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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 > 第169章
    势豪某窥其姿[2],伺女出,掠去,无知者。

    至家逼淫,女号嘶撑拒,某缢杀之。门外故有深渊,遂以石系尸,沉其中。

    王觅女不得,计无所施。天忽雨,雷电绕豪家,霹雳一声,龙下攫奈首去。

    天晴,渊中女尸浮出,一手捉人头,审视,则豪头也。官知,鞠其家人,始得其情。尤其女之所化与?不然,何以能尔也?奇哉!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博兴:今山东省博兴县。

    [2]势豪:有权势的土豪恶霸。

    一员官

    济南同知吴公[1],刚正不阿。时有陋规,凡贪墨者亏空犯赃罪[2],上宫辄庇之,以赃分摊属僚[3],无敢梗者。以命公,不受;强之不得,怒加叱骂。公亦恶声还报之,曰:“某官虽微,亦受君命。可以参处[4],不可以骂詈也!要死便死,不能损朝廷之禄,代人上枉法赃耳[5]!”上官乃改颜温慰之。人皆言斯世不可以行直道;人自无直道耳,何反咎斯世之不可行哉!会高苑有穆情怀者[6],狐附之,辄慷慨与人谈论,音响在坐上,但不见其人。

    适至郡[7],宾客谈次[8],或诘之曰:“仙固无不知,请问郡中官共几员?”

    应声答曰:“一员。”共笑之。复诘其故,曰:“通郡官僚虽七十有二,其实可称为官者,吴同知一人而已。”

    是时泰安知州张公[9],人以其木强[10],号之“橛子”。凡贵官大僚登岱者,夫马兜舆之类[11],需索烦多,州民苦于供亿[12].公一切罢之。或索羊豕,公曰:“我即一羊也,一豕也,请杀之以犒驺从[13].”大僚亦无奈之。公自远宦[14],别妻子者十二年。初莅泰安,夫人及公子自都中来省之,相见甚欢。逾六七日,夫人从容曰:“君尘甑犹昔,何老誖不念子孙耶[16]?”公怒,大骂,呼杖,逼夫人伏受[17].公子覆母号泣,求代。公横施挞楚,乃已。夫人即偕公子命驾归[18],矢曰[19]:“渠即死于是[20],吾亦不复来矣!”逾年,公卒。此不可谓非今之强项今也[21].然以久离之琴瑟,何至以一言而躁怒至此,岂人情哉!而威福能行床第[22],事更奇于鬼神矣。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同知:官名,知府的副职。吴公:待考。

    [2]亏空犯赃罪:亏空公款,犯贪污罪。赃,贪污所取得之财物。

    [3]以赃分摊属僚:把因贪污而亏空的公款,转嫁府属官员,分摊偿还。

    [4]参(cān餐)处:弹劾处分。

    [5]上枉法赃,上,上交。依法,追查赃款,应由贪污音上交,而今无辜者代交,非法,故称“枉法赃”。

    [6]高苑:山东省旧县名。公元一九四八年划为高青县。

    [7]郡:府城,当时高苑属济南府。

    [8]谈次:谈论间。

    [9]泰安:州名,今山东省泰安市。雍正初年改泰安州为府。

    [10]木强:质朴而倔强。

    [11]兜舆:山轿。

    [12]供亿:供应。

    [13]骆从:旧时达官贵人出行时,前后侍从的骑卒。

    [14]远宦:远离家乡在外地做官。

    [15]尘甑(zèng赠)犹昔,意谓贫困如昔。甑:古代煮饭的瓦器。《后汉书。独行传》谓范冉穷居自若,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按范冉,字史云,桓帝时曾官莱芜长。

    [16]老誖(bèi背)不念子孙:年老糊涂不为子孙着想。语本《汉书。疏广传》。誖荐,昏痴。

    [17]伏受:趴下受杖。

    [18]命驾归:命人备车马还乡。

    [19]矢:通“誓”。

    [20]渠:他,指张公。

    [21]强项令:性格倔强、不肯低头的县令。《后汉书。董宣传》:东汉董宣为洛阳今,杀死了阳湖公主的恶奴,光武帝大怒,令小黄门挟持董宣,使叩头谢主。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首,光武帝称之为“强项令”。

    [22]床第(zi姊):床席,这里指同床共榻的夫妻。

    丐仙

    高玉成,故家子,居金城之广里[1].善针灸,不择贫富辄医之。里中来一丐者,胫有废疮,卧于道,脓血狼藉,臭不可近。居人恐其死,日一饴之[2].高见而怜焉,遣人扶归,置于耳舍[3].家人恶其臭,掩鼻遥立。高出艾亲为之灸,日饷以疏食[4].数日,丐者索汤饼[5].仆人怒诃之。高闻,即命仆赐以汤饼。未几,又乞酒肉。仆走告日:“乞人可笑之甚!方其卧于道也,日求一餐不可得;今三饭犹嫌粗粝,既与汤饼,又乞酒肉。此等贪饕[6],只宜仍弃之道上耳!”高问其疮,曰:“痴渐脱落,似能步履[7],顾假咿嗄作呻楚状。”高曰:“所费几何!即以酒食馈之,待其健,或不吾仇也。”仆伪诺之,而竟不与;且与诸曹偶语[8],共笑主人痴。次日,高亲诣视丐,丐跛而起,谢曰:“蒙君高义,生死人而肉白骨,惠深覆载[9].但新瘥未健,妄思馋嚼耳。”高知前命不行,呼仆痛答之,立命持酒炙饵丐者[10].仆衔之[11],夜分,纵火焚耳舍,乃故呼号。高起视,舍已烬,叹曰:“丐者休矣!”督众救灭。见丐者酣卧火中,齁声雷动。唤之起,故惊曰:“屋何往?”群始惊其异。高弥重之[12],卧以客舍,衣以新衣,日与同坐处。

