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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尘世羁 > 第102章
    就算已经知道了历史的走向,这个消息还是很突然,这场较量是怎样分出了高下的?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敢随我到皇上面前说理去?!”胤礼手中的剑被一个侍卫抢了下来,被太监架着胳膊仍瞪红了眼向他九哥怒吼。

    胤?很慢很慢的后退,终于微微一笑拂袖转身,看也不看胤礼,从他身边大步走过。

    “蒹葭凄凄,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不知什么时候起,雾已稀薄,胤?悠悠吟唱,步上桥头,一个身影立于桥上,在他前方凝立睨视。

    胤礼也跟了上去:“十三哥!他……”

    胤祥目光微动,胤礼不再说话,一跺脚追着胤?而去。

    “凌儿。”

    宫人侍卫如鸟兽散,胤祥在身边轻声唤我。

    茫然看看他,他神色认真得像在对我进行科学研究。

    “我……没事,只是,有点……迷惑?……”

    相对无言,耳边重又响起树梢婆娑风声,鸟儿在枝头啾啭鸣啼。

    “雾清了,日头要晒起来了,回去罢。”

    ……这就是他的结论?

    一抬头,胤祥也走了,侍卫和宫监正簇拥着他上桥而去。

    雾果然都没了,春日温煦的阳光重又淡淡穿过树枝,洒在身上,圆明园的景色魔术般清晰的浮现回来,远处的湖岸,脚下随风轻摆的草,身后觑眼观望我的如意和高喜儿。

    那白雾氤氲的混沌呢?一切褪去得太过迅速,我简直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一场幻觉。

    注1这些都来自于前章注过的《雍正朝编年》,史料原载。这一部分,无论雍正还是乾隆都没有必要改动,应该是比较可信的。这已经是非常文言化的官方语言了,可见当时雍正被八爷党势力掣肘,无法施展拳脚的程度,和他的极度愤怒。

    尘世羁第一卷第63章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七日,雍正皇帝终于可以启程,率王公大臣送大行康熙皇帝灵柩至遵化皇陵下葬。

    在这前一天,胤?启程前往西宁,在圣旨中被怒斥的勒什亨和乌尔陈兄弟与他一道被发往——都由粘竿处侍卫“陪同”。至此,雍正皇帝赋予“粘竿处”这个特殊部门侍卫的特殊权力开始为朝野上下所注目。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康熙皇帝的大礼又必须尽快进行,胤?临行前一天忙得没有合眼,但他居然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于是我顺便见到了坎儿。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胤?的安排让我有些愧疚——真是小心眼!我“随便”问问而已,他居然耿耿于怀?

    与坎儿这一面,见得很不是味道:在怀念情谊,问候别后多年冷暖的同时,他也让我了解到,他已经是满籍,身世甚至可追溯到满族入关之前——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谁是“坎儿”。

    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圆明园春色慵懒,他却正揣着满腹心机走向雍正年间复杂万端的政治迷局,这样一个来历神秘、品级不是最高却暗中帮皇帝掌握一切的满族官员……他说他连李卫都不能再联系了,但却一直在默默关心、甚至帮助李卫、邬先生……和我。

    想到那种无处不在的视线,我的感谢,多少有些勉强。

    坎儿确实已经不在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必为他担心,因为他已经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胤?安慰我说,他可以在御辇上眯一会儿,就启驾回宫了,他要从那里履行一系列仪式后带领王公大臣们出发。

    胤?刚走,阿依朵就到了。裕亲王也要去遵化,我却把他府里的当家福晋也叫到园子里陪我住,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问她:“你丢下自家不管,每天来陪我,裕亲王会不会不高兴啊?”

    “哪轮到他不高兴?他巴不得多讨好讨好皇上呢,你在园子里还不知道吧?前几天皇上说八爷筹备圣祖爷大礼葬仪时把什么东西弄得不好,罚八爷在太庙前跪了一夜呢!”

    这事谁能不知道?那正是胤?气头上的几天,“命管工部事之廉亲王允?及工部侍郎、郎中等跪太庙前一昼夜”,天下皆知。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裕亲王有什么关系?”

