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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璃歌静静地坐着,注视着桌面上的棋局。

    “姨姨。”小延祈扯扯她的衣角。

    夜璃歌“嗯”了声,转头看着他:“什么?”

    “姨姨,这是什么啊?”小延祈好奇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这是——”夜璃歌伸手摸摸他的头,“戏。”

    “戏?”小延祈眨巴眨巴眼,“什么戏?”

    “傀儡戏。”夜璃歌走着,从旁边拿起个木偶,在小延祈眼前晃了晃,小延祈顿时咯咯地笑起来。

    “拿着玩吧。”夜璃歌将木偶塞给他,看着他跑开,自己转头,仍然琢磨着这一局棋。

    珠帘一掀,却是傅沧泓走了进来。

    夜璃歌并不瞧他,只“叮”地一声,将一枚棋子摁落在棋盘上。

    “你倒是沉得住气。”

    “为什么沉不住气?”夜璃歌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外面的大事儿,不是都有你撑着吗?我何必操那份心。”

    “有理。”傅沧泓点头,“那你且说说,对这棋局如何看法?”

    “我早有预料,杨之奇和金瑞之间,必定有着某种盟约,他的性格你是清楚的,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单就力量而论,你们两个向来是势均力敌,可现在他们俩联合在一起,你就只能自保,无法大展拳脚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让吴铠撤军,使天下的局势,再度恢复原样?”

    “你应该,设法拖住杨之奇,再全力拿下金瑞,至少,吞并半个金瑞,这样一来,北宏的实力将是三国间最强大的,纵然金瑞与虞国联合,也只是势均力敌。”

    “话虽说得简单,但要拖住杨之奇,谈何容易?”

    “要拖住杨之奇,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怎么说?”

    夜璃歌却沉默了。

    “你怎么不说话?”

    “从前的杨之奇,没有弱点,可是现在,却有了。”

    “怎么说?”

    “虞绯颜。”

    “虞绯颜?”

    “对,这个法子虽然阴损,但现下,却不得不用她,做一点文章。”

    “你是想——”

    夜璃歌抬手抚抚小腹,忽然又摇头:“罢了,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她并不想因任何原因,牵连他人。

    傅沧泓却黑眸一动——他可并不是什么善辈,也曾多番运用龌龊的手段。

    “沧泓,不要那样。”夜璃歌拿起他的手,轻轻握住,“让我再想想。”

    “好吧。”傅沧泓乖乖点头。

    将盘上的棋子全部收拢,拨进盒子里,再重新拈出三颗来,摆在盘面上,夜璃歌开始深深沉思:

    有什么办法,可以跳开这些障碍,迅速达到自己的目标呢?

    如果傅沧泓要一统天下,目前最大的障碍便是——杨之奇、南宫墨,这两人均是当世奇才,单单一个傅沧泓,是绝对斗不过他们的,纵然再加上夜璃歌,也不能够。

    棘手的问题,让夜璃歌也颇觉头痛起来,她不禁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璃歌。”傅沧泓也站起身来,眸中泛起怜惜,“不要紧的,想不出来,也便不去想吧。”

    夜璃歌看看他,没有言语。

    她并不喜欢逼迫自己,只是,这场战争一经发起,便断无停止之理,否则从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似乎,进入了某种困局之中。

    难道,真没有转机?

    “姨姨,你看这个。”小延祈忽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个东西,朝夜璃歌高高举起。

    是个晶莹剔透的小葫芦。

    夜璃歌心内忽然一动。

    有了。

    杨之奇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多疑,多疑者必然擅变。

    他和金瑞的结盟本就各有所图,极不稳固,如果自己设法,让他们打起来,这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夜璃歌想着,唇边缓缓勾起丝冷笑——古来兵不厌诈,算计女人她或许还有些不忍心,但若是算计男人,哼。

    傅沧泓见她笑成那样,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发毛。

    “你传令给吴铠,让他立即撤军,调头攻打杨之奇,要狠要猛,另外放出话来,就说吴铠已经与南宫墨缔结盟约,愿意助其登基为金瑞国主。”

    傅沧泓顿时双眼大亮,忍不住拍掌道:“妙!真是妙!如此一来,金瑞国内必定纷争大起,南宫阙为保自己的帝位,对于南宫墨定然大加防范,而南宫墨纵然有心要力挽狂澜,却一无实权,二无号召之力,只要金瑞国内的力量拧不成一股绳,其他的就好办了。”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夜璃歌却并没有他那样乐观,“单单一个杨之奇,便不可小觑,况且,他身后还有整个庞大的虞国,而虞国的民心,极为精纯,灭金瑞易,灭虞国,何其之难。”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夫妻同心,这天下间再难的事,也是容易。”

    夜璃歌凝眸注视着他,良久不语。

    战局越来越微妙了。

    在吴铠大军回撤之后,整个金瑞果然陷入极端的混乱之中,纵然是大军压境,长期的派系斗争却仍然无法停息——或许世间人永远都是这样,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而往往忽视日后更大的危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管国家是否已经危在旦夕,上至天子抑如此,何况平民乎?

