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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日子 > 第37章
    每到夏天,我和哥哥洗海澡回来,我们都先不回家,买一支冰棍坐在藤

    萝架子上歇会儿,藤萝架子很软,很有弹性,坐在上面像摇篮一样。哥哥常

    常推着我在上面晃,我晃,花更晃,一串串,一片片的紫藤萝像荡秋千一样,

    在空中和我们一块儿欢笑。

    常推着我在上面晃,我晃,花更晃,一串串,一片片的紫藤萝像荡秋千一样,

    在空中和我们一块儿欢笑。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在雨的哀伤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叹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戴望舒在诗中把“丁香一样的姑娘”寓为美好理想的象征,同时也道出

    了丁香朦胧而不晦涩,低沉而不颓唐、情深而不轻佻的品格。在我的心目中,

    丁香又是顽强的花朵,是让人敬重的花朵。我真是偏爱丁香树。放学回来,

    围着丁香树绕一圈,嗅嗅它,看看它,摸摸它,再回家做功课,心里就踏实

    了许多。我也曾在作文中多次写过我家门前的这两棵丁香树。

    丁香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无论是谁,走到它身边都会停下来,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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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节,我只要有空,就拿小板凳坐在树下看着花,生怕被人折断枝子,我忠

    诚地护着它,我天真地以为花开在谁家门口,就是谁家的花。

    有天夜里,我被窗外的风啸声惊醒了,又是那讨厌的台风,虽说住在海

    边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但那一夜,我痛恨台风,我诅咒台风。因为它把我

    家门口那两棵丁香树害苦了。风太大,妈妈不准我出门,我只有趴在我们家

    门上透过两片玻璃望着我的丁香树受罪。狂风夹杂着暴雨,肆意地摧残着那

    瘦弱的丁香树,它没有哭声也没有喊声,只是一阵狂风过后又悄悄地挺起了

    树干,继续等待着下一阵狂风的肆虐。丁香已经熟知了台风的秉性,天不亮

    太阳不出来,它的本性是不会收起来的,黑暗勾结着狂风暴雨,在无人知道

    的夜晚吞食着我家那两棵丁香树,扫荡着那盛开的丁香花。

    我对妈妈说:“要早知道今晚有这么大的台风,咱不如天黑之前就把花

    全摘下来,用瓶子、脸盆生在咱们家,免得让它们受这么大的苦。”妈妈说:

    “孩子,你错了,花生在树上长在大自然里,它有天生的抵抗灾难的能力,

    抗不住风雨的就不是丁香了。你要是把它摘回家,就等于把花的血管砍断了,

    血流完了,花也就死了。”我相信妈妈说的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花生长

    在家里就活不长。

    全摘下来,用瓶子、脸盆生在咱们家,免得让它们受这么大的苦。”妈妈说:

    “孩子,你错了,花生在树上长在大自然里,它有天生的抵抗灾难的能力,

    抗不住风雨的就不是丁香了。你要是把它摘回家,就等于把花的血管砍断了,

    血流完了,花也就死了。”我相信妈妈说的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花生长

    在家里就活不长。

    好像我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梦。丁香树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只是树下落

    了一些叶子,而多数也都是快要脱落的黄叶子,只有靠近墙的一个不大的枝

    子被折断了,我和哥哥用胶布为它包扎了伤口,又抚着它回到原处。经历了

    这场暴风骤雨,我开始佩服我的丁香树了,我也开始懂得了为什么妈妈总说:

