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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椋风先是将信将疑的看着那碟碗,半天才拾起精巧的白色小瓷勺取了一些含进嘴里。

    “如何?”看他眼色细微的变化,洛河清爽的笑道。

    曲椋风转眼淡淡的看着她,目光了多了几许赞美。洛河一笑,自己也拿了一盘吃了一口,笑道:“不要问我哪里学来的,不会告诉你。”

    曲椋风点了点头,认真的吃了起来。洛河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得甚认真,不禁捧腹起来:想不到这看起来就十分认真的莲大人连品尝美味都如此一丝不苟,认真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洛河看他吃得仔细,有心捉弄他,便道:“莲大人不是来教臣如何平乱的?怎的自己吃起来了?”

    曲椋风差点呛到,惊讶的抬眼看了洛河一眼,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碟碗,淡淡望着她一言不发,这一看倒弄得洛河满身不自在,忙赔笑道:“这东西要多少都有,莲大人想要我改日给你送去,现在还是说正事吧。”

    曲椋风似笑非笑的收起了目光,点了点头正色道:“西领叛军规模庞大,领军的三位将军个个文武双全。侵略是蓄谋已久的,现下正绕从南领西领同时攻来。一队确在徵河,另一队应已占据了先机,正去往南领陌山。”

    “陌山?”洛河皱眉。她记得陌山是南领最靠北的一座高山,山势虽不高却足够复杂,是极适合打游击战的地方,“他们很擅长于打闪回战?”

    “正是。”曲椋风点了点头,淡然道,“而且这陌山刚好是我王师最不熟悉的地段,那里很荒芜,我们的侧重点从来没在那里。所以……”

    “所以,如果在那里开战的话,我们明显处于下风。”洛河接过他的话,静静分析道,“可是,不在那里拦住他们的话,就真的变成之前说的围羽河的状态了。”

    “不错。”曲椋风应道,目光看向停在梅树上的一只小鸟,“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我们知道他们现下的位置,处静观动,比较容易随机应变。”

    “那不一定。”洛河却不看那鸟,只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你莫忘了他们还有一队人马在徵河。军队迁移是容易看,但如果他们两方军队调整人数,我们不就又成了被动?”

    “那你的意思是?”曲椋风越发觉得这少年伶俐,便谦虚问道。

    “我觉得……”洛河皱紧了眉头,现下这种局势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像上次攻打风流帮一样的胡闹模式这次肯定不能再用,而她的小聪明此时又不太能发挥得出,“我觉得还是要从陌山下手。”

    “绝对不行。”曲椋风眼色一沉,“在那里打我们只有吃败仗的份。”

    “你以为围羽河就能赢?”洛河也反驳道,“我上次说的不够明白吗?王师人数足够多吗?足够对抗擅水的他们吗?”

    “可是在陌山,我们也不可能……”曲椋风说话间竟有些犹豫了,这样难的局势确是不好办。

    洛河安静的思考着,她总觉得心里应该有什么对策,至少是曾看过这样在山谷中作战的例子。是什么呢?她默默的想着……山谷……

    牦牛阵?

    她眼睛一亮。这点子虽然庸俗了点,不过也不失为好主意,只是不知道曲椋风这一身正气的人能不能接受这样多少有些“不正当”的手段。

    而且更有一个难题在于……牦牛阵通常用来防守,在山谷中使用牦牛阵的准备工作是极麻烦的,不仅要带一大群牛,且要抢先占到山的最高点,确定本方人员都在山顶而非山下,而叛军似乎会抢到这个先机……

    “他们到陌山还需几日?”洛河问道。

    见洛河一副有主意的模样,曲椋风便顺着她答道:“大概还要三日。”

    “我们去呢?”洛河继续问。

    “比他们快一日。”曲椋风有些奇怪,“你真的想在陌山下手?”

    “对。”洛河应了一声,却又突然摇了摇头,“不行,太冒险了……对了,南领陌山旁边应该还有一座山谷吧,我记得。”

    “是,与陌山对着的还有一座稍低一些的山谷名为翡翠谷。”曲椋风点点头,那是个风景绝佳的胜地。

    “恩……那就玩个请鳖入瓮。”洛河一眨眼却是俏皮的笑了。随即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曲椋风听,说完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却不料他听罢倒是一振袖站了起来,面带怒意的训斥道:“太胡闹了!你这是什么法子?动物是我们能控制的吗?你以为我王师是蛮夷,动物都会乖乖听我们的话吗?”

    “干吗要控制?”洛河也站了起来,眼色倔强的与他对峙,“只要到时候一放它们跑下去就好了!我又不会傻到去选一个马蹄形的山谷,踩不到自己人的,你急什么?”

    “你这到底算是什么战术?”曲椋风眼色竟有些急噪,一改他往日的清淡,“既冒险也太胡闹了!我绝对不同意!”