    寻常百姓之家,每日里为柴米油盐计,只想着多挣些银两,让自己的家人更加温饱,中等之家,忙于囤积财货,上等之家,争逐名利富贵,真心为江山社稷想的,却是少之又少。

    国家亡了,关我屁事。

    谁做皇帝,关我屁事。

    我照常吃我的,喝我的,玩我的,这就是一般人的想法。

    纵然有那些目力长远者,或困于人微言轻,或困于当前流俗,竟都空有其志,而未有其能,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力挽狂澜?

    “夜璃歌,又是夜璃歌。”杨之奇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似乎,不管这天下局势再如何变,那个女人始终有手腕逆乾转坤。

    她出招狠厉,犀利而狠辣,就像一柄寒光闪闪的剑,直刺要害,痛,痛得彻骨,寒,寒得冽心。

    玩弄天下数千万男人,于股掌之间。

    让人望而生畏。

    “将军,吴铠领数十万大军已经掩杀而至,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杨之奇黑眸疾闪——亲提雄兵出营,与吴铠正面交锋,他却并非不能,而是要付出惨重代价,况且,他现在根本没有把握,能置吴铠于死地,付出惨重代价,又没取得自己想要的效果,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传本帅将令,后退五十里,设伏于五槐坡。”

    “遵命!”

    杨之奇奸诈,可吴铠也不傻,在杨之奇后退设伏之后,吴铠也原地驻军,不再前进,两人间隔着一大片空地,各摆出相安无事的模样。

    不过,这也给了金瑞喘息的机会。

    南宫阙传下黄金令牌,将南宫墨召入京中。

    看着丹墀下一身锦袍的俊美男子,南宫阙久久无语。

    前任皇帝南宫泰妃嫔众多,子女也极多,其间不明不白地死了很多个,最终能长成,外迁至封地的,只有六人,而南宫墨,无疑是其中最杰出的,不但在封地拥有极高的人望,纵然宋京之中,也有不少重臣看好他,争相欲与之结亲,但南宫墨的目光却奇高,直到今日,仍旧单身,甚至不得不惹人怀疑,他是不是身有暗疾。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不足与外人道之。

    南宫阙最关心的,却是这个弟弟到底有没有野心,会不会威胁到他的帝位。

    按说,这个皇帝真的很愚蠢,他国已经打进来了,整个江山都已经动荡不安,他不想着如何秣马厉兵,安定天下,却仍旧防着这,防着那。

    “御弟远道回京,甚是辛苦,今天夜里,就在宫里住下,朕愿与御弟把酒言欢。”

    南宫墨却是微微一怔——把酒言欢?这在金瑞皇室之中,却是有着多种含义——有可能是皇帝看重你,故而想以此显示恩宠,也有可能是皇帝想要你做什么事,故而礼下于人,还有一种可能——皇帝看你不顺眼,想要借这个机会干掉你。

    而南宫阙的动机,是哪一种呢?

    可南宫墨到底是见惯风云的人,当下面不改色,伏身施礼:“臣弟谨遵皇命。”

    ……

    缓步在御花园里走着,南宫墨的心有些凉。

    风轻轻地吹过他的脸颊,缭乱他的视线。

    “慕王爷。”

    一道幽婉的声线,突如其来地,传进他的耳中,南宫墨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却见前方的牡丹花圃旁,亭亭立着一人,正目光楚楚地看着他。

    桐妃?

    南宫墨怔住。

    他与她,只在两次御宴上,远远瞧见过一眼,彼此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怎么今儿个……?

    “王爷,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桐妃莲步浅移。

    南宫墨没有答话,而是飞速转头,朝四周围看了看——他虽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却也并不想,有人借机生事。

    “何瑾一介女儿之身,尚且不计较些微小节,难道王爷堂堂男儿,倒却怕被何瑾给带累了?”

    未料桐妃出语尖刻,不肯留丝毫余地。

    南宫墨眉头轻轻往上一挑——他可不是那起浅薄之人,经不起旁者挑逗,当下仍只是站着,拿眼冷瞅着这女人。

    桐妃幽幽一叹:“原以为,慕王爷将是金瑞最后一丝希望,未料想,是何瑾看走了眼,既如此,请王爷就当今日,从未在此,见过何瑾吧。”

    “等等。”南宫墨终于出声将她叫住,低沉着嗓音道,“我且信你一回。”

    第三百八十六章:罕见的女人

    两人便找了处僻静的地儿,立定。

    “你这话,从何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