    “风使树的根扎得更深。”它们比我强多了,丁香树给我做了榜样,这些年,

    每当经历人间的风雨,我就常想起我家门口的丁香树。

    长大了,离开丁香越来越远了,心里对丁香的思念也就越来越珍贵了。

    我爱花爱得出奇,最初的审美意识几乎都是花给予我的。我生长的城市

    曾是日本、德国的殖民地。殖民地意味着城市的风物有些畸形的美丽。的确,

    青岛的许多建筑,街道的走向,花草的品种无不显露出当年侵略者的阴影,

    他们一边践踏着人的血肉之躯一边充当着欣赏风花雪月的行家。随着年代的

    久远,德国那古堡式的尖楼顶上的红瓦开始脱落,那石块铺成的马路已被今

    天的人们踏平,唯有那年年怒放的樱花向人们昭示着这座海滨城市与日本几

    十年的恩恩怨怨,复杂矛盾的历史现实。

    据说青岛的樱花是当年日本人带进的种子,树的主人是想和这树一样永

    远地、世世代代地霸占着这块地球上最美丽的三面环海、一面依山的宝地。

    甚至更想在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好地方抢占一席荣耀。

    爱花的我独独不爱樱花,我受不了樱花的矫揉造作,甚至有些许轻贱模

    样。日本的国花是樱花。可能正是因为樱花象征了日本,日本曾给中国人民

    带来的深重灾难,整个中华民族对那一段历史在骨髓里难以抹去,于是,樱

    花无辜也只好无辜了。我不喜欢樱花,还因为它性格中很有些虚张声势的缺

    陷,樱花的所谓“佳讯”,显出的迫不及待也是我所反感的。它开得没头没

    脑的,一点都不含蓄。也许樱花占据了我家乡最美的八大关,占的地方太多,

    太显赫了;也许花开得太娇艳,太繁茂了,太碎,太拥挤了,总之,我是真

    的不喜欢。那年到日本访问,日方专门安排我们代表团去赏樱花,我没去。

    可能我太陕隘,太小气,也不啊,梁实秋比我还要讨厌青岛的樱花!他对樱

    花都达到憎恶的程度了。和郭沫若先生的《樱花赋》相比,我真是一个小女

    子。但郭老先生写的《樱花赋》是在日本留学时写的,是做为礼仪之邦的中

    国人一种贯有的客套罢了,我不相信“卢沟桥事变”后的郭老还会喜欢什么

    樱花之流的东西。即便是从纯粹花的意义上来说,我不喜欢樱花还因为颜色

    太嗳味,既不红又不白,那么不明朗,我很少穿粉色的衣服,都可能与我不

    喜欢樱花有关。

    我爱花不分贵贱,如果必须选择的话,我更爱那无名的野山花。和很多

    在城市长大的孩子相比,这一点上我比他们更幸运些。

    我从小就在大自然里土生土长过几年,至今,我也叫不出那些本来就没

    有名字的山花。但童年留给我的却是根深蒂固的山花烂漫,那时候,山上一

    年四季都有花,花和草生长在一起,谁也不嫌弃谁,有时一片花地里竟没有

    一朵花是重样的,也从来没有人给它浇水,给它松土,它就是那么自然地活

    着,不争名份,不争位置,自然谢落,自然生长。

    我爱花。

    即使在十年动乱那会儿,生活中已经没有了色彩,我依然爱花,我会动

    手自己做花,五颜六色的绉纸常被我做成各种各样的牡丹花。长大以后开始

    挣工资了,生活上一贯比较节省的我,对买花却出手大方。但是什么样的花

    只要是从店里用钱买来的,在我眼里鲜色和味道就差多了。我喜欢大自然里

    的花,喜欢自己从泥土里看到的花。许多人问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都说:“今生若能有一个房子是带花园的,早起能让我拿着剪刀从自家花

    园里剪上一把鲜花放在我的餐桌上,死而无怨了。”

    1994年在洛杉机我曾住在友人一个带有花园的房子里,我一度有过这种

    感觉。早起她上班了,陪伴我的就是那满院子的花。花很细心,只要你安静

    下来与它交谈,她一定会和你推心置腹,有时周围安静得使人害怕,花就会

    悄悄地随风给你送来一丝清香,一阵骚动,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生命

    存在。离开洛杉矶的日子,除了思念那如同姐妹一般的友人,也非常思念那

    一园子的花。

    花带给我的不只是好看,也不只是香,花是我生命的颜色,是我生命的

    祝福。

    1993年,中国体育代表团即将远征巴塞罗那,在为他们壮行的《奥林匹

    克风》的晚会上,服装设计师郑增霞为我专门订做了一件特殊的旗袍,旗袍

    上面除了醒目的五环之外,我要求绣上一串花朵,我有一个“情结”,这就

    是鲜花会带去我的祝福,保佑为国争光的兄弟姐妹,我相信在巴塞罗那的体

    育盛会上,这串花的神灵一直都会替我为他们加油。

    我喜欢花,却不喜欢穿花衣服,或许是个子长得太高了,或许是花在我

    心里都装满了。

    我爱花,我视她如生命。

    前年夏天我难得有空,便约了哥哥、嫂子、侄女、表弟、表妹,七个人

    回了一趟姥姥家。如今的水门口变化得让你都认不出,山不再像从前那么宽

    了,河也变得窄小了,姥姥家的五间大瓦房如今塌得像一堆小草房,村前村

    后都盖起了二层楼,唯独山上的野花儿不曾变,黄的依然是黄的,红的依然

    是红的,站在山顶上我泪水盈眶,是啊,只有这些小花懂得我回故乡寻找的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