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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江湖 > 第82章
    待张寻起身,杨清惠仍然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嘴唇微微而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起身,见了张寻,突地双颊绯红,低下头去。也不知她在佛主面前许了甚么愿。

    第二天,张寻和杨清惠搭乘布商的船驶离明州,往山东蓬莱而去。两人均是第一次坐海船航行,不禁倍感新奇,由船头跑到船尾,又由船尾奔到船头地观赏大海。可大海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还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只看得半日,两人就觉厌了,回到布商为他们腾出的舱房中休息。

    如此过得一日,张寻忽对杨清惠道:“清妹,记得那日我问令师为何一定要将你带走,你却叹息一声,说这与她的身世经历有关,待以后慢慢告诉我。现在海途漫漫,倒正可细述其中缘由。我总不明白你师父心肠为何那般硬。”

    杨清惠秀眉微蹙,似乎不忍将此事说出,但终于又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地道:“我师父原是福建邵武一个大户人家的独养女儿,是个从小不曾出过闺楼一步的千金小姐,可她喜欢偷偷阅读《西厢记》、《牡丹亭》这类的书,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的父母对她虽然宠爱,却也颇为严厉,绝不许她抛头露面。但在十六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改变她一生的事情。

    “一天师父正在梳头,忽闻院子里一阵嘈杂,说是进来一个贼,已被打伤,要到处搜查。师父想到走廊上去看个究竟,打开门却发现楼梯口倒着一个双腿受伤的俊美男子,那男子见到师父,蓦地眼睛一亮,恳求师父救他。师父虽然害怕,但对这陌生男子却不知为何有着莫名的好感。她扶男子进屋,将他藏在床底下,又抹干净了血迹。

    “师父的父母未见女儿救人,看看没事,就令护院武师守在阁楼下保护。师父为了给那个男子治伤,故意弄破了自己的手,要了许多药,为男子包扎腿上的伤。

    “到得晚上,师父又想办法支开了护院武师,让那男子从容逃走,但她的心却也随着他一起飘走了。

    “过了十多天,那男子养好伤,果然又来见她。这次他熟门熟路,没有再被发现。而师父见男子冒险前来,对他更是倾心,不久就失身给了这个江湖上称作‘赛潘安’的张玉郎。

    “张玉郎见时机已到,就说外面传言师父的母亲有一对千年碧玉簪,乃稀世之宝,欲一睹为快。当时师父的一颗心都已在他身上,便毫不犹豫到迈出闺楼,到母亲房中找来了那对千年碧玉簪。

    “张玉郎待碧玉簪到手,立时要将它拿走,师父跪下求他,说别的一切都可给他,但这对簪子是母亲的嫁妆,乃传家之宝,却不能拿去。这时张玉郎露出了本性,说他上次来就是为了偷这对碧玉簪,只因路径不熟,又不知碧玉簪藏于何处,才未得手。可为了讨好‘绿袖楼’的一个名妓,他非得到这对碧玉簪不可。所以又冒险进来,利用了师父的感情,才终于得手,说完便扬长而去。

    “师父此时已有身孕,见张玉郎竟是这样的人,顿时晕了过去。待她醒来,觉得自己已无颜再见父母,就留下一封绝命书,偷偷跑出去投河欲自尽。”说到这里,杨清惠长叹一声,接着道:“但天可怜见,师父被下游一对摆渡的老夫妻救了。她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觉腹中孩子无辜,便不想再死,但又无脸回家。那对老夫妻没有儿女,心地又好,就收留了她。

    “本来师父可以平平静静地在渡船中渡过余生的,可冤家路窄,一天张玉郎竟然慌慌张张地到此摆渡,见到师父便花言巧语地说他很后悔,希望师父能原谅他。

    “其实他只是想暂时住在这偏僻的地方,以躲避江湖中仇家的追杀。可师父经不住他的花言巧语,心一软,想孩子就要出生了,总不能让他一出世就没有父亲,于是就原谅了那可恨的张玉郎。

    “开始张玉郎表现还不错,师父也顺利地产下了孩子,可不久他故态复萌,常到二十里外的小镇上去寻花问柳,以至被他的仇人发现一直追踪到渡口。

    “张玉郎的仇人是武功高强的七兄弟,他们有个八妹,被张玉郎始乱终弃,以至自杀。而他们的父亲因女儿之事当晚便气得咳血而死,他们的母亲因伤心哭得双目失明,不久亦死去。七兄弟对张玉郎恨之入骨,变卖了家产到处找他,终于在这渡口将他团团围住。

    “张玉郎虽然害怕,但诡计多端,趁七兄弟一个疏忽制住了他们的老四,扬言若不放过他,就杀了老四。其余的六兄弟立即将刀架在摆渡的老夫妇、我师父和出世不久的孩子头上,想利用他们要挟张玉郎。