    “嗨!原来你还不知道?他不就是人说的‘八爷党’?我看到的就只有圣祖皇帝最后那段日子,他和八爷九爷十爷,还有那几个官儿,都经常往来,还时常去八爷府上待上一天……”

    原来如此!我偷偷打量她也有一阵子了,看来是真没把什么放在心上。政治婚姻,没有感情是正常的,难得的是阿依朵向来心胸开阔,又能干聪敏,毫无那些不必要的善感和小心眼,让我觉得可亲可爱之余,还多了由衷的敬佩。

    “老庄亲王博果铎死了,虽无嫡嗣,但族里有的是子孙辈,拣一个过继不就是了?皇上却平白无故把十六爷过继给庄亲王,也太牵强了,不合祖宗成例不说,这不等于革了庄亲王这一族的爵吗?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的意思,皇上生气,也堵不住人家心里这样想,没用的……”

    阿依朵摇摇头,饶有兴致的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前些日子,皇上把老安亲王的两个孙子,吴尔占和色尔图也革爵了,还发回盛京叫人看起来,你想啊,八爷跪了、九爷十爷走了、老庄亲王、老安亲王……”

    “你家裕亲王也不久了。”我也学她的语气,点点头。

    “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个简亲王,听说正找几位亲王在商议,每个人凑十万两银子,捐给皇上,以解西边军事又起,国库空虚之急……”

    “没用的,皇上一定会说,这些银子不是民脂民膏就是从国库掏出去的,还给朝廷是应该的……”

    “呵呵,我猜也是——不管那个,反正动不了我的银子。老安亲王岳乐最有意思,他是八爷的岳父,干脆什么也不做了,银子也不捐了……”

    “对,要么鱼死网破争一把,要么干脆等死……”我叹息道,“就算遣尽家财,或出家为僧,也解不了半分皇上心头之恨。”

    “……真的?他们兄弟之间到底都干过些什么啊?”

    阿依朵奇道,偷看我。我知道她一直对我和胤?,甚至和他们兄弟过去发生过什么很好奇,也不理她,拂开路边低垂的柳条,说:“他们干过什么,还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嗯……为勉强抵消一些外间说皇上对兄弟刻薄的话头,年岁小的阿哥爷们就沾光了,居然把庄亲王这个铁帽子给了十六爷,十七爷因为刚刚封了郡王才不久,不好立时再加封,皇上就封了十七爷的额娘,圣祖皇帝的勤嫔陈氏为勤妃,今天刚下的旨,还有……”

    “对了,阿依朵!”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中没处解答,我立刻打断她,“勤嫔陈氏……那个,现在是勤妃?不,勤太妃,以前发生过什么?和九爷有关系吗?为什么十七爷说起这个就恨不得杀了九爷的样子?”

    “哦,对了!十七爷刚刚在这里闹了九爷一场——我听府里一个老嬷嬷说过那件陈年旧事:不知是康熙五十几年,十七爷的额娘,那年不知怎么突然在宫里自缢死了,一时有好多说法,但都和宜太妃,就是九爷的额娘脱不了干系,而且还说是九爷十爷在里头帮着宜太妃使了什么手段……你也知道的,这些奴才最喜欢骇人听闻,添油加醋,那些离奇的就不说了,总之……”

    “总之与九爷和宜太妃有关是一定的。”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马场,我回望郁郁葱葱的林苑。宜妃在康熙众妃嫔中家世显赫,是最有来历的几个之一,据说还素来受宠,加上那时八爷党势力如日中天,九阿哥权势炙人,想想九阿哥那时的样子,就可想象宜妃在宫中的气焰,而勤嫔位份低,出身也很一般,唯一可依靠的儿子十七阿哥年纪尚幼……所以勤嫔就成了紫禁城中无数冤魂中的一个。

    想到胤祥的母亲敏贵妃,胤?的母亲良妃……她们生命中真正宁馨喜悦的日子到底有过几天?这些苍白的名号到底有何意义?嫔、妃、贵妃、皇贵妃……仅皇后,康熙就有四位之多。

    “阿依朵,你知道吗?紫禁城里女人的死法,喜欢悬梁和投井,得享天年的,多郁郁死在冷宫,所以宫里的太监宫女甚至后妃都个不外传的习惯:晚上绝不在宫中四处乱走,就是白日里,也绝不一个人去井边打水。”

    “连冤鬼你都可怜?管她们呢,反正皇室女人多,儿子也多,这样才能……”阿依朵嘿嘿一笑,左右看看——我们谈话时只让宫人远远跟着,“这样,才有怎么窝里斗都杀不完的皇室血脉。”

    一愣,看着她颇有嘲弄意味的褐色眼眸,不禁笑了:“阿依朵,你也如此刻薄起来,他们兄弟焦头烂额一辈子,就让你这么一句话……”小太监拉过几匹马儿来,阿依朵立刻爱不释手的抚摩着那只赤色良驹,我又忍不住关心起她的将来:“你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了,裕亲王若有事,你嫁到京城日子短,我猜皇上也不会连累到你,你会回草原去吗?”

    “呵呵,有你呢,怕什么?只要你求皇上把这匹马儿赏给我就够了,骑着它,哪里去不得?”她哈哈一笑,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远了。

    走了皇帝,整个园子都清净下来,但阿依朵是闲不住的,除了多吉,没一个侍卫敢跟她练武或比箭术,她闲得无聊,只好挨个驯那些新进的马儿,折腾得园子一角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