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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 > 第269章
    仕清为秘书院检讨,历官至礼部右侍郎、吏部左右侍郎、刑部侍郎。著有《荒政考略》、《栖云阁诗文集》。少宰,明清对吏部侍郎的别称。生平详《淄川县志》、《碑传集》四三。

    [8]高公子冀良:即高之驹,字冀良,高珩长子。顺天甲午科(1654)举人,辛丑(1661)成进士,曾任贵州平越县知县。生平详《淄川县志》。

    顾生

    江南顾生[1],客稷下[2],眼暴肿,昼夜呻吟,罔所医药。十余日,痛少减。乃合眼时[3],辄睹巨宅:凡四五进,门皆洞辟[4];最深处有人往来,但遥睹不可细认。一日,方凝神注之,忽觉身入宅中,三历门户,绝无人迹。

    有南北厅事[5],内以红毡贴地。略窥之,见满屋婴儿,坐者、卧者、膝行者,不可数计。愕疑间,一人自舍后出,见之曰:“小王子谓有远客在门,果然。”

    便邀之。顾不敢入,强之乃入,问:“此何所?”曰:“九王世子居。世子疟疾新瘥,今日亲宾作贺,先生有缘也。”言未已,有奔至者,督促速行。(奇书网|isuu.)

    俄至一处,雕榭朱栏,一殿北向,凡九楹。历阶而升,则客已满座。见一少年北面坐,知是王子,便伏堂下。满堂尽起。王子曳顾东向坐。酒既行,鼓乐暴作,诸妓升堂,演“华封祝”[6].才过三折[7],逆旅主人及仆唤进午餐,就床头频呼之。耳闻甚真,心恐王子知,遂托更衣而出。仰视日中夕,则见仆立床前,始悟未离旅邸。心欲急返,因遣仆阖扉去。甫交睫,见宫舍依然,急循故道而入。路经前婴儿处,并无婴儿,有数十媪蓬首驼背,坐卧其中。望见顾,出恶声曰:“谁家无赖子,来此窥伺!”顾惊惧,不敢置辨,疾趋后庭,升殿即坐。见王子颔下添髭尺余矣。见顾,笑问:“何往?剧本过七折矣。”因以巨觥示罚。移时曲终,又呈■目[8].顾点“彭祖娶妇[9]”。

    妓即以椰瓢行酒,可容五斗许。顾离席辞曰:“臣目疾,不敢过醉。”王子曰:“君患目,有太医在此,便合诊视。”东座一客,即离坐来,两指启双眦,以玉簪点白膏如脂,嘱合目少睡。王子命侍儿导入复室,令卧;卧片时,觉床帐香软,因而熟眠。居无何,忽闻鸣钲■聒[10],即复惊醒。疑是优戏未毕;开目视之,则旅舍中狗舐油铛也,然目疾若失。再闭眼,一无所睹矣。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江南,省名,清顺治二年(1645)置,治所在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市)。

    康熙六年(1667)分置为江苏。安徽两省。后仍称这两省为江南。

    [2]稷下:战国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城的稷门,此指济南府城,即今山东济南市,蒲松龄诗有《稷下吟》可证。

    [3]乃:才。

    [4]洞辟:敞开。

    [5]厅事:官府的办公处所。

    [6]华封祝:即“华封三祝”。华封人祝帝尧长寿、富有、多子,后人因称“华封三祝”。见《庄子。天地》。此似指剧名,未详。

    [7]折:元杂剧剧本结构的一个段落。折是音乐单元,即每析用一个宫调的若干曲子联成一个整套,一韵到底,同时它也是故事发展的自然段落。

    [8]■(chu出)目:犹言戏单。杂剧一折即一■。

    [9]彭祖:传说为颛顼帝之后。姓■名铿,尧将其封于彭城。寿七百(或云八百)岁。因其道可祖,故称之为彭祖。

    [10]鸣钲(zhēng争)■(huáng皇)聒:谓锣鼓乱响。钲,锣,■聒,谓钟鼓之声聒耳。■:■■,钟鼓之音。

    陈锡九

    陈锡九,邳人[1].父子言,邑名士。富室周某,仰其声望,订为婚姻。

    陈累举不第,家业萧条,游学于秦[2],数年无信。周阴有悔心。以少女适王孝廉为继室;王聘仪丰盛,仆马甚都[3].以此愈憎锡九贫,坚意绝昏[4];问女,女不从。怒,以恶服饰遣归锡九。日不举火,周全不顾恤。一日,使佣媪以■饷女[5],入门向母曰:“主人使某视小姑姑饿死否。”女恐母惭,强笑以乱其词。因出■中肴饵,列母前。媪止之曰:“无须尔!自小姑入人家,何曾交换出一杯温凉水?吾家物,料姥姥亦无颜啖■得。”母大恚,声色俱变。媪不服,恶语相侵。纷纭间,锡九自外入,讯知大怒,撮毛批颊,挞逐出门而去,次日,周来逆女,女不肯归;明日又来,增其人数,众口呶呶,如将寻斗。母强劝女去。女潜然拜母,登车而去。过数日,又使人来逼索离婚书,母强锡九与之。惟望子言归,以图别处。周家有人自西安来,知子言已死,陈母哀愤成疾而卒。