    “你真的很喜欢和我对着干……”洛河愤怒的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人从见面第一天起就不断的找她麻烦,不是怀疑她就是不同意她的战略,难道真的要与她反目成仇才罢休?

    “不如这样,反正也有两支军队要打,不如你来守羽河,我带一队人去翡翠谷?”洛河气呼呼的下了战书。

    “更是胡闹!”话是这么说,曲椋风的语气却是缓和许多,“夏公子,要以大局为重。”

    “这有什么不以大局为重的?”洛河却提了一个音高,“这不刚好是双保险?万一我失了手,还有你这一条防线,这对大局有威胁吗?难道你……你是不是怕了?”

    “怕什么?”曲椋风一愣。这少年说的话总是让他不太明白。

    “你怕——”洛河皎洁一笑。其实她明知道曲椋风绝不是担心这个,也根本没有与她比赛的心,“你怕你会输给我?”

    “输给你?”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倒是让洛河忍俊不禁。

    “我用我的新法子,你打你的保守战,你是不是怕我会成功你会失败?”洛河坏笑着看他,心里笑他活该,要是柳玉寒一定会赞成这个新办法的,谁叫曲椋风自己保守得顽固不化,“这个赌你敢不敢打?别跟我说以大局为重,这个赌,除非我俩都输了,否则你亲爱的帝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你敢不敢?”

    曲椋风一脸淡淡的惊讶,而眼中却带着一丝怒意:“年少轻狂!既然你非要赌,我陪陪你也未尝不可。但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帝都不保……”

    “知道了知道了。”洛河笑眯眯的一口答应下来,这人还真是以大局为最最上,一句一字离不开他忠心的帝都,平日里清淡得如同山中泉水冰山雪莲,可一提到帝都和国家就活脱脱变了个样子。真不知那样一个皇帝,是如何让曲椋风对他忠心耿耿的,“一定会保住帝都的。不成功便成仁!”

    曲椋风这才恢复了他淡淡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气质,迟疑的点了点头。

    “莲丞相慢走。”洛河笑吟吟的下了逐客令,“小翠,送客!”

    曲椋风对这个举动倒是眼色平淡,战术方面他虽然保守,以求稳为最上,平日里他却并不是那么计较规矩,并不是彻头彻尾的老夫子。

    他此时只是淡淡看了洛河一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洛河依然是笑脸盈盈的看他出门,刚要把没吃完的西米露吃掉,却突然听到丫鬟在门口的叫声:“夏公子,二王爷有请。”

    二王爷?洛河愣了一愣。

    便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她眼色一沉,脸上全无半点喜色。

    那人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相反,会让人忍不住害怕。

    算了……既然人家先下了请客的牌子,去结识一下宫廷侯爵也好。

    洛河伸了个懒腰,阳光着实是舒服得很,却无奈这一天都注定消磨在二王爷阴冷的府邸中了。洛河深吸口一气,笑容满面道:“小翠,我们去更衣吧。”

    正文裂月梅

    阳光普照。恰是正午,日照当头,阳光滚烫甚至微微有些刺眼。二王爷的“惜缘府”正暴露在阳光下,却仿佛绝光一般,周身只散发着如月光一般青白色的冷寂之气,乍看之下不像王府,倒像是鬼宅。

    洛河下了马车,由小翠陪着向里走,一路走一路对着那高高的牌匾“惜缘”皱眉。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王府以如此阴柔之名命名的,想必那二王爷私下里也是性情中人,起码是个多情之人。

    到了门口,便由门丁牵引着入内,还未入院,只嗅得一阵梅花的沁脾芬芳,清雅之气直入印堂,激得人精神一振。院门大开,眼前便如豁然开朗一般,遍地皆是梅树,蕊是或嫩黄可爱或鲜粉悦人,瓣是或清白似伊人或娇红如胭脂,稚枝不弱,老桠不朽,皆是弯曲得当,一副婀娜模样,柔媚中刻着些干练,清瘦中透着点丰腴,确是如同满目春色一般,梅花之美丝毫不亚于杏花,而有更甚之势。

    洛河正看得出神,却听得一轻如鸿毛之音柔声念道:“‘彤云风扫雪初晴,天外孤鸿三两声。独拥寒衾不忍听。月笼明,窗外梅花瘦影横。’,我的梅花开得如何?”

    洛河回过头去,果然是二王爷一身轻袍缓带立于阶梯之上,笑靥如花的看着她。他穿得极随便,只一件丝制的染袍,乌发也是不拘小节的披散着,恰有意若无意的遮了他半边美艳绝伦的脸,只留得一只亮如秋水的明眸淌着些许暧昧的流盼。

    而洛河却再不像初见一般出神了,她点头一笑,赞道:“古人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王爷的梅花开得恰倒好处,弯也弯得美,疏也疏得美,清香怡人,乍闻是香甜,余芳却为清香,真是极好的一片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