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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们退下。”

    杨之奇再次吩咐道,然后冲虞绯颜一抱拳:“郡主,请。”

    侍卫们撤回门边,而虞绯颜,冷哼一声,飞步闯入宫门中。

    “嗒、嗒”,有清脆的声响,传入她的耳中,虞绯颜转头看时,却见一男一女正对坐在长廊中,对枰敲棋。

    好美的女子!

    仅仅只是侧面,便令虞绯颜一怔——多年以来,她自负貌美如花,在整个虞国数一数二,可是与这女子相较……一股懊恼从心底里突突直往上冒,推着她行至廊前,发声喊道:“喂,夜璃歌!”

    女子握棋的手停在半空,慢慢转过头来,恰恰对上虞绯颜那双略含挑衅的眸子,稍起波澜后,瞳色旋即恢复正常,仍然回头落下一子:“陇阳郡主?”

    虞绯颜微惊:“你如何知道是我?”

    “除了你,宫中女子有谁能作如此打扮?而且敢闯到这里来?”

    低头看看自己的妆扮,虞绯颜心中恼意更盛:“本郡主,要和你比一比!”

    “哦,”夜璃歌仍是埋头下棋,毫不以为意地道,“比什么?”

    “跳舞!”

    “很抱歉,夜某不会。”

    “那——唱歌?”

    “夜某也不会。”

    “那——你会什么?”

    夜璃歌终于再次转头,定定地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被她雪亮的目光一刺,虞绯颜心中不由抖颤,却仍自梗着脖子道:“你说!”

    “杀——人——”冷然吐出两个字,夜璃歌再次将目光转回棋枰上,而虞绯颜,整个人都僵住了,站在庭中作声不得。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一座沉甸甸的泰山猛然向自己压来,逼得她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确乎是找错了比拼的对象。

    在一切贵族女子看来,拥有姣好的容颜,柔软的身姿,以及无数男人的爱,便是她们最可值得骄傲的一切。

    她们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很难想见,世上会有一个女人,长期在地狱边缘游走,她从小到大看到的,不是风花雪月莺歌燕舞,而是这世间,最逼仄的底线挣扎。

    而这样的经历,也锻出她血火交融的灵魂,像岩石一样坚硬,像磐空一样深瀚,像刀锋一般峭然,那是普通女人,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虞绯颜娇嫩的心灵受到巨大的打击,却作不得声,流不得泪,叫不得屈,最终,选择悄悄地离开。

    “你这又是何必?”执棋男子启唇。

    “她是来挑衅的。”

    “她不是你对手。”

    “我也是为了她好。”

    “唔。”傅沧泓轻笑着摇头,下出一子,困死夜璃歌五颗棋。

    “你输了。”未料,夜璃歌也下出一子,傅沧泓横贯南北的大龙顿时僵死。

    将手中棋子放回盒中,傅沧泓不由叹了声:“你就不能,让我一次么?”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夜璃歌言罢,旋即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默然而立,看着外边一株株盛开的秋芙蓉,微微发怔。

    “还在担心安阳涪顼?”

    “我不能不担心他。”夜璃歌也不掩饰,“他不是你。”

    “你是怕他被虞绯颜勾了去?那不正好?”

    “如果虞绯颜对他是真心的,我绝不会插手,反而乐见其成,可惜,这虞绯颜——”

    “如果她想下手的对象是我,你会怎样?”

    “你?”夜璃歌侧头,睨他一眼,“你会上当么?”

    “或许。”傅沧泓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

    夜璃歌居然不恼:“若真如此,也只能算我,白认得你了。”

    得了这句轻嗔,傅沧泓非但不恼,心中反而甜滋滋地,凑近夜璃歌道:“你这算是赞许?”

    “美得你!”夜璃歌白他一眼,裙裾飘飘地走了,剩下傅沧泓站在原地,摸着下巴偷乐。

    第一百四十四章:嫉妒

    回到府中,虞绯颜挥动软鞭,沿途一番狂风扫落叶,将花草树木打得七零八落。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妍闻声奔出,手足无措地问道。

    “哼!哼!”虞绯颜却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句话都不说——她总不能告诉一个丫头,自己连瞧不起的纨绔公子都搞不定吧?还有那个夜璃歌,简直是存心给自己添堵,现在还在永宸宫呢,她就敢这么着,要是以后——想到这里,虞绯颜眼中不由闪过丝怨毒的光。

    女人的嫉妒心,往往来得莫明其妙。

    虞绯颜也不是心胸狭小之人,只是,她从小在安王府长大,素来无人敢拂她之意,更别说给她这样的羞辱,不曾想突兀出现个夜璃歌,却生生掠了她的风采,让她怎能忍受?