    锡九哀迫中,尚望妻归;久而渺然,悲愤益切。薄田数亩,鬻治葬具。

    葬毕,乞食赴秦,以求父骨。至西安,遍访居人。或言数年前有书生死于逆旅,葬之东郊,今家已没,锡九无策,惟朝丐市廛,暮宿野寺,冀有知者。

    会晚经丛葬处,有数人遮道,逼索饭价。锡九曰:“我异乡人,乞食城郭,何处少人饭价?”共怒,■之仆地,以埋儿败絮塞其口。力尽声嘶,渐就危殆。忽共惊曰:“何处官府至矣!”释手寂然。俄有车马至,便问:“卧者何人?”即有数人抉至车下。车中人曰:“是吾儿也。孽鬼何敢尔!可悉缚来,勿致漏脱。”锡九觉有人去其塞,少定,细认,真其父也。大哭曰:“儿为父骨良苦。今固尚在人间耶!”父曰:“我非人,太行总管也[6].此来亦为吾儿。”锡九哭益哀,父慰谕之。锡九泣述岳家离婚。父曰:“无忧,今新妇亦在母所。母念儿甚,可暂一往。”遂与同车,驰如风雨。移时,至一官署,下车入重门,则母在焉。锡九痛欲绝,父止之。锡九啜泣听命。见妻在母侧,问母曰:“儿妇在此,得毋亦泉下耶?”母曰:“非也,是汝父接来,待汝归家,当便送去。”锡九曰:“儿侍父母,不愿归矣。”母曰:“辛苦跋涉而来,为父骨耳。汝不归,初志为何也?况汝孝行已达天帝,赐汝金万斤,夫妻享受正远,何言不归?”锡九垂泣。父数数促行[7],锡九哭失声。

    父怒曰:“汝不行耶!”锡九惧,收声,始询葬所。父挽之曰:“子行,我告之:去丛葬处百余步,有子母白榆是也。”挽之甚急,竟不遑别母,门外有健仆,捉马待之。既超乘[8],父嘱曰:“日所宿处,有少资斧,可速办装归,向岳索妇;不得妇,勿休也。”锡九诺而行。马绝驶[9],鸡鸣至西安。

    仆扶下,方将拜致父母,而人马已杳。寻至旧宿处,倚壁假寐,以侍天明。

    坐处有拳石碍股;晓而视之,白金也。市棺赁舆,寻双榆下,得父骨而归。

    合厝既毕,家徒四壁。幸里中怜其孝,共饭之。将往索妇,自度不能用武,与族兄十九往。及门,门者绝之。十九素无赖,出梧秽亵。周使人劝锡九归,愿即送女去,锡九还。

    初,女之归也,周对之骂婿及母,女不语,但向壁零涕[10].陈母死,亦不使闻。得离书,掷向女曰:“陈家出汝矣[11]!”女曰:“我不曾悍逆,何为出我?”欲归质其故,又禁闭之。后锡九如西安,遂造凶讣,以绝女志。

    此信一播,遂有杜中翰来议姻[12],竟许之。亲迎有日,女始知,遂泣不食,以被韬面[13],气如游丝。周正无法,忽闻锡九至,发语不逊,意料女必死,

    遂异归锡九,意将待女死以泄其愤。锡九归,而送女者已至;犹恐锡九见其病而不内,甫入门,委之而去。邻里代忧,共谋异还;锡九不听,扶置榻上,而气已绝。始大恐。正遑迫间,周子率数人持械入,门窗尽毁。锡九逃匿,苦搜之。乡人尽为不平;十九纠十余人锐身急难,周子兄弟皆被夷伤[14],始鼠窜而去。周益怒,讼于官,捕锡九、十九等。锡九将行,以女尸嘱邻媪。

    忽闻榻上若息,近视之,秋波微动矣;少时,已能转侧。大喜,诣官自陈。

    宰怒周讼诬。周惧,啖以重赂,始得免。

    锡九归,夫妻相见,悲喜交并。先是,女绝食奄卧,自矢必死。忽有人捉起曰:“我陈家人也,速从我去,夫妻可以相见;不然,无及矣!”不觉身已出门,两人扶登肩舆。顷刻至官廨,见翁姑具在[15],问:“此何所?”

    母曰:“不必问,容当送汝归。”一日,见锡九至,甚喜。一见遽别,心颇疑怪。翁不知何事,恒数日不归。昨夕忽归,曰:“我在武夷[16],迟归二日。难为保儿矣。可速送儿归去。”遂以舆马送女。忽见家门,遂如梦醒,女与锡九共述曩事,相与惊喜。从此夫妻相聚,但朝夕无以自给。

    锡九于村中设童蒙帐[17],兼自攻苦,每私语曰:“父言天赐黄金,今四堵空空,岂训读所能发迹耶[18]?”一日,自塾中归,遇二人,问之曰:“君陈某耶?”锡九曰:“然。”二人即出铁索絷之。锡九不解其故。少间,村人毕集,共诘之,始知郡盗所牵。众怜其冤,醵钱赂役[19],途中得无苦。

    至郡见太守[20],历述家世。太守愕然曰:“此名士之子,温文尔雅,乌能作贼!”命脱缧绁,取盗严梏之,始烘为周某贿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