    问其姓名,自言:“陈九。”居数日,容益光泽,言论多风格[13].又善手谈[14],高与对局,辄败;乃日从之学,颇得其奥秘。如此半年,丐者不言去,高亦一时少之不乐也。即有责客来,亦必偕之同饮。或掷骰为令[15],陈每代高呼采[16],雉卢无不如意[17].高大奇之。

    每求作剧[18],辄辞不知。一日,语高曰:“我欲告别。向受君惠且深,今薄设相邀[19],勿以人从也。”高曰:“相得甚欢,何遽诀绝?且君杖头空虚[20],亦不放烦作东道主[21].”陈固邀之曰:“杯酒耳,亦无所费。”

    高曰:“何处?”答云:“园中。”时方严冬,高虑园亭苦寒。陈固言:“不妨。”乃从如园中。觉气候顿暖,似三月初。又至亭中,益暖。异鸟成群,乱哢清咮[22],仿佛暮春时。亭中几案,皆镶以瑙玉[23].有一水晶屏,莹澈可鉴:中有花树摇曳,开落不一;又有白禽似雪,往来句轨于其上[24].以手抚之,殊无一物。高愕然良久。坐,见鸜鹆栖架上[25],呼曰:“茶来!”

    俄见朝阳丹凤[26],衔一赤玉盘,上有玻璃琖二,盛香茗,伸颈屹立。饮已,置o其中,凤衔之,振翼而去。鸜鹆又呼曰:“酒来!”即有青鸾黄鹤[27],翩翩自日中来,衔壶衔杯,纷置案上。顷之,则诸鸟进馔,往来无停翅;珍错杂陈[28],瞬息满案,肴香酒冽,都非常品。陈见高饮甚豪,乃曰:“君宏量,是得大爵。”鸜鹆又呼曰:“取大爵来!”忽见日边熌熌,有巨蝶攫鹦鹉杯,受斗许[29],翔集案间。高视蝶大子雁,两翼绰约,文采灿丽,亟加赞叹。陈唤曰:“蝶子劝酒!”蝶展然一飞,化为丽人,绣衣翩跹[30],前而进酒。陈曰:“不可无以佐觞。”女乃仙仙而舞[31].舞到酣际[32],足离于地者尺余,辄仰折其首,直与足齐,倒翻身而起立,身未尝着于尘埃。

    且歌曰:“连翩笑语踏芳丛,低亚花枝拂面红。曲折不知金钿落[33],更随蝴蝶过篱东。”余音嫋嫋[34],不啻绕梁[35].高大喜,拉与同饮。陈命之坐,亦饮之酒。高酒后,心摇意动,遽起狎抱。视之,则变为夜叉,睛突于眥,牙出于喙,黑肉凹凸,怪恶不可状。高惊释手,伏几战栗。陈以箬击其喙,诃曰:“速去!”随击而化,又为蝴蝶,飘然飏去。高惊定,辞出。见月色如洗[36],漫语陈曰:“君旨酒嘉肴,来自空中,君家当在天上。盍携故人一游[37]?”陈曰:“可。”即与携手跃起。遂觉身在空冥,渐与天近。

    见有高门,口圆如井,人则光明似昼。阶路皆苍石砌成,滑洁无纤翳。有大树一株,高数丈;上开赤花,大如莲,纷坛满树。下一女子,……绛红之衣于砧[38]上,艳丽无双。高木立晴停,竟忘行步。女子见之,怒曰:“何处狂郎,妄来此处!”辄以杵投之,中其背。陈急曳于虚所[39],切责之[40].高被杵,酒亦顿醒,殊觉汗愧。乃从陈出,有白云接于足下。陈曰:“从此别矣。有所嘱,慎志勿忘:君寿不永,明日速避西山中,当可免。”高欲挽之,反身竟去。

    高觉云渐低,身落园中,则景物大非,归与妻子言,共相骇异。视衣上着杵处,异红如锦,有奇香。早起,从陈言,裹粮入山。大雾障天,茫茫然不辨径路。蹑荒急奔,忽失足,堕云窟中,觉深不可测;而身幸不损。定醒良久,仰见云气如笼[41].乃自叹曰:“仙人令我逃避,大数终不能免,何时出此窟耶!”又坐移时,见深处隐隐有光,遂起而渐人,则别有天地。有三老方对奕,见高至,亦不顾问,棋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