    “谁知张玉郎为保自己性命,凶性毕露,发出两支袖箭杀死了摆渡的老夫妇,并说他是不受要挟的。七兄弟若不立誓放过他,就立即将老四杀死。七兄弟想摆渡的老夫妇乃无关之人,张玉郎总不会置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于不顾的,于是仍不肯松口放他。可张玉郎为了自己的性命竟丧心病狂地一箭将自己的孩子射死,又一箭射向师父,想让七兄弟无人质可要挟。

    “师父见张玉郎如此没有人性,竟将自己的孩子杀死,顿时晕了过去。眼看又一支袖箭要射到她的心口,突然有人一剑将袖剑打落,却是我太师父救了她。

    “太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一剑杀了张玉郎,带走了师父。从此教师父学艺,待她有如女儿。师父经此遭遇,看破红尘,也恨透了男子的薄幸寡情。而太师父亦曾是情场中伤心之人。每年都要与师父出外游历半载,专杀始乱终弃的负心男子。

    “后来太师父羽化,师父就让我跟她去做这事。我因思念父母,想回宝石谷一趟,就先跑出来。她见我与你在一起,当然怕我上当吃亏,就一定要带我回去。”

    说到这里,杨清惠幽幽地望着张寻,轻叹一声道:“只要你不似张玉郎那般待我,不令我如师父那般伤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寻听了虚静道长的故事,已理解了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随即听到杨清惠真情流露的忧叹之语,不觉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竟似痴了一般……

    如此又过得一日,船因顶风而驶,速度奇慢,两人颇觉无聊。杨清惠便又让张寻教她“切口”,张寻也随意地说了很多。一天午后,杨清惠到船尾一隐蔽的死角小解——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子,又无茅厕,只好找了这个被缆绳挡住的角落。刚解完正要起身,忽听有二人朝船尾走来。她怕被人看见,只好仍然躲在缆绳后面。只听他们走到缆绳边,见四周无人,其中一个道:“堂主……”

    杨清惠一听便知此人是船长,一个粗壮的大汉。只听那被称为堂主的人“嘘”地一声,道:“轻点,即便无人,还是小心为好,我们用‘切口’讲话吧。”听他声音,竟是那布商。只听船长道:“好。”两人便交谈了起来。

    杨清惠虽然“切口”学了不久,两人所说的与张寻所教的也略有不同,但她还是把他们的谈话听得八九不离十,不禁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待两人谈完走了之后,便飞速跑到张寻舱里,急道:“寻哥,我们上了贼船了。这船上的人都是‘影子会’的。”

    张寻听了一惊,见杨清惠娇喘吁吁,面容焦急的样子,道:“别慌,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清惠深深吐了一口气,又吸口气道:“刚才……刚才我偶然听到那船长和布商用‘切口’交谈,原来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布商是‘影子会’华东部申堂的堂主,船长是副堂主,他们用计要杀我们。”

    张寻低头沉吟道:“在明州我们多日搭不到去蓬莱的船,可那客商却故意住到我们的旁边,爽快地让我们搭乘,看来确实是安排好的。他们准备怎样动手?

    杨清惠平了平呼吸,说道:“船上不是装着那么多的布吗?他们准备在晚上用布将我们的舱堵住,然后点上火。说船是木头做的,满船的布也是易燃的,今晚又有大风,火势一定很猛。再加上周围是茫茫大海,即便你武功再高,也是插翅难飞了。

    张寻不禁骂道:“真够险恶的。但这样以来,他们自己不也要烧死了吗?”

    “不,他们自己先预备了小船,待一起火就上小船,往西不远处有‘影子会’华北部甲堂的人驾着大船接应。”杨清惠答道。

    张寻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没想到‘影子会’计划如此周密,看来星爷已把我们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非将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了。”

    杨清惠有些担忧:“寻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寻沉思片刻,下了决断道:“别无他法,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部制住……再将布都抛到海中。让他们老老实实地驾着空船尽快驶往蓬莱。”

    杨清惠迟疑道:“船上有这么多人,只怕一下子制不住,他们狗急跳墙,先放了火。”

    张寻道:“不必担心,现在这些家伙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已被我们察觉,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只需谨慎些,动作快些,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把戏来。”

    杨清惠点点头,两人立即开始行动。先来到布商舱中,布商并不知两人已知他们的阴谋,未作防备,立时被点了穴道,又挖出了他牙中的毒液包,以免他自杀。张寻又点了他的哑穴,不让他出声报警。接着他们又去了船长室,如法炮制,拿住了船长,再下去将船上影子会人众一一制服,俱拎到了船头甲板上。

    影子会众人不知张寻何以识破他们的诡计,皆有些愤恨和不解地望着张寻和杨清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