    怎么办?怎么办?虞绯颜开始在院子里团团乱转——对了,她蓦地收住脚步——目前看来,皇兄也好,杨之奇也罢,似乎都不是夜璃歌的对手,唯有李正茂,那家伙一肚子鬼主意,定然有法子。

    想到这里,虞绯颜再次转身,飞一般地出了府门,径往皇宫而去。

    李正茂正在侍漏院中读书,看到突然出现的她,也不觉得奇怪,只合拢书册淡然道:“郡主去而复返,莫非,是惦记李某?”

    虞绯颜轻啐一口:“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皇兄,把你拉出去——咔喳?”

    李正茂微笑着摇头:“我相信,郡主不会那样做。”

    “那可不见得,”虞绯颜朝天翻了个白眼,“本郡主的心情,现在可糟糕得很。”

    “天下间,还有什么事,能惹郡主不高兴?”李正茂脸上的笑一分未减,捋了捋衣袖,“且让李某猜猜看——定然,是为了某个俊俏的美男子吧?”

    “想不到,你的脑子里,竟也有这般龌龊的念头。”虞绯颜冷嗤。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正茂仍然是那副从容怡然的模样,“郡主个性率真,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嗯,不是为了他,便是为了他——”

    “什么他不他的,别给本郡主打哑谜!”虞绯颜不耐烦地低喝,“有什么点子,直接说。”

    李正茂越发地镇定了,反而从旁抓过把羽毛扇,拿在手里不停地摇啊摇,双眼微微眯起:“这个嘛,端看你是要他,还是要他了。”

    虞绯颜烦躁地跺脚:“两个本姑奶奶我都要!”

    “那可不好!”李正茂大摇其头,“要知道,鱼与熊掌,往往不可兼得,非此及彼,万无两全之理。”

    虞绯颜安静下来,睁圆双眸,看着这个神色泰然的男子:“鱼……熊掌……”

    “对啊,”李正茂点头,眸中带上丝慎重,“郡主,此一选择干系重大,你可得仔细考虑清楚了。”

    虞绯颜轻轻咬住唇瓣,再一次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涌来。

    “我不明白,”半晌,她微微摇头,“为什么说,这个选择,干系重大。”

    “这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难道说,不重大吗?”

    “我觉得,”虞绯颜的神情变得迟疑起来,“我可以平衡好一切。”

    “平衡?”李正茂目光深邃,带着着洞明世事的犀利,“你确定,能把握自己的心?”

    虞绯颜默然了,觉得很是糊涂,继而回想起自己来找李正茂的真实意图:“不说这个……对了,李大学士,以你的聪明才智,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女人,要如何,才能击败另一个女人?”

    “击败?敢情郡主,是遇到情敌了?”

    “不是!”虞绯颜异常果决地否定。

    “那为何要击败她?”

    “因为,讨厌!”

    “为何讨厌她?”

    是啊,为何讨厌夜璃歌?虞绯颜也被他的问题给问住了。

    “你不用管这些,只要告诉我,如何才能击败她就行了。”

    “方法很简单——抢走她最爱的人。”

    李正茂的答案,可谓简洁明了。

    虞绯颜目光一闪——夜璃歌最爱的人?是谁呢?

    安阳涪顼?不像。

    继而,她的脑海里,闪过长廊里与她对弈的那个男子的形容——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傅沧泓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护卫,可是,若只是普通的护卫,又怎么会跟夜璃歌下棋?

    虞绯颜苦恼地摇摇头:“还有没有更直接的法子?”

    “那就——”李正茂唇角一扯,“杀了她!”

    虞绯颜浑身一震,久久地屏住呼吸。

    捕捉到她流露出来的神色,李正茂心中暗暗叹息,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任虞绯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阳光底下,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

    “这日子,还真是平静得无趣。”将惊虹照影擦拭得干干净净,并排放于桌上,傅沧泓禁不住一声轻叹。

    “你还真是闲不住啊。”夜璃歌走过来,淡淡扫他一眼。

    “我是怕——”拿过惊虹剑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放下,又拿起照影剑,却换作深情一吻,傅沧泓的眼角余光,瞥向夜璃歌,“在这儿呆久了,我们,会失去与外部的联系。”

    夜璃歌心中一咯噔:“你是不是,担心北宏?”

    傅沧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他是北宏的皇帝,更重要的是,如果北宏真出了事儿,很难不波及到他们。

    “要不,”夜璃歌沉吟,“让傅沧骜替你联络一下外面的人?”

    “这是个法子。”傅沧泓点头,“但我更担心的,却还是虞琰。”

    “为什么?”

    “以杨之奇阴鹜的性格,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弃对璃国用兵吗?”

    “你是说——虞琰表面答应我罢兵休和,其实,却暗中另有安排?”

    “不是不可能,”傅沧泓伸手摁住剑柄,“再者虞琰本人的城府,也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