的手问:“如何?花老板可答应救我姐姐了?”

    “呃,他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了,只要我们两个商量就好!”我心虚的找借口搪塞。

    惜惜姑娘满腹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说:“如此也好,不知公子可有何妙计?”

    我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计划我已经有了,只是有些问题还要问问你。”

    “惜惜一定坦然相告。”

    我理了理思路,说:“钱诚可准你见你姐姐?”

    惜惜姑娘点头:“他准我每月初十探望姐姐。”

    “太好了!”我拍手,“今天是初五,五天后你就可以同姐姐团聚了!”

    她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我。

    我洋洋得意的道出我的计策:“你看我个子不高,刚好可以扮作女人。等到初十那天,我就化妆成你的丫鬟,跟你进钱府,然后咱们就来个偷天换日,我留下来扮你姐姐,她就装作小丫鬟跟你出去,如何?”

    “好是好,可是……”她还是犹豫,“你自己要怎么出来呢?”

    我摇摇手:“这个嘛,我自有密道遁逃,不用担心啦!”

    “好,就找你说的办吧!”惜惜姑娘终于点头。

    ***

    五天之后,我一早便来到依依楼,惜惜姑娘早已梳洗完毕,等着我来。她先帮我换上准备好的女装,梳好发髻,还在头上插了几朵小花。

    然后,她摆开瓶瓶罐罐,开始为我化妆,我瞧见桌上摆的东西中间,正有花记的蜜粉。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她将一面铜镜立到我的面前。

    我往镜子一瞧,嘿,活脱脱是一个小姑娘!

    “真是妙手!”我不禁称赞。

    惜惜姑娘在一旁抿着嘴笑:“公子眉眼原本就秀气,只要稍加修饰,就达到目的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走吧!”

    惜惜姑娘的表情却忽然凝重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决定了?真的要这么做?”

    “当然!”我已经迈出门坎,朝她伸出手,“高兴一点儿,你姐姐就要回来了!”

    她看着我,终于笑了,说:“好!”

    真是幸运,钱诚一早便出门了,我们很顺利的进入钱府。我一路被裙子绊到十几次,竟没有人怀疑惜惜姑娘身边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丫鬟,竟是一个男人扮的,真是幸运!

    我曾怨恨过自己的身高,现在看来倒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