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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下粮仓 > 第51章
    金大牙用铁钎戳人米袋,取出样米扔嘴里,咬了一会,吐了,道:“启运!”那粮商急忙一挥手,从暗处闪出十数名强壮脚夫,将两块跳板往漕船上搭稳,从舱里背起米袋就上了跳板。金大牙抹去脸上的雾水,白眼珠闪着光,连声低喊:“快!快!只有两个时辰工夫!”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怔,急忙跳上跳板,上了漕船。

    15.漕船上。

    那些背着米袋的脚夫都愣在舱门前。

    金大牙低声喝问:“怎么了?不敢下了?”

    脚夫不做声。金大牙弯下腰,探头朝舱里看去,大吃一惊!

    舱里空无一物!金大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跳下了舱,接过一盏灯笼,抬手照着。

    一座空舱!舱板上,到处撒满了黄黄的纸钱!

    金大牙的脸刷地白了,颤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泊船的时候我还看过,这舱里堆着满满的粮食!怎么、怎么才一个时辰,就、就变成空舱了?”几个粮商也下了舱,看着满舱纸钱,腿打起了颤:“是啊,这、这是出啥子鬼了嘛?”

    金大牙:“快去看看后头的船!”几个心腹运丁应了声,急忙走了。

    金大牙拾起纸钱,手抖着:“莫非是……真出了鬼了?”

    那几个粮商胆小,一步步往舱梯旁挪去。

    金大牙厉喝:“别跑!出这么大的怪事,谁也别想跑!”

    一粮商忽想起了什么:“金大人,小的听说过,这清江浦,发生过阴兵借粮的事!这回,您的漕船,怕是真遇上阴兵了!”

    金大牙一惊:“阴兵?你是说,阴兵敢借皇上的粮食?”

    粮商:“不敢,不敢!可、可要是阴兵真要借粮,可是不问这粮是皇粮还是民粮的!”

    那几个运丁奔着回来了,倒挂着惨白的脸,颤声:“金大人!不好了!就是这五条装着朽粮的船,也都空了!”

    金大牙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他喊出一声“阴兵借粮”,咚的软倒在了舱板上。

    16·月牙儿房内。

    两块白玉托在白献龙的大掌中。白献龙:“你是说,这两块玉,都是你母亲留下的?”月牙儿含着泪点点头:“我母亲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姐姐。

    我记得,我幼年的时候,和姐姐一块住在京城里。我父亲那时候是翰林院的一名正五品学士,在宫里掌修国史。不知出了什么事,父亲被革职了,病死于刑部的天牢中。母亲知我父亲已死,心如死灰,也决意要随我父亲而去,她留下了这两块白玉,托一位老家奴将我们两姐妹送回老家。没曾想到,老家奴还未将我们俩带出京城,就一病不起了。他在临死前,将我姐姐送进了一家书院,将我托给了一位贩丝绸的江苏商人,可怜我和姐姐,就这么活生生地分开了…·‘·“

    白献龙:“那商人到清江浦,就把你卖进了技院?”

    月牙儿淌着泪点点头:“那时候,我才九岁!”

    白献龙:“此后就没有你姐姐的消息了?”月牙儿:“我托人打听过,姐姐在书院里一直住了八年,后来听说被一位京官领走,当了婢女。”白献龙长叹一声:“好一双命薄的姐妹!——你姐姐叫什么?”

    月牙儿:“含月。”

    白献龙:“含月?这名字真好听!对了,你姓柳,那你姐姐一定就叫柳含月了?”

    月牙儿:“在这两块玉上,各刻着我们两姐妹的名字。”白献龙翻看着白玉,见玉上果然有两个名字刻着。他抬起头:“这么说,你的真名叫柳品月?”月牙儿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叫过我的真名!您、您是头一个……

    叫我是……柳品月……“

    白献龙动情地将品月搂人怀里,抚着她的泪脸,道:“品月,你放心,白爷我这趟进京,一定为你找到姐姐!”

    柳品月泪眼模糊:“只要见到了姐姐一面,我就是死了……也心无憾事了!”

    17.桥洞内。

    一堆火在低低地烧着,米河、蝉儿、小梳子三人围火而坐,烤着芋头。米河的脸映着火光,显得格外英气逼人。小梳子发现蝉儿在盯视着米河,扔下手里烤着的芋头,伸掌在蝉儿眼前晃了晃。“把手挪开!”蝉儿冷冷地喝了声。小梳子吓了一跳,吐舌笑了:“怎么,你看得见了?”蝉儿:“我看得见看不见,不关你事!”

    小梳子:“我是在问你,看不看得见米少爷的脸?”

    蝉儿:“看得见!”小梳子暗暗一笑,拾起一块柴炭,往米河脸上一抹,留下了一道黑痕,又问:“看见什么了?”

    蝉儿不做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米河:“把脸擦擦!炭黑不是胡子,不该留在男人脸上!”

    小梳子叫起来:“哇!蝉儿小姐真的看得见了!”她摇起了米河的肩膀,“米少爷,你不用再带她去找治眼的良医了!——其实呀,她从来就没有瞎过!她是装瞎子!”

    米河看着火苗儿,想着自己的心事,任小梳子说着,不做声。

    “你说话呀!”小梳子又摇起了米河的脑袋,“你要是再带她去找良医,我可也要装瞎子了!”

    蝉儿冷声:“你何不现在就装呢?”小梳子跳起来:“装就装!”

    她当真把眼睛一闭,往桥洞外走去。

    “米少爷!你看好,我也是瞎子了!”她边走边说。米河沉声:“小梳子,别闹!你没觉得今晚上,这清江浦有点怪么?”

    小梳子双臂撑开,闭眼往前走着,回道:“是有点怪!这清江浦,多了个女瞎子!”

    “小梳子!”米河喝,“你不能正经一会儿么?——你听,这运河对岸,到处都是马蹄声,像是在过兵!”

    小梳子:“过兵多好啊!我爷爷说,田里过了兵,留下的马粪可以肥三年田!”

    米河:“你停下!要掉河里了!”小梳子继续往河边走:“掉河里多好啊!我爷爷说,河里的鱼就爱咬姑娘家的脚趾头!”

    米河:“小梳子!你掉下河去,没人救你!”

    小梳子的脚仍在往前走:“没人救多好啊!我爷爷说,什么事也别麻烦人家,死的时候,最好自己先把寿衣给自己穿上!”

    她话音刚落,一脚踩空,扑通一声跌下河去。

    “小梳子!”米河叫着,从火堆边站了起来,奔出桥洞。

    18·桥洞外。

    漆黑的河水在雾气下流动。米河沿着河岸追喊:“小梳子!小梳子!”河里没有小梳子的声音,连水花的声音也没有。米河急了,对桥洞里坐着一动不动的卢蝉儿喊道:“蝉儿!你别过来!你要是掉河里了,我就更难找人了!”蝉儿笑起来:“你真以为小梳子找不到了么?”米河:“小梳子不会游水!”蝉儿:“她要是不会游水,怎么会在你头顶上?”

    米河一怔,抬头看去,见那高高的石桥顶上,小梳子正坐在石栏上,垂挂着两条长腿,水淋淋地悠然晃着哩!

    “小梳子!你怎么游到桥上去了?”米河喊问。

    小梳子得意地回答:“不是游,是跳!——你是秀才,一定做梦都想着跳龙门?

    可你不会想到,我小梳子也会跳……“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米河:“小梳子,出什么事了?”

    小梳子望着对岸,一脸吃惊。米河急声:“小梳子,看到什么了?”

    小梳子:“那河对面,真的……真的过兵了!”

    米河对着桥洞喊:“蝉儿!快上桥!”喊罢,他朝桥上奔去。

    19·桥顶上。

    三人站在桥顶,吃惊地看着运河对岸。

    透过雾气,可见对岸影影绰绰移动着点点绿火,那像马蹄一般的闷响,已越来越重浊,甚至还隐隐传来马的嘶鸣声和马铃的当当声。小梳子紧紧抓住米河的胳膊,惊声:“米少爷,我爷爷说,过兵打的火把儿,跟剃头挑子打的灯笼儿一样,照出的是红光!可……可对岸过的兵,怎么打的火把是绿光?”

    蝉儿:“不会是过阴兵吧?”

    “阴兵?”米河和小梳子几乎同时喊出来。

    蝉儿一笑:“打着绿火走夜路的,不是从阴间来的么?”

    小梳子把米河抓得更紧了:“蝉儿姑娘,你是瞎子,你怎么……怎么也见了?”

    蝉儿:“现在我又变回瞎子了。”小梳子:“好姐姐,别跟我小梳子记仇。——你说,这世上,真有阴兵么?”蝉儿:“在阳间打仗打死的兵,都会变成阴兵,这也没听你爷爷说过?”小梳子:“我爷爷没说过。”米河:“别说话!那是什么声音!”

    三人侧耳听起来。从河埠那儿,传来一阵嗡嗡的尖响。

    “是锣声!”卢蝉儿说。米河:“锣声?哪有这么尖厉的锣声?”

    20·河埠。

    几面大锣重重地击打着,锣声又尖又碎。埠石上站满了惊恐万状的人群,打着灯笼的、举着火把的,皆齐齐地望着运河对岸。那对岸,绿火越移越快,马声、车声一片喧闹。众人惊喊:“真是过阴兵了!过阴兵了!”

    有人看到了漂浮在河面的纸钱,大叫起来:“阴兵撤钱了!阴兵撒钱了!”米河三人奔来。米河抓住一人的胳膊,急问:“告诉我,这种事从前有过么?”被抓的人甩掉米河的手,一脸惊悸:“你问我,我问谁!”这人是金大牙!

    21.河埠。日。

    惨白的太阳照在河面上,一河滔滔流水泛着白光,无声地向北流去。米河、蝉儿、小梳子站在埠石上,默默地看着河水。

    蝉儿:“昨晚的事,真像是一场噩梦。”

    米河摇摇头:“不是梦。”

    小梳子:“对,不是梦!昨夜我一夜没睡,怎么会做梦!”

    米河:“可真的像是一场梦!真的太像了!我们三人,和清江浦的百姓一起,做了一个相同的噩梦。”

    蝉儿:“可是,太像了就不会是梦了!”

    22.漕船上。

    哗的一声,舱篷掀开。