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下粮仓 > 第25章
    敢跟我赴汤蹈火么?”

    小梳子眨着眼:“啥叫赴汤蹈火?”

    米河:“就是跳油锅,爬火山!”

    小梳子看看四周:“米少爷,我和你,在地狱里了?”

    米河:“你就说,敢不敢?”

    小梳子:“米少爷敢,我也敢。”

    “好!”米河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敢!——来,坐下,把吃的取出来,我们边吃边说!”

    小梳子嘴唇得意地一扭,从布袋里取出那块咬过的饼,递上:“给!”米河接过月牙形的饼,连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嘴里。小梳子问:“香不香?”

    米河:“香!”

    小梳子噗味笑了,点上了一支长长的蜡烛。

    8.旷野上。夜。

    月光下,牛大灶手里拿着一节竹梆,边敲,边拖着长长的嗓门喊:“少爷——,回来吧!少爷——,回来吧!

    几只狗冲着他吠。他撵开狗,一路喊去。

    9.破庙里。深夜。

    蜡烛已残。

    米河和小梳子躺在供桌底下,身上盖着干草。

    米河:“小梳子,等我把大事办成了,你就给我做老婆吧?我二十五了,该有老婆了。”

    小梳子笑:“我做不了你的老婆。”

    米河:“为什么?”

    小梳子:“你是米少爷,我是小梳子,我和你,不配做夫妻。”

    米河:“这话是谁说的?”

    小梳子:“我做梦的时候,梦里有个老神仙对我说的。”

    米河:“那是月老吧?”

    小梳子:“不是月老!月老手里是拿着红线的,可这老头手里拿着掸子!——米少爷,我想过了,我做不了你老婆,能做你的梳头丫环。我十六了,是大姑娘了。”

    米河:“好吧,你就做我的梳头丫环!”

    “真的?”小梳子高兴得翻了个身,鼻子几乎碰着米河的脸,“就这么说定了!

    往后啊,我小梳子可就跟你寸步不离了!“

    米河仰着脸笑:“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

    小梳子:“对!”

    米河:“我要是……吃饭呢?”

    小梳子:“你吃大碗,我吃小碗!”

    米河:“我要是……睡觉呢?”

    小梳子:“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米河:“我要是……读书呢?”

    小梳子:“你捧书,我捧茶!”

    米河:“我要是……跟谁打架呢?”

    小梳子:“谁打你,我就剪谁的辫子!”

    米河:“我要是……做了叫花子讨饭呢?”

    小梳子:“你端着碗,我给人家唱曲!”

    米河:“我要是……像我父亲一样做上个二品京官呢?”

    小梳子想了想,从头上取下碧玉梳,借着月光看着,话音里带着伤心:“那我……

    就把碧玉梳扔到运河里,再不给你梳辫了!“

    米河:“这又为什么?”

    小梳子:“做了二品官,不就得用金梳子梳辫么?”

    米河望着小梳子的脸:“小梳子,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到那时,我也许会哭。”

    小梳子:“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哭?”

    米河:“我也不知道,反正啊,我现在就想哭。”

    小梳子:“现在就想哭?莫非我小梳子现在就离开你了?”

    米河:“别问了。你离开我,还早着呐。”

    小梳子:“要问!偏要问!你说,我和你离开了,你真的会哭?”

    米河装出笑脸:“不会,我是说着玩的。”

    小梳子沉默了。

    米河:“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梳子仍不做声。

    米河撑起身,看着小梳子的脸,这才发现女孩的脸上已经挂着了两行泪水。

    10.运河边。日。

    小梳子和一群小乞丐在朝着河面张望着。

    米河走来,问:“收粮的官船还没见到么?”

    小梳子:“快了!王庄主不是说,就在这两天了!对了,我刚才听贩丝的丝客在说,一个姓卢的新任巡抚,这两天也要来钱塘县了!”

    米河:“姓卢的巡抚?”

    11.杭州。卢焯宅客厅。晨。

    一具于瘦的身躯伏在地上,他是浙江巡抚卢焯。

    大堂正壁上,赫然高挂着卢焯从京狱中带来的刑枷,枷脊上披垂着黄绫,两旁是一副对联:“入狱乃佛许,知耻是圣言”。

    一身便袍的卢焯直起腰,往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然后对着木枷又叩了一个头,撮香在手,道:“皇枷在上,天威高悬!臣卢焯,若是有负皇上厚望,此枷复颈,永不超度!”

    他对着皇枷深深俯下头去,只听得身后响起女子的笑声。“蝉儿?”卢焯听出是女儿卢蝉儿的声音,直身回头,身后没有女儿的影子。

    12.卢宅后园。日。

    卢焯一双青筋如蚓的瘦手握着锄,在冰冻的菜畦间翻土。此时又闻一声女子的笑声。卢焯支着锄,笑道:“蝉儿!父亲知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招了!”

    “父亲!闭上眼睛!”十八岁的卢蝉儿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周身挟着一股凛凛的剑风。蝉儿高挑身材,面容姣美,穿着一身荷色箭衣,紧袖窄腰,手中那一把长剑,在父亲面前舞得如泼水一般。

    父亲把眼睛闭上了。蝉儿的剑花灿烂,猛地一颤,剑骤然收住。父亲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剑尖离自己的咽喉只有半寸之遥!

    “好!”父亲面不改色,“此剑要是再进半寸,老父命休矣!”

    蝉儿笑着收了剑:“在父亲眼里,生与死,就这么相近?”

    父亲:“是啊,这就如做官,如果有了一念之差,也就没有半寸活路了。”女儿:“所以父亲天天早上要在刑枷前跪上片刻?”

    父亲:“对,父亲怕的就是违逆了皇纲皇宪。”顺手从园中的橘树上摘了个橘子,往空中一扔,“蝉儿,出剑!”

    蝉儿腰肢一拧,反身挥出一剑,剑锋擦着飞起的橘子一掠而过,没有击中。父亲:“看来,我儿的剑法还不甚精进。”

    蝉儿不服气:“请父亲再抛出一橘,让蝉儿一试!”

    父亲又摘了个橘子,扭臂从身后高高地抛出。

    蝉儿跃起,挥剑在空中舞出两道白光,收剑之时,那橘子却仍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卢焯手中。蝉儿沮丧地垂下剑,咬起了嘴唇。

    父亲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抚女儿的头:“蝉儿,莫要灰心!你双目失明,能有这般剑技,已是不易。好好练,日后会有长进!”

    蝉几点点头,失光的瞳仁浮起泪水:“父亲,我的眼睛,真的不能复明了么?”

    父亲:“只要这世上还有治眼的良医,父亲会替你找到的。”

    女儿苦笑着摇摇头:“不,蝉儿不指望父亲会为女儿找到治眼的良医。”

    父亲:“你是信不过父亲?”

    女儿:“父亲忙于公务,从未将女儿的眼疾放在心上。”

    父亲:“蝉儿这话就错了,父亲入狱多年,出狱复官才几日,朝廷交办的差事又那么重,父亲实在是抽不出……”

    “莫说了,”女儿打断父亲的话,“父亲能从狱中平安回来,已是蝉儿的大幸,蝉儿就是此生再不复明,也不会怨怪父亲的。”

    说罢,蝉儿淌着泪急步跑出了月门。

    卢焯望着女儿的背影大声道:“蝉儿,等父亲从钱塘县办差回来,就带你找治眼的良医去!”

    女儿已经跑远了。卢焯长长叹出一声,对着侍卫重声道:“备马!”

    13.杭州郊外旷野。日。

    尘头滚起。官袍锦绣的卢焯骑在马上,左右是随从和护卫,马队急驰而来。随员:“卢大人!前面就是钱塘县了!”

    卢焯:“进城之后,径直前往官仓验库!”

    随员:“是!”马蹄下烟尘滚滚。

    14.运河上。日。

    十八个纤夫拉着孙敬山的大红官船,沿着运河向米镇进发。

    官船后头,拖着一条大空船,船甲板上整齐地放着收粮的大斗和大秤,十来个收粮行役穿着大靴子,衣冠肃然,背着手,赳赳然站在船帮两侧。

    孙敬山临窗站着,对着身后的师爷道:“卢抚台大人今日也已离开杭州,前往钱塘县验仓了。我和卢大人,可谓是水陆并进!卢大人一到钱塘验完仓,头件关心的大事,定是这民间余粮何时何日如何补充官仓。记住,等粮食一收上来,要立即进仓,不可迟缓!”

    师爷胸有成竹地一笑:“下官明白!”

    15.钱塘县官仓外。日。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远远地望着下马的卢焯大人一行。

    钱塘知县王干炬郑重其事地撩袍,从裤带上解下一把大钥匙,打开了仓门上的大锁,即有两个库吏推开了沉重的仓门。

    王知县躬身:“抚台大人请——!”

    卢焯领着随行官员大步进仓。

    围观的百姓踮着脚往仓门里张望。

    王知县急嚷:“大人都进去了!还不快换上《五谷丰登》!”

    唢呐声乱了一阵,怎么也吹不成曲,一片呜里哇啦。

    百姓们哄笑起来。

    16·仓内。

    叠得高高的粮袋巍然如山,到处纤尘不染,井井有条。

    卢焯巡视着,面无表情。跟在身后的王知县捧着大册子,一边报着存粮数,一边点着仓存米袋,让卢焯过目。

    卢焯示意王知县退开,从怀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白麻绳,绳上点着红漆,绳子两头各系着一个小铁饼,俨然是一把软尺。他手一抛,软尺一端抛上了米包顶上,一端着地,垂得笔直。他数了数红点,默记在心,然后又横着量了量,心算片刻,再要过大册子翻阅起来。

    王知县一脸紧张。

    许久,卢焯微微一点头,把册子递给王县令:“很好,多了七袋。一袋装白米五斗,合七十五斤,七袋则五百二十五斤。这么说,所存库粮比实账多了五百余斤。

    不过,这所多之粮,从何而来?“

    王知县本已松了口气,见问,心又一紧,猛一激灵。笑道:“本县粮仓向来重视灭鼠,这五百多斤粮,想必正是从鼠口夺得!”

    卢焯面露赞赏之色:“本官记起来了,钱塘县官仓有位大名鼎鼎的鼠爷,想必鼠爷有一手灭